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开门,却发现门外根本就没人,而是看到一个人影自楼道闪过。
这里是三楼,此刻也已是戌时三刻,楼道没有人,住客们大都在自已客房里做着自已的事情,有些早睡的,这会也吹灯歇下了,于是三楼有些客房是一片黑。
情况有些不明朗,但阴十七还是跟了上去。
在她看来,那个人影是特意来找她的,却不现身与面对面,而是敲完门便跑,这是要她跟上的节奏,莫非那个人影是想带她到哪里去?告诉她些什么?
没有惊动隔壁的花自来,人影的敲门声也很小声,根本没惊动其他人,阴十七尾随着人影跑出捌号房,一路跑到客栈二楼。
客栈二楼的中等客房住满,人一多情况便有些不同。
赵有来刚往二楼中等客房送完茶水,正想下楼梯到一楼去,便差些撞到了快速跑下二楼拐角处的阴十七:
“哟嘿!阴小爷,你这样急匆匆赶着去做什么呢?”
阴十七张望着二楼左右两侧楼道,却再见不到那个人影,她问赵有来:
“赵有来,你可有看到一个人影刚刚自三楼跑下?那人跑得很快,大概穿着玄色的衣袍,你可有见到?”
赵有来愣了两息,遂摇头道:
“没见过!”
阴十七又问:“你自哪边来的?”
赵有来指了指二楼楼梯口左边那西五间中等客房道:“我刚从拾壹号房出来……”
他话还未说完,阴十七已脚尖一转,往楼梯口右边跑去,那速度看得赵有来有点结目瞠舌:
“做啥呢?这是做啥子呢?”
阴十七一路自右边快速跑完整个回字楼道,不到半会便回到原来与赵有来差些撞到的楼梯口,她站在各北四间客房的中间道,静心屏气地回想着刚才跑过的地方。
二楼看台与三楼看台一样,皆是临街而建,阴十七匆匆跑过看台的时候,看台八张圆桌有三张坐着人,一个年轻男子、一对老年夫妻、一个少年,并无不妥之处。
思忖间,赵有来与花自来自三楼下来,花自来走到阴十七跟前,又往左右望了一望,见未有什么异样之后问道:
“十七,我听有来说,你在找人?”
阴十七闻言看了眼赵有来。
赵有来有点急了,连连摆手道:
“阴小爷千万别误会!小的绝对没旁的意思,就是见你找人找的急,这才去找的花爷,想着花爷能帮上阴小爷的忙,不像小的,也就帮个传传话报报信的忙了,嘿嘿!”
阴十七也没赵有来的意思,纯粹随意一瞥,不料这一瞥倒瞥出赵有来的诸多缘由来。
听赵有来那么一说,阴十七又问了一遍:
“赵有来,你方才在这二楼送茶水,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赵有来将脑袋摇得跟摇鼓似的,只差四指指天发誓了:
“真没见到!今晚雅间客人不多,二楼这里除了给个别客房送送茶水递递毛巾之外,八个雅间都是空的,再然后也就看台那里,坐着几位二楼客房的客人,阴小爷方才跑了一圈应该有见到才是!”
花自来道:“你到底见到什么人了?这是追丢了?”
阴十七看着花自来,从头开始细细叙道:
“我原本在房里歇息,也想着事情,突然就有人来敲门,我起先以为是花大哥你,便什么也没问便打开了门,可打开门以后,门外却没有人,我觉得可疑,便快速踏出房门往左右看,就在我房门左边,也就是往柒号房方向,我瞧见一个飞快转入楼梯口的玄色身影,可那人跑得很快,待我追下二楼,早已不见其踪影。”
赵有来眉飞色舞地补充道:“那会阴小爷是真的追得很快,还差点与我撞上呢!”
花自来整理着阴十七的话:“你是说,有人先敲了你的房门,然后再引着你下到了二楼,然后又在二楼里不见了踪影?”
阴十七道:“便是如此!”
花自来想了想问赵有来:“你刚才说今晚二楼的雅间俱都是空的?”
赵有来点头道:“对!”
阴十七已听出花自来的意思,待赵有来肯定的话一落,她与花自来便默契地左右分开,一人一边开始搜查起二楼八个雅间。
八个雅间相背而建,四间门向北面,四间门向南面。
花自来就近查看起面北的四个雅间,阴十七则跑到看台那一边去,查看起另四个面南的雅间。
赵有来待眼前两人皆跑光了,他还有点晃不过神来:
“不是……这、这是在做什么呀这是……”
又一惊:“莫非进贼了?”
