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忠扬的医药铺之后,陈跃问阴十七:
“你怎么会想到王忆中是后来方……方……”
到底是脸皮薄些,他不举二字要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所幸阴十七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他未说先红的脸道:
“陈大哥,你想啊,这王忆中要一早就有隐疾,那林金花嫁与他的头一天洞房,她必然就会知晓,哪里还会等会过门三年后,方从古老大夫口中得知?”
陈跃一拍自个脑门,他真是让不举二字给绕蠢了!
阴十七笑看着一脸懊恼的陈跃,二人已走在来福街上:
“陈大哥,你可知晓这来福街上的香脂水粉店在哪儿?”
她这问题正好缓解了陈跃的尴尬,他想了下便回道:
“这香胭水粉听名儿就是卖女子物什的店铺,我哪会晓得……”
他遂又想起一事:“杨冬儿见到段可买安胎药的那一日,说便是专门到来福街香脂水粉店,你觉得可疑?”
阴十七道:“可不可疑的,总要查过方知,我们现在是半点线索也不能放过。”
随之二人边走边问路,总算到了香脂水粉店,店主是一个年岁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妇人,见到二人和颜悦色得一脸笑褶子。
陈跃也直接,开口便表明是来查王忆中被杀一案的,希望店主配合。
店主夫家姓姚,左邻右舍皆唤妇人为姚夫人。
姚夫人被问及杨冬儿来买胭脂水粉一事,倒是爽快,直接应道,那日杨冬儿的确是特意来买的胭脂。
杨冬儿向来喜爱姚夫人店里的东西,虽远了点,但每每皆是特意来光顾她的生意。
出了香脂水粉店之后,陈跃看阴十七一路皆在沉思,晓得必是方才姚夫人那里有什么异样。
可他想了又想,也未想出什么道道来。
在他看来,姚夫人自始至终的应答并无问题,正常得很。
忍了一路,二人终于回到了衙门。
阴十七提步便跨入县衙大门,未有想说点什么的意向。
陈跃忍不住了:“十七!”
阴十七止住步伐:“啊?”
陈跃道:“十七,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姚夫人有何不妥?”
阴十七点头,并嗯了声,便要迈开步伐,往捕快吏房走去。
陈跃拉住她问:“什么不妥,你倒是说说!”
阴十七这会半离神的状态方尽数回了魂,见陈跃真是好奇便道:
“我是觉得那姚夫人说了谎。”
陈跃问:“什么谎?”
阴十七示意陈跃放开她的胳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放开了她,她方道:
“当我问她,杨冬儿除了在她那店里买脂粉以外,可还有托她买别的,陈大哥可还记得她回答我时的模样么?”
陈跃道:“我记得她回答你的答案,说是没有,至于那时的模样……”
第十二章 谁动了那些花儿(12)()
阴十七也没让他想太久:
“那时她回答我的模样,足以说明她说谎了。
本来杨冬儿若真如她所言那般,二人私交十分深厚,那即便平日杨冬儿真有什么东西托她代买,其实也符合常理,并不算什么大事。
可她在回答我的时候,明显目光闪烁,且很快转移了话题,这是心虚急于掩饰的表现,我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
可见,杨冬儿托她所买之物定是平常不太见得光之物。”
陈跃这时脑子也转得快:“你说,会不会是大量的曼陀罗粉?”
阴十七赞同道:“我也有此猜测,但仍需证实。”
陈跃道:“如若真如此,这杨冬儿的嫌疑可就大了!”
阴十七状似方想到般:
“哦对了,我差些忘了说了,段可有身孕一事,林金花三人应早就知晓,而先前我们到王府时,她们未提及,应是因着段可未死。
她们还知道段可一死,我们便会再找上她们,于是便先商量好了,由杨冬儿状似露了破绽来引我们提问,她们方好将段可有身孕一事告知我们,从而再带出王忆中的隐疾。”
陈跃大骇:“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她是感知了她们神情波动、说话语调、呼吸轻重,及紧盯着她们的面部、肢体各种语言,从而综合得到的结果。
更多的,则是前世做私家侦探时累积下来的经验之谈。
可这些她无法与陈跃说,她要怎么解释给他听,他才不会将她看成怪物?
阴十七好为难,十分为难:
“我说过……她们的惊讶是装的,无论是听到我们说段可已死,亦或听杨冬儿提及段可有孕,皆是装的。”
所幸陈跃未纠结过久,他继而便道:
“如若真如你所料,那她们三人的城府可见其深!”
