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林掌柜客气两句,从未多言!并不像外间所传那般不堪污秽!”
一番话下来,红玉是说得又急又激动,一股脑说完了,心里的话尽倒出来空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忙又扑腾一声跪下:
“小姐!奴婢失了规矩,这是要罚的,奴婢一回府,便自去管事妈妈那里领罚,奴婢只求小姐与曾小公子发发慈悲救救绿倚,现如今除了小姐,已无人能救得了绿倚!”
白子听得红玉一上来进雅间便这般失了规矩的一番言语,刚开始他便瞪了两眼红玉,本意是想红玉莫再多言,赶紧请罪,怎料红玉心里亮堂着,愣是一个劲说完了方跪下请罪。
红玉最后一句话是句明白话,他也听出来了,红玉是早知道倘若自家小姐与曾小公子一听事态复杂与严重性,撒手不管绿倚死活,就凭往日里自家老爷与大爷干的大事,绿倚这样的牺牲其实微不足道。
倘若只牺牲一个婢女,便能平息下与京中老牌大族的染血纠纷,阴林两家能继续井水不犯河水,那相信自家老爷与大爷也会在衡量之后乐见其成!
毕竟白子去探听到的情况,皆是绿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的凶,说一把将林掌柜推得脑袋撞上侧面墙面挂名牌的空勾上,当场血喷了出来!
林掌柜是整个人那血淋淋地勾吊在那铁制的空勾上,挂在墙上当场命绝,那惨叫也是一个高声尖叫起便没了声。
光是听的,再自行脑补想下,他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阴十七没有怪罪红玉,也让红玉回府后不必去领什么罚,但这动不动就跪下的毛病却得改一改。
红玉听得满眼通红,满腹感激。
白子则听得眼底泛着奇光,连再看向曾品正的眼神儿都真心柔了许多。
听完曾品正再说完听来当时发生血案的情景,阴十七无声地叹息着。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终归杀人偿命,还是当场那么多人见证,绿倚这条命是十成十得一命偿一命。
除非有转机,这转机还得是一个足以逆转的转机,
否则,不光她没法子扭转局面,只怕一回府,她刚认回来的父亲与兄长也得劝她放手,不再管绿倚的死活。
曾品正道:“众目睽睽之下,绿倚突然大力气推了林掌柜的那一下,实在是……”
实在是无法在那么多见证人的眼底抹去!
阴十七明白曾品正的意思,听完命案发生的过程,她也是束手无策。
现如今,最关健的还是得见一见绿倚。
毕竟当事人有两个,一个林掌柜,死了,一个是绿倚,入牢了。
无法从死人嘴里听得当时近距离的真实情况,那她只能从绿倚这个还活着的当事人嘴里再了解下真实情况。
再从了解到的情况里,她再好好剥丝抽茧,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当时绿倚与林掌柜是否有发生口角?”沉默了一会儿的阴十七突然开口问曾品正与白子两人。
两人想了又想,曾品正摇头说不知道,白子则说好像是没有。
“好像?”阴十七不满意这个答案,“我虽不甚完全了解绿倚,但绿倚应不会是无缘无故推人的人……”
阴十七看向红玉,红玉会意立刻接道:
“小姐!我可以性命担保,绿倚绝非这种人!”
白子与红玉、绿倚同在阴府当差,自也了解一些,也跟着向阴十七、曾品正保证绿倚素来温和,也知分寸,更少与人争执,向来都是与人为善,能让则让,能退则退,绝不是那种会突然发难欺负人的人。
阴十七与曾品正听着红玉与白子的话,两人自是完全相信。
“看来我们得从绿倚为何会突然推林掌柜那么一下查起,还有那个空勾……”曾品正侧过脸问白子,“那些挂着佳味斋各色糕点的名牌铁勾,当时可是仅有那一个空着?”
白子肯定道:“是!就那个空着,偏偏就让林掌柜给撞进脑袋壳里去了!”
那铁勾尾端牢牢钉在墙里,延伸出来头端半弯起好挂名牌,头端虽不尖锐,都是圆墩墩的,可骤然大力气去撞的话,还是能将一条凳腿儿撞出一个凹洞来的。
这点在曾品正的示意下,白子使了银子特意去问了佳味斋里的一个打杂伙计,证实那挂名牌的铁勾在大力撞进去的情况下,连木制的凳腿儿也能被挂在上面,更别说林掌柜那皮带着肉的人脑袋了。
阴十七问:“那个空勾当时为什么空置着,可有问清楚原因?”