赵有来一慌,三两下跑下楼梯狂奔到一楼柜台去,去向赵掌柜禀告说:
“不好了!掌柜的!进贼了!”
于是在花自来与阴十七查看八个雅间无果之后,两人站在临街看台的木制栏杆前说着今晚诡异的敲门声,及那飘速般的玄色身影时,赵掌柜抓了根有他自已两手臂粗的木棍冲上二楼来,冲着两人跑近道:
“贼呢?贼在哪儿?呸!看老子不一棍子闷死个贱贼!”
赵有来也神经兮兮地跟在赵掌柜身后,也拿了根粗木棍四处戒备。
阴十七看着赵掌柜与赵有来两人,一圆胖矮墩,一削瘦高条,看着看着不禁挑了一下眉,然后再挑了一下眉,她努力让自已不笑出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嘴角想要弯起的冲动。
花自来也是被赵掌柜与赵有来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粗线条给弄得又气又好笑,半晌扶着额站在栏杆前瞪着始作庸者赵有来。
赵有来被花自来瞪得委屈:“不是说有可疑的人影么?”
赵掌柜也在戏里,听赵有来再提起可疑人影,立马又抢先叫道:
“可疑人影哪儿?在哪儿?有种地给老子出来!”
赵掌柜怕吓坏二楼的客人,继而传来不好的名气影响客栈的生意,所以他即便是抓贼,也是抓得很低调,只他与赵有来两人,再就两根粗木棍,还时不时嚎上两声被他自已刻意压低的叫嚣。
阴十七望了望早就没了人的看台,想来在她与花自来搜查八个雅间的时候,那三桌客人必是瞧出什么苗头来,便早早地各回各房去了。
花自来一熊掌拍在赵有来的后脑勺上,阴恻恻地问道:
“谁跟你说客栈进贼了?啊?”
花自来那一掌力道不小,也是含着小小的气的。
那一掌下去,赵有来即刻被拍得眼冒金星,缩着脑袋喃喃道:
“不是有人影么……还跑没了……”
虚惊一场。
赵掌柜拎着赵有来的衣领下楼去,决定要给赵有来来一个名为“淡定”的且深且长的教育。
赵掌柜与赵有来骂骂咧咧或求饶喊再也不敢的声音渐走渐远,阴十七环视着两侧灯笼高挂的看台,微弱的光芒不算亮,却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何况看台中央的那个圆桌上还掌着一盏十分明亮的油灯。
跑到看台时,她问过三个圆桌的客人,四人皆说没看到有身着玄色衣袍的人跑过,然后她便继续追,直到绕回楼梯口原点,也没再见到那人影。
阴十七道:“这人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却又不能直接面对面地告诉我,于是敲了我的房门,再将我引到二楼来……这二楼必定有什么东西是我应该注意到的!”
花自来听阴十七这样一说,不觉随着她的视线在看台四周游移,又望了望东西两边客房及中间的包厢雅间,半晌不明所以:
“你为什么会觉得并笃定那人是想告诉你什么?或许那人只是敲错了门,等你开了门之后发现敲错了,于是便跑了……”
阴十七看向花自来问道:“花大哥是觉得有人在恶作剧?”
花自来耸耸肩道:“这并无不可能。”
阴十七却坚持自已的看法:“不,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人是想告诉我或提醒我一些什么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可能与我们手上正查的案子有关!”
花自来无法理解阴十七的执拗:“可我们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啊!”
阴十七道:“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并不代表这里没有什么。”
花自来想了想走向西边楼道。
阴十七疑惑地问道:“花大哥,你去哪儿?”
花自来头也没回地回道:“我去找赵掌柜要两个明亮的灯笼,我们再细细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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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胭粉字()
阴十七笑了。
花自来虽嘴上说着不太相信她的话,可在行动上却很是支持她。
有这样的同僚,她何其幸运。
花自来自赵掌柜处提来了两个明亮的大灯笼,与阴十七一人提着一个开始再次在二楼搜寻起来。
可天知道,连阴十七都不知道搜寻的是什么,花自来更是一头雾水地随处碰运气。
找了整整一夜,两人毫无收获。
一夜未眠,花自来双眼都快睁不开了,阴十七却还精神饱满地蹙紧了眉头思索着。
花自来摊坐在看台栏杆临街的一张圆桌旁,颇为有气无力地道:
“十七,我看那人纯粹就是敲错门的……”
敲错门?
不是!
阴十七敢肯定不是,可花自来的话她没有反驳,因为在二楼确实没搜寻到任何可疑的线索,是她还未找到,还是她哪里想错了?
