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瞧出她的小心思,展颜嘴角悄悄扬了起来,又在她抬眼像是示威地瞄他一眼时弯下,好似从来他就没笑过。
用完午膳,两人走出小饭馆之后,阴十七问展颜,你是不是不吃肥肉啊?
展颜仍旧那副谁也不爱搭理的欠揍模样,气死她牙又痒痒了。
就是她暗自磨牙的当会,展颜难得开了口表态:
“我不爱吃肥肉,以后肥肉都归你了。”
阴十七磨牙磨到一半,有些愣神,心想以后与他一块用膳,肥肉都归她了,那她会不会很快吃成一个个矮身肥的小快手啊?
脑海里浮现出胡胖子那横竖皆很是壮观的肥大身躯,阴十七打了个冷颤,心里做了个决定,以后点菜一定要她来点,且一定不点有肥肉的荤菜!
第五十八章 臭保镳()
阴十七将自苗村长那里得到的苗寡妇过往一一与展颜说道,末了她问道:
“展大哥,你说这苗大与朱松前后在两年间死去,衙门里的档案资料里会不会有记录?”
展颜想了下道:“不会,据你所言,苗村长都说过苗大与朱松皆是溺水身亡,像这样的事情在每个村庄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发生,不同的只是往往会溺水身亡的大都是孩童,会走会跑会跳会好奇所有新事物的几岁稚龄,但……”
阴十七急问:“但什么?”
展颜与阴十七正走在出边罗村到县里的必经大道上,他看向边罗村与边叶村之间那条河流的方向:
“但你说得对,这其中确实太过巧合,两年间还得算得苗寡妇这一条人命,已有三条,且这三名死到还都是有所关联的人家,姐姐、弟弟、姐夫,这怎么看怎么想都令人生疑。”
太过巧合往往便不是巧合,不过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一出出好戏。
那么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场场好戏?
阴十七想到边叶村去瞧瞧,可一想到花自来已经去了,展颜也说道等花自来回来,看看有无收获再说。
她同意了。
但转而一想,无论是苗大的死,还是朱松的死,边罗村与边叶村皆无人报案,就连死者直系亲属的苗寡妇也未曾想过这一切都太过蹊跷,她从来没想过要报案。
她相信并接受了弟弟朱松与夫君先后被那一条横贯了两个村子的河流,在无意间夺去了他们的性命,她甚至在村里人个个说她晦气、骂她扫把星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反驳一句。
在她心里,其实也是这般想的吧。
阴十七突然为苗寡妇感到悲哀,又觉得应该替苗大与朱松感到悲哀。
连莫名奇妙死了,都无人为他们伸冤,找出害了他们丢了性命的凶手!
虽说这还只是她个人的猜测,但她觉得已是八九不离十。
这个直觉很强烈,比以往的所有直觉都要强烈。
阴十七道:“夜里子时我会重临案发现场凹坡地去看看苗寡妇的亡语,你来么?”
这几欲便是邀请。
展颜有些错愕。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阴十七已接受并不再刻意瞒他,她能看到死者亡语一事,但这还是她初次这样明明白白的邀请他。
阴十七看得出他的些微困惑,浅笑着解释道:
“每回看亡语之后的后遗症虽然会越来越减轻我受到的反噬,但至少目前为止,每回看完亡语之后,我几乎丧失了所有防御能力,莫说反击了,那个时候便是一个妇人大概只要拿着一把刀,她便能将我杀了。”
展颜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在邀请我当你的保镳?”
阴十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挠了挠脑袋之后,干脆地承认道:
“是啊,展大哥,你答不答应啊?”
这语气、这神态已几近无赖。
似是在说:你答不答应啊?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啊,谁叫除了你,也没人晓得我的秘密了!
她的潜台词,他完全听懂了。
展颜想了下,决定要点报酬:
“当你的保镳可以,莫说这一回,就是往后一直当你的保镳也是可以的,不过……”
阴十七欣喜着,可欣喜到一半,她听到了“不过”?
往后像这样话题的“不过”,都往往不太好相与,她想他不会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吧?
展颜无视于阴十七明显已在拧眉思考撤回她刚才的邀请的神情,他接下道:
“不过我有个要求,就是有朝一日,你想说出你的由来,说出这特殊能力的由来时,我必须是你第一个想告知的人,如何?”
