什么社会经验,万一你给人骗了怎么办?”
这范灵珊最近两年只见过一眼的二姨在拉着她说话,范灵珊隐约记得一年前她送了自己家一包快烂掉的苹果。
“小珊,你堂哥最近快结婚了,家里婚房还没着落,你也知道,我们农村里没个房子哪能娶得到媳妇,你堂哥这一辈子就指望这一次了啊!姨娘我也不厚着脸皮和你要钱,我给你写条子,我借二十万总可以吧?不是不还的呀!”
“小珊,做手术那几天可是伯伯陪着你们一起去的啊,要不是伯伯帮你们撑着场面,那个有钱人肯定会赖账的啊!”
“小珊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这三天,类似的话简直就像噩梦一样在范灵珊耳朵边翻来覆去,从她母亲立下遗嘱,让银行把存着四百万现金的账户完全过户到她名下之后,范灵珊就觉得身边的亲戚们彻底变了。
她觉得很茫然,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太过自私,但那又是母亲的遗言,如今母亲尸骨未寒,哪怕她再软弱,她也不想轻易违背。
可她已经撑三天了,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
至于她父亲的处境,恐怕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同样也有一大群人围在她父亲身边,说着什么那么多钱怎么可能给一个小孩子拿着,你这当爹也不管管。
各种七大姑八大姨从很久之前就在范灵珊父亲耳朵边吹着风,如此行为在这三天彻底达到巅峰。
终于,范灵珊的父亲坐不住了,他被人说服了。
他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人有困难应该多帮扶一下嘛。
他浑然忘了,范灵珊母亲病入膏肓之际,这些此时一个又一个说得比唱得好听的亲戚们全都躲得远远的,直到捐肾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之时,这些亲戚才一个又一个从莫名其妙的地方冒了出来,一副我对你好到巴心巴肺的样子。
“小珊,你听爸的,咱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这么多钱,你一个人也花不完,是该拿出来给大家伙分润着点,咱们一家人,不能太自私啊!”
范灵珊依旧死死捏着手机,一脸呆滞的看着父亲,“爸,忘恩负义?妈生病的时候,他们可没怎么帮过我们啊!妈勉勉强强做手术那些钱,不都是你把家里的东西全抵出去贷款来的吗?他们帮了我们什么啊!”
范灵珊老爹一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小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咱们范家哪有你这种人!我跟你说,你这是违法!一家人的钱,本来就该一家人分着用!”
“就是!我们可以到法院去告你!你得坐牢!”
“你今天不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休想再去读大学!”
终于,似乎有人坐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此人的爆发仿佛点燃了鞭炮的引线,一时间诺大的灵堂里猛然闹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拍案而起,扑将上来。
好似范灵珊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般。
这些往日里熟悉的亲戚,变成了妖魔鬼怪,变成了吃人猛兽,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扑了上来,拉扯着她的衣服,撕扯着她的头发。
她不太明白这些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母亲留下的遗产,立下遗嘱,父亲也签字同意了的,为什么要分给这些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交集的亲戚呢?
我这真的是违法?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范灵珊给人从后面狠狠一把扯住头发,掀翻在了地上。
灵堂里一时间鸡飞狗跳,隐隐绰绰的人影在夜灯照射下投到灵堂外面的白幕上,让刚刚停下车来的陈光看着简直以为自己走进了地府。
这什么情况?
他不禁怒意勃发,有人来这灵堂搞事?
早听说有人在搞灵堂的时候被社会上的混子威胁敲诈了,不曾想今天自己居然见了个现行的!
都说死者为大,这些人找死了吧?
哥的麒麟臂开始隐隐作痛,哥要血染双手了啊!
他重重拍上车门,一手提着花篮快步冲了过去,也没怎么看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只大喝一声,“都住手!”
陈光中气十足的声音反而压过了喧闹的人群,不少正拼命往里面凑的人浑身一个激灵,回头茫茫然看着他。
“这人谁啊?”
“这不就是那个……那个给了灵珊妈四百万的有钱人吗!”
倒还有人记得陈光,这些脑子灵活的人顿时眼睛一亮,难道这有钱人也听说灵珊妈去世了,念着恩情又赶着上来送钱了?
人群中果然有人小声念叨着,“这年轻人很大方的,大家快别闹腾了。上次他到病房来溜达一圈,就给送了十万块!”