趁着陈跃还陷在消化消息后的沉思当中,阴十七快速溜过仪门,大步往捕快吏房走去。
刚踏入捕快吏房,她便让满室的沉重给吓住了。
林长生抬眼见是阴十七,便招手道:
“十七啊,陈跃呢?”
阴十七进了吏房,边看了看在吏房内的几人,边回道:
“在后边。”
说着,陈跃也踏入了捕快吏房,正想说阴十七怎么突然走得那般快,也不等等他的话,但一见满室的沉重,他溜到嘴边的话便给吞回去了。
他走到林长生跟前:“林大哥,这是怎么了?”
问的同时,他还看了看阴十七。
她向他耸耸肩,表示她也是刚到,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了。
林长生沉声道:
“我们查到死者段可有一个青梅竹马,叫范里,本来二人是定了娃娃亲的,后来因着段可的父亲生了重病而发生了变故。
无论是段家还是范家,皆是务农的平民百姓,那过重的汤药费实非两家所能负荷。
段可的母亲早亡,又无其他兄弟姐妹,最后为了救治自小相依为命的老父,段可决然与范里解了婚约,成了富商王忆中的外室,段可的老父也因此得已多活了几年。
后来段可老父终是病逝,范里无意中自临死的段可老父口中得知实情,知道实情后的他自此愈发怜惜段可,他偷偷在段可家隔壁买了宅院,与段可比邻而居,段可知道后,也是情深难断,自此背着王忆中与范里暗渡陈仓。
这样的偷情足足过了一年有余,也未让王忆中发觉,直到三个月前,段可怀上范里的孩儿,也不知为何王忆中竟是得知了段可身怀有孕一事,他将段可毒打一顿,直到将段可腹中胎儿生生打落为止!”
林长生接过杨水递过来的茶水,大口喝将起来。
陈跃惊问:“这些尽是范里亲口所述?”
阴十七也在想,应该是的,不然短短几个时辰,林长生几人不可能查得这般详细。
他们几人要真有这样的效率,那也不会将段可身前还有一个小丫寰服侍给查漏了。
岂料林长生放下已空的白瓷茶杯,摇了摇首道:
“非是范里亲口所述,可也差不多了。”
他当下一个示意,身旁的杨水便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阴十七伸长脖子去看,见上面写着——
青天大老爷亲启!
陈跃接过后道:“这是给大人的?”
林长生点头:“大人已然看过,并令我们结案,这……这都第四条人命了!”
阴十七眉心一跳,第四条?
王忆中一条,段可一条,其肚中孩儿算一条,那还有第四条是谁?
陈跃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林大哥,你说这第四条人命是……”
林长生叹息道:“便是方才我与你们所说的范里!”
范里在段可家隔壁,自已的家里悬梁自尽身亡。
死前留下一封遗书,便是陈跃此刻手中的这一封。
陈跃惊心过后,忙取出其中书信看将起来。
除了林长生方才与他、阴十七所说的那些,范里还在书信中承认了王忆中乃他所杀,段可亦是被他生生勒死。
唯一不同的是,王忆中被他连刺数十刀时是身不由已,因着那时的王忆中已服用了大量的曼陀罗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段可却是自愿的!