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倒是她所想不到的。
但这个要求,她想没什么问题。
反正他已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特殊能力的人,那么再成为第一个知道她的由来与特殊能力的由来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阴十七点了点头:“我自已的由来……我也不知道,展大哥,十岁以前的我到底是谁,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半死不活地漂浮在县郊野外的河流上……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在找这些问题的答案,至于我的特殊能力的由来……”
她想了会,又似是完全没辄地叹了口气:
“我能说我是与生据来的么?你会相信么?”
展颜只盯着阴十七看了一会,便点了下头。
正如她相信他一般,他也在慢慢相信她,无条件的。
此刻刚过未时三刻,两人已走到大道中间,阴十七指了指河流的方向:
“我先不回县里了,我要到那条河去看看。”
展颜道:“一起。”
他说完便径自走向大道旁斜坡而下的一条小路,那是自大道到河流最近的路。
阴十七看着展颜的背影,追了上去:
“你不是要回县里的么?”
展颜看已追上他身侧的阴十七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细细地察颜观色,又想了想河流连接出的两条人命,这还是在她所知的范围内,若是出了她所知的呢?
除了苗大与朱松两条人命之外,沉于那河底的或许还有更多的白骨。
阴十七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一个蹦跳跳到展颜跟前去挡了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来,皱眉看着她,她却笑嘻嘻的:
“展大哥,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展颜神色沉了沉。
可阴十七难得地居然没有怕,她继续道:
“方才我说要你当我的保镳,其实只是在白日午时或夜时子时的时候,我看完死者亡语之后,那会你当我的保镳便可,其他时候其实我是可以保护自已……”
她还未发表完她自觉不是很弱的能耐,展颜已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凉凉道:
“是谁被两个普通庄稼汉给泼了半身童子尿的?”
“……”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有木有!
那会她察觉不到他们的恶意啊,根本就没杀气啊,她当然不会冒然出手,万一伤到了本就没恶意的路人,那她这一身衙服还能穿还能穿么?
早知道不告诉他了!
早知道不讲那么细了!
她就该隐了这一段糗事,省得被他当作鸡毛令箭!
阴十七默默地侧身,展颜步履稳健且轻快地越过她……等等,轻快?
这是幻觉吧?
她的直觉出错了吧?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取笑了她一回,他居然会感觉开怀且步履轻快的?!
阴十七咬牙——臭保镳!
第五十九章 查诡河()
到了河边,看着那一条贯穿两个村子上下游的河流,两人皆默。
一路过来,阴十七有看到一个宗祠,好像是叶氏宗祠,可边叶村与边罗村都一样,大部分的村民都姓苗,只有少数的外姓人家。
这祠堂怎么不是姓苗?
而是姓叶呢?
阴十七这样问了展颜,展颜道:
“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在边罗村的时候,我有看过,那边是没有这样的祠堂。”
他想起自已也有看到的那座祠堂,规模宏大,虽看起来甚是老旧,却仍掩不住那一股大家宗祠的气派庄严。
可以想象,祠堂内定然更加不简单。
但像这样的宗祠,外人很难进去,就连同宗内的妇人孩童也是不可轻易进入祠堂的,其中的讲究大有来头。
具体什么,却又因各大家的规矩而大同小异。
阴十七回想了下,在入苗寡妇家之前,她有先大概了解下边罗村的地形面貌,确实没有像边叶村这边这样的祠堂。
她与展颜一路自大道那边走到河流这边,是必须经过边叶村的,于是两人便顺便也了解下了边叶村的地形面貌。
那叶氏宗祠就建在边叶村村口不足百丈处,建在边叶村整个村里的中间,像是特意设计的,竟有整个边叶村皆围绕着它之感,无论自哪一条村里小道或小巷走出,最终总会汇聚到建于村中央的叶氏宗祠。
这会想起来,她觉得这其中会不会大有文章,又或者是什么讲究?