这话果然管用,人群里立马就有个长辈模样的人整理了一下给弄乱的衣衫,笑呵呵的往前面迎过来,“这位……就是陈先生吧?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灵珊的大伯。”
这人话刚说完,旁边又猛冲过来一人,将这大伯撞开,伸手就想来抓陈光的手,“陈先生你好,我是灵珊的小叔范志同。”
原本围在范灵珊身边的人,一时间又转移了目标扑向陈光。
虽然范灵珊身上的钱更多,但她人一直在这里,今天实在谈不成,改天继续就是了。
可这位主却不一样,人家来一次说不定给了钱就走,往后可就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了。
上次他只是到病房里探望一圈就给了十万,现在人都死了,没个二十万拿不出手的吧?
陈光无比茫然,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情况不太一样?
刚才到底是怎么闹起来的?
“范灵珊呢?”
陈光问了句,没等人回答,他就瞧见了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的范灵珊,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脸上也不知道被谁抓出了几道血印子,狼狈至极。(。)
第三百九十七章 妹妹()
没再搭理身边猛凑过来的人,陈光眉头一皱,“麻烦让一让。”
有钱人的身份,的确挺管用,见陈光不太高兴,这些范家的亲戚以为是围拢过来的人太多了,叫金主觉得厌烦了,赶紧稍稍让开了些距离。
陈光挤开挡在面前的人,快步往范灵珊身边走去,在路过范灵珊父亲身边时,他敏锐的发现这父亲居然不敢直视自己!
事情有鬼!
径直来到这可怜的女孩儿面前,他先冲着她笑了笑,再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破了口的衣服,“我不都说了吗,有什么事情,你得给我说,我是你哥,得帮你的。”
其实陈光自己也就比范灵珊大了两岁,但范灵珊呆呆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哪怕在此之前自己并没有与这“哥哥”多聊过几句话,可在看到他的笑容之后,这女孩儿已经快碎掉的心,竟又渐渐给粘了回去。
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这温言细语,范灵珊心头就渐渐有了主心骨。
“嗯!”她重重点头。
陈光拍了拍她肩膀,再看了看她现在实在有些尴尬的衣服,也没多想,径直就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从她脑袋上罩了下去,他宽松的t恤罩在范灵珊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陈光自己也就这一件衣服,这样一脱,上半身上一块又一块壮硕的腱子肉便晒在了灯光下。
一时间,书生气尽去,倒浑然像个蛮横不讲理之辈。
“不太合身。你还多担待一下。”陈光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倒在地上的范母灵桌重新摆正。再又将地上的果盘、香炉,一件又一件的捡起来。重新摆放整齐,最后,他再将自己买来的花篮放灵桌上一放。
探出手去,将给晃歪了的遗像重新摆正,随后陈光便对这遗像三鞠躬,重重说道:“骤然听闻噩耗,晚辈陈光甚为痛心!当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范灵珊即我陈光之妹。我定护她一生幸福!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从他站到范灵珊身边,将衣服脱给她开始,一直到说完这一番话,范家这些亲戚从头到尾竟没一个人敢再上来搭话。
被陈光强行压抑着的莫名气势,将这光怪陆离的灵堂彻底笼罩。
他看得明白了,从自己进门到现在,没见着一个范母这边的亲戚,全是范灵珊父亲那边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为何,但方才那闹闹嚷嚷的场面。分明就是这些范灵珊父亲的鬼亲戚在逼迫她!
各种原因,无非就是一个字,钱!
肮脏,下作。丑陋!
范家的人刚开始还没明白到底怎么了,可陈光话说到后半截,这些人就品出来味道不对劲了。
“我们可没欺负灵珊!”
“就是。阴阳怪气的。”
在钱财面前,果然怂人也能多出来三分胆气。
对于这些人的话。陈光却并不理睬,而是眼神一凝。目光刹那间变得极其凶狠,大喝道:“此誓如有违背,当如此桌!”
话音一落,手起掌落,右手狠狠拍下,摆在他前面一张实木大桌子应声而碎。
喧嚣过后,灵堂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这些人显然没见过有人能一巴掌拍碎这么大一张桌子的,陈光面容冷峻,显得格外冷酷。
再然后,他拉着范灵珊就往外走,“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去说吧,看来这地方是没办法好好聊天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光便用左手拉着范灵珊一步一步走出灵堂,没人敢拦,没人敢多说一句。
为什么要用左手拉?