她痛恨王忆中杀了她腹中孩儿,在协助范里潜入王府杀了王忆中之后,她让范里亲手勒死了她。
随后,范里将段可的尸身埋于段可家老树下之后,便回到自已家里写了遗书,继而悬梁自杀,紧随段可而去。
因着王忆中的干系,段可的尸体早些被阴十七发现,而范里的尸身却到今日方让上门去查案问案的林长生几人发现。
他们进去时,范里就吊在他寝屋的正中央。
陈跃看过范里的遗书后,阴十七便将厚厚的书信接了过去,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一切太过顺里成章,又太过容易,这其中应该还有点什么。
可一时间,她却想不出什么疑点来。
这回林长生几人终于查到了小丫寰。
除了林清去带曾经侍候过段可的那名小丫寰之外,两组人已然陆续到齐。
他们都在为即将结案而高兴。
范里在遗书中承认了他便是杀害王忆中、段可的凶手,并且畏罪自杀,以死谢罪。
一切都那样明朗。
现今只余下那名小丫寰来再认一下范里的笔迹,及再确认一些事情。
如无意外,便真如知县大人所言,可以结案了。
第十三章 谁动了那些花儿(13)()
过了约莫两刻钟,林清带着十几岁的小丫寰进了捕快吏房。
她见到满室的官爷,显然有些害怕。
在陈跃温言劝解后,她方红着小脸蛋慢慢定下心神。
又在林长生再三确认小丫寰是知晓段可与范里之间的私情之后,他将书信交到小丫寰手里,并让她辩认笔迹。
小丫寰认真地看着书信中的笔迹,最终得以确认,那遗书确实是范里亲笔所写。
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提过要她过来辩认的笔迹是谁人的,足见她所言是可信的。
又问了小丫寰一些段可与范里之间的事情,她一一陈述。
她虽未将范里的遗书从头至尾看过,但她所述之事与范里遗书中所提及之事倒是全都对上了,这说明范里并未虚言。
他与段可的情是真,王忆中毒打段可是真,段可腹中骨肉是被王忆中打没的,也是真。
至于再后来,王忆中与段可之死,小丫寰便不晓得了。
因着在段可被毒打落胎之后,她便让段可遣回家去。
若非林清这回自村里找她重回县里,她还不知王忆中与段可二人皆已身亡。
在送走哭得双眼肿红的小丫寰之后,林长生与陈跃两组人开始整理王忆中被杀一案,准备结案。
阴十七没说什么。
她想,夜里子时她得到范里家里去一趟。
段可之死,她未去看段可死前想说的话,那是因着她不晓得段可死时的具体位置,可范里她已然从林长生口中得知身死之处。
两组人尽在忙碌与喜气之中来回,谁也没察觉阴十七的异样。
她将查探范里与段可的林长生几人所得结果皆给问了个透,默默记在心里。
问到林清所负责的查探结果时,他还给她瞧了不少脸色,但终归还是尽数告诉了她,最后道:
“这四条人命的案子都可以结了,你还细问这些人的情况做什么?真是无聊!”
阴十七也不恼,只是浅笑不语。
林清再瞧了她两眼,便走开了。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想找楂也得阴十七配合才行。
阴十七这样一派笑嘻嘻的模样,他实在不好下口。
当夜子时,阴十七偷偷潜入范里家,找到了范里悬梁的寝屋。
范里是被悬于梁上窒息而亡,她便得将心尖之血滴到那梁上去。
望着快一丈高的屋顶,那房梁就在约莫两米余之处,她搬了张圈椅站上,却还是够不着房梁。
陈跃老说她个子矮,起先她还不在意,此刻想来这个头还是重要的。
阴十七在圈椅中站直,咬破了食指压出血珠,暗中使劲,以巧劲往房梁正中弹去。
“叮——”
范里乃窒息而亡,并无见血。
故那亡语也未是血珠凝聚而成,而是一股黑气——
你们害死了可儿,害死了我与可儿腹中孩儿!现今又来逼死我!你们不得好死!
黑气亦是怨气。
范里怨气极深啊!
阴十七自看到那以黑气凝聚而成的一句话开始,到她潜出范里家回到城东自已家里,静坐于正屋圈椅中,还在想着那一句话的意思。
王忆中的亡语是贱人,短短只有两字,却说明了杀他的凶手是女的。
范里的亡语是很长的一句话,那是一句怒骂愤恨的话,他用了‘你们’,这说明了害他的人不止一个,且还是害死段可及段可腹中胎儿的凶手。
王忆中莫非骂的便是段可?
可若真如范里所言,王忆中为何只字未提范里?
按理说,奸夫'淫'妇向来是糟人痛恨。
不可能骂了淫'妇,却不恨奸夫的。
而范里的亡语则明显说明一件事,他并非自尽身亡,而是被谋杀的,且谋杀他的人与段可之死及小产极有干系。
贴身侍候段可的小丫寰认得范里的笔迹,且所言与范里书信里所述之事皆一一能对上,这只能说明信中所述的一切是真的。
而范里的亡语却证实了他并非自杀,那书信纵是他亲笔所写,也绝非他自愿写下的遗书,他是被逼就范,不得不写。
阴十七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入口方知是已凉。
不过,她还是将这杯凉给喝下去了。
无法,她实在渴得很,她又没烧热水,只能喝喝凉茶解解渴了。
连喝了两杯凉茶之后,阴十七又细细想起案情来。
经林长生几人所查证,范里与段可之间的纠葛是真。
经小丫寰证词,范里与段可暗渡陈仓、暗结珠胎,后又被王忆中毒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