两个灯笼皆被放在圆桌上,天已是大亮,二楼客房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吃完客栈备好的早膳之后,有的退了房继续行程,有的则各因各事继续弥留客栈。
没什么事到看台来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八张圆桌也渐渐坐满了人,突然间也不知是谁先嚷嚷起来,阴十七与花自来只听到最先的一声尖叫声。
两人寻声源看去,见是坐到看台中间的那张圆桌凳子上的一个少年骇然地蹦个老远,嘴里还有他尖叫时的余音,再便是其他二楼客人的各种疑问声、议论声。
一时间,二楼看台像个赶集的集市般,吵杂声彼起彼落,尽是各抒已见。
阴十七走到少年旁边去,这个少年正是昨夜里她经过看台时三桌客人中的那个少年,此刻他原本清秀的脸庞被吓得煞白煞白。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阴十七看到了中间这张摆放着油灯的圆桌其中一只圆凳上,竟然被人写上了赤红如血的两个大字——阁楼!
看台桌凳的颜色皆是靠近原衫木颜色的浅黄,那赤红的两个大字龙蛇飞动般跃于圆形的凳子上,极其醒目。
可阴十七明明记得,这看台里的所有桌凳她都是有仔细查过的,当时并无发现这样大刺刺召示的两个大字。
花自来在写着两大字的圆凳旁蹲下,端详了半会,以手沾了沾那两大字的赤红颜色,指腹沾了点赤红后,他举至鼻间闻了闻道:
“这是脂粉调水写的,不是血!”
少年显然以为是血,方被吓得半条魂都没了,此刻听花自来这样一说,他半结巴着问道:
“真、真真不是血?”
花自来笑着摇头道:“真不是血,放心吧,没事啊!”
周糟的人一听不是血,也纷纷由原来的离得至少十步远的距离走近圆凳,却让在客人中走了一圈回来的阴十七拦住了,指了指花自来道:
“各位,我们皆是自洪沙县衙门来的官差,来此也是为了查一起命案而来,这张圆凳上的字我怀疑与我们正查的命案有关,还请各位配合下,勿再上前来,这只凳子我们也会做一番细查,各位若是没什么事情,还是散了吧!”
少年瞪大了眼看着与他一般年岁的阴十七,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
“你真是官差?”
阴十七点头。
也是穿着常服,要不然也不必再三重申衙门官差的身份了,随便什么人一见她身上的衙服,便知她是官差无疑,何来少年这质疑的目光。
阴十七一承认,旁边有几个人也暗下嘀咕着,看阴十七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少年,竟然是衙门的官差,真是英雄出少年之类的缪赞之言。
阴十七却不理会,她看着圆凳上的两个大字,抬头向看台四周望了望,奇怪道:
“赵有来呢?这二楼发生了这样的吵闹声,他都不上来看一看的么?”
她正念叨完,花自来也正替阴十七引颈相望时,赵有来便不知自哪一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小心且翼翼地走近阴十七,问道:
“阴小爷,你找我?”
花自来取笑赵有来道:“你小子胆子也太小了吧?竟然躲到不见人影!”
赵有来半哭着道:“花爷,初时我不是也以为是血写成的两大字么!吓得我咧!胆都快破了!哪像您二位呐,那胆儿肥!”
花自来贫嘴,这赵有来也是个贫嘴的主,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个完。
阴十七打断两人的贫嘴道:“赵有来,你去给我取纸笔墨来,若是有朱砂墨那便更好!”
赵有来即时应声:“好咧!阴小爷!”
这一点上赵有来倒是识趣,没喽里喽嗦地问,倒是花自来见赵有来走后,他便问阴十七:
“你要纸笔墨做什么?”
阴十七道:“我要将这两个大字临摹下来。”
花自来明白了:“对,将来再遇到类似的也有个比对!你……行么?”
这是质疑她的临摹能力了。
阴十七抬眼瞧花自来:“要不……花大哥来?”
花自来连忙摇头道:“不不不,这种细致活还是你来好些,我还是去干干粗活吧!”
阴十七在中间圆桌旁另一张圆凳上坐下,看着中间还点着的油灯道:
“花大哥,看台里的所有桌凳我们都是有查看过的,那会并没有任何发现,莫说两个如血般红的赤红大字,就是连半个红点都是没有的,可现在这其中一只圆凳凳面上却多了两个赤红大字,而且在天一亮之后,我记得这油灯是被吹灭了的……”
花自来心里本来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被阴十七这样剖开来一说,他顿时浑身一寒:
“这、这油灯还是我、我吹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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