阴十七道:“边罗村没有这样的祠堂,边叶村却有,那金底黑字的扁额我也有特意看了下,那祠堂看起来年月久远,早已老旧不堪,但那书写着‘叶氏宗祠’的扁额感觉却像是近年来刚刚漆新的,应是有宗族专人在管理着。”
展颜点头:“嗯,我们在这河流绕着看看之后,若是天色尚早,我们便回到边叶村村里的‘叶氏宗祠’那里瞧瞧。”
河流上下游连起来足有六百丈之长,至于宽,看着挺远,其实并不是很宽,粗粗算过,也就十五丈左右的宽度。
边罗村在河流上游,边叶村在河流下游,又是各在各的相对面,若非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必定是两两相望,过个桥渡过船也就是到了。
河岸两旁种了不少树,阴十七瞧着竟是柳树,两岸垂柳青青,河水潺潺,倒是一派好风景。
突然兴起,她弯身随手拾了块石子往河流丢去打了个水漂,石子在水面上漂移过三个点便沉下了。
她嘟了嘟嘴,看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因她的兴起而连连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舒缓而又悠悠。
待到水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她噙着笑随处看看,不经意间转到展颜这边来,发现他正瞧着她,目不转睛一瞬不瞬的。
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打着问号。
然后听展颜磁性而又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这是来玩的?”
好不满意的语气!
阴十七心里开始打鼓,话说她前世在现代是自已当老板,也只有一个员工,从未有端过老板的架子,反而时常被唯一的员工剥削。
穿到这个类似古代的燕国来,她虽吃了公粮,却也成了旁人的下属。
那句名言是怎么说来着?
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你的直接上峰!
以前不以为然,现今深深体会着,犹如此刻。
阴十七嘿嘿干笑了两声,十分讨好,却在心里无比鄙视展颜,还竖起了中指。
展颜也不再埋汰阴十七,他转身便顺着往边叶村尽头的河流方向走去,隐隐约约还抛了一句:
“三连蜻蜒点水……打得还算不错。”
阴十七五感发达,耳力甚好,这是他知道的,难道他是当面不好意思赞她,待到转身了才赞她两句?
可这先斥了她一句,再赞她两句,这典型的先打一棍再给颗糖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她小跑着追上他,心里美滋滋的。
边叶村与边罗村不一样,边罗村的地形是两边都有道,虽也有村头村尾,但基本上两边的道都可以进村。
而要进边叶村却只有一条道,就是她与展颜进村的那条道,也就是自村头而入。
边叶村的村头与上游的边罗村村尾相应,去往洪沙县县里的大道两个村子各有一条,两条大道之间又各有几条小路连着,有远有近,其中有一两条可以算是入村的捷径。
展颜领头顺着河流最下游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两刻钟余,便看到了边叶村的村尾。
边罗村村头村尾皆有出路,边叶村的村尾则在一座山脚下,那座山叫阿里山。
出了边叶村村尾,两人看到了这座阿里山。
河流也到此为止。
河流止住的地方正是河的宽度,那里与河两岸一般皆种了不少柳树,棵棵粗壮,年月竟是比两人一种过来的任何一棵柳树都还要久远些。
河宽处修了山路,阴十七上前查看后道:
“这山路应该是边叶村的村民特意修造出来的。”
宽且平,虽因着下雨而有几处泥坑,但土壤结实,显然也非近年来方修造出来的山路,而是经过长年由此经过的人们脚踏无数而造就出来的。
五月份的雨量并不多,但这山路却还有几处泥坑残留有雨水,这说明在这数日之内阿里山刚刚下过雨,且雨还不小。
阴十七不解地说道:“这几日县里并没有下雨,我与苗村长闲谈之时,也曾无意间提及这天气太过干燥了,苗村长还说能下雨就好了,也就是说,这几日里边罗村也没有下过雨,可这里却有雨水造就出来的泥坑,难道边叶村及阿里山的雨有时并不会下到边罗村那边去?”
展颜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现象其实并不奇怪。
有时候明明郊外还在下着雨,可到了县里却是晴空万里,这种现象他并不明白其缘故,只知道大概是郊外有乌云密布,而县里却是白云朵朵。
展颜道:“这并不奇怪。”
阴十七道:“是,这并不奇怪,但展大哥你看那里!”
她指向几个泥坑中的一个,他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第六十章 苗字皮()
待看清是何物时,展颜吓了一跳,如同阴十七刚发觉时那般,惊得心头跳个不停。
那是一小块皮肉,腥红连着人皮的肉。
大刺刺地趴在泥坑里,被泥污及雨水泡得微微泛白,若非阴十七五官异于常人,眼尖得很,恐怕两人也会与旁人一般错过这小小的一块肉连皮的人类皮肉。
阴十七蹲下身去,伸手便想将那一小块皮肉给捏起来,却让展颜阻止了:
“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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