因为右手痛得不行啊!
以为是柏木桌子,居然是榉木的!被暗算了。
两人从灵堂走出去很远,范灵珊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听得出她胸腔里压抑着的伤心。
“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呆在这儿了。”范灵珊突然说道。
陈光先是回头看了看她,再瞪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眼,叫打算跟上来的范家亲戚们不敢动弹,“好吧。”
就在这时候,范灵珊的父亲快步追了上来。
陈光本以为他是要留两人,不曾想他狠狠一咬牙,说道:“陈先生,谢谢你。我知道你对灵珊好,你带她走吧。这里有一封信,是她妈妈让我交给她的。”
这个软弱的男人在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竟透着股莫名其妙的坚决。
范灵珊颇为迷惘与不舍的看了眼自己这父亲,原本她心想,如果他非要挽留的话,自己或许又不走了。
范父却是狠狠一挥手,“你走吧,你看了信就明白了,等再过几年,你如果想我,就回来看我。”
他说完就转身回灵堂了,其他范家的亲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再看了看光着上身的陈光,又想起碎在地上的桌子,终究没一个人敢跟上来。
陈光慢悠悠的开着车回县城,范灵珊则将这封言简意赅的信看完了。
“信里说的什么?”陈光觉得她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范灵珊将信给撕了,然后打开车窗,把碎纸片撒了出去,扭头看了看陈光,“哥,我以后恐怕真的没有家人了。”
一路上,两人聊了很多,陈光才知道难怪范家的那些亲戚那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原来,当初她母亲从外地嫁过来时就带着她,也就是说,她并非范家亲生。
在她母亲过世之后,其实她与范家就再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了。
似乎当初又因为她母亲未婚生女,以至于和娘家也闹僵了,这么多年她母亲就从未回过娘家,平时也从不与她提起。
兴许是范家的那些亲戚都怕将来迟早有一天范灵珊会知道这事,所以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把钱给套出来,如果不是陈光及时出现,恐怕范家人的盘算真就成功了。
“坦白说,其实我不怎么会安慰人。”陈光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想,如果换成是自己,在母亲过世之后,又得知养了自己快二十年的父亲居然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只怕是要疯掉。
范灵珊几乎就要疯掉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陈光抱怨些什么,“他们真的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的父亲……”
她说着说着,又沉默了。
陈光没有再出言打断她,这种事情恐怕真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了。
许久之后,直到陈光将车停在酒店停车场里,范灵珊终于活了过来。
“其实我妈妈并不是多么吝啬小气的人,或许如果当初她生病时,这些亲戚对我们好一点,她在去世之前也不会那样和我说了,我甚至愿意给他们分三百万,不对,只要能留下供我读完大学的钱就可以了,别的都能给他们。”
范灵珊语气里透着股萧瑟。
陈光倒不怎么赞同她的观点,“我倒是觉得,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么大一家子人,你别看着钱多,真要人人都上来啃一口,把你卖了也未必够。”
类似的事情陈光只在网上新闻里见过,不曾想自己还真遇上了,最难测是人心啊。
原本陈光对于带走她这事倒也没怎么下定决心,不过既然范灵珊真和那家人没了关系,自然就没问题了。
不曾想,她本人的决心更大,不但要离开这个家,甚至连书也不想读了。
“我想退学。”
她如是说道。
“其实原本我的高考分数是够五京大学的,但他们说到外省去读书太花钱了,东南理工的助学金比较多,他们就非得让我报的东南理工。我想换个地方,换个环境,不然他们肯定会来找我的。”
她这一天真是受太大的刺激了。
陈光嘎吱一下拉上手刹,“我都说了,我认你当我妹,有我在,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可你也得忙自己的事啊,这实在太麻烦你了。”
陈光想了想,“麻烦什么,读大学也就这么一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闲着还是闲着,混个文凭而已。总之你退学还是太着急了点,可以的话,你试试申请办理休学呢?考个大学不容易,你看我,都这么有钱了,不一样还在学校里读书?文凭呐!”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光觉得,当哥的感觉还挺不错?
虽然他自己自从变得特有钱之后,对本科文凭这事儿完全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