曾品正道:“问过了,都说不知道,那会客人多,个个排着队买糕点,佳味斋里的伙计也是忙得团团转,谁也没注意到那原本挂满名牌的勾子怎么突然就空出来一个。”
要不是林掌柜突然被推,还就挂在那里喷血不动了,就是忙到夜里也没谁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儿。
阴十七再问及佳味斋里的伙计有几人,是哪里人,又各有什么样的关系时,曾品正与白子间替着把问题一个一个答了。
答完她想了想,觉得都该细查一番,便让曾品正继续带着白子查,深入的查。
这个深入的查,曾品正有点拿不准阴十七的意思,于是问了阴十七。
“我要回燕京认祖归宗的消息,从我踏出洪沙县开始,这燕京里的有心人便都收到了消息,有些人不想我来,有些人想我来,可也非真心想我来,不过是想我到京城后能卷起几个不可收拾的漩涡。”接过红玉递过来的白瓷茶盏,阴十七抿了一口茶:“他们爱看热闹,也是因着身在热闹中,绿倚是他们的试探,即是试探,那必得做做准备,这早做的准备也不必太费功夫,你带白子先把佳味斋的各个伙计查个底朝天,时间就从近日来查,不必太远,试探么,总无需做太长久的准备。”
听着这些,红玉与白子一脸茫然,曾品正却是听明白了几分。
他心中即更为阴十七接下来在燕京里的日子担忧,也明白了阴十七真正要他查那些佳味斋伙计的目的。
林掌柜与绿倚就像平常那样闲话两句,可绿倚却突然推起了林掌柜,那当时必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件事的份量必定不轻,方能让素来行事有分寸的绿倚一时间失了分寸。
这件事得查,阴十七说了她亲自去查问。
佳味斋里挂各色糕点名牌的一排铁勾怎么会突然空出一个来,又恰好让林掌柜撞上。
曾品正想去亲眼看看佳味斋里当时事发的位置,可他与白子皆进不去。
即便使了银子,也只是让佳味斋里的一个打杂伙计出来回了白子几个问题。
再多,便没有了。
曾品正没有问阴十七怎么办,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其实只要一回阴府,让阴启岩或阴峻出马便可迎刃而解。
阴十七听后也没多言,她想的跟曾品正想的是同样的结果。
回到阴家,有了她父亲与兄长这后盾,曾品正不够身份进入佳味斋案发现场这一点,阴家绝对有能力解决。
不过,这还得归家看看她父亲的意思。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父亲不想伸手管,只想让绿倚偿命简单平复下这个命案。
虽然这样息事宁人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也得先想一想,好备下万一的后着。
倘若非是叶子落得暂回叶府休整与回复叶弘、叶子皎的一些事情,单就叶子落在场,定也有法子可以解决无法进入案发现场这个阻碍。
第三百一十七章 马前卒()
可叶家听命于阴家,叶子落还能全然听她的么?
想到这一点,阴十七突然间没了把握。
曾品正查到佳味斋发生命案后的动作,除了即刻报案之外,似乎一切也很平常。
可就在这平常之下,曾品正发现了一点不平常:
“林掌柜一死,京衙那边便接到了报案,按着脚程算,从佳味斋到京府衙门来回至少得小半个时辰,何况血案发生得突然,在场的人大都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待反应过来报案,至少也得一刻多钟左右的时间,加起来总的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可……”
可京衙官差来得很是迅速,从案发到官差到达佳味斋拿人,这期间的时间仅用了三刻钟,就像是这边一案发,那边早等在京衙门口的人便立刻入衙报了案!
待京衙官差接到报案,再到整顿齐出到佳味斋案发现场拿人,三刻钟显然只是单程脚程的时间与官差集齐出发拿人的时间。
阴十七想起了秦铮以世叔身份与她实说的话,将秦铮的原话说给曾品正听后,她道:
“既然只是试探,也是对着我这个阴家女来的,那么一切就早是安排妥当的,有这样的时间漏洞既证明了事实确如我们所想,更证实了此次试探我的人所派出的马前卒,其实并不怎么聪明,至少在行动策划整密方面,这卒子犹为不慎,又或者……”
曾品正接下道:“又或者,他太小瞧了你。”
阴十七笑笑:“他确实小瞧了我,不过这也给了我们救出绿倚的机会。”
只要这马前卒心思不怎么整密,又托了大小瞧了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阴家女,那么整个佳味斋血案便必还有其他漏洞,而不仅仅只是曾品正指出来的那一条前后时间对不上的蹊跷。
听到有机会,红玉高兴地连吃了两块还热呼呼的水晶糕。
白子看得无语。
这主子宽宏,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气,可到底不是阴家的家生子,并非自小接受的调教,临时磨枪再锋利也是有限,这红玉与绿倚难道真的适合待在他们阴家唯一的小姐身边么?
阴十七只看了眼,倒是不在意。
她也知道相较起白子来,红玉可谓是没规矩多了。
也就她这一眼,红玉也很快清醒反应过来,忙垂首低眸,规规矩矩重新在旁站好静候着。
阴十七看得无奈,心知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什么,便让红玉与白子端着几样糕点到一旁桌几坐着吃去。
红玉与白子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白子没主子令下,他不敢动,只得强忍着,红玉则是担心绿倚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便是肚子饿得呱呱叫,她也没觉得。
这会儿被阴十七那么一说,曾品正一点头,两人十分欢喜地坐到一旁桌几上去,开始祭起五脏庙。
“慢慢来。”曾品正道,“何况现在是在阴家,并非还是以前那个只有陶婆婆与你的小家,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确实不能废。”
阴十七被曾品正这般小大人模样逗得乐了,仔细瞧了他两眼,瞧得他莫名地摸起自已削瘦的脸来,她方笑着道:
“这些都是从书上看的?”
曾品正放下心来,原是瞧他这个,他学着以前陈夫子那摇头晃脑的模样: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哟!连颜如玉都出来了!不错啊,咱家品正看来是想及冠想得迫不及待了!”阴十七三句不离本行,说着说着又打趣起曾品正来。
只是这回曾品正出奇地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万分正经地点了下头,然后认真地附和起阴十七的话: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及冠了。”
曾品正这么突然一认真正经起来,而不反驳她的打趣消谴,阴十七反而不习惯了,复又想到她一到京城便出了命案这样的大麻烦,还是人家冲着她来,继而连累了她身边的人。
而她身边的人,现今除了围在她身边的阴家下人,便是叶子落与曾品正了。
阴启岩与阴峻是阴家的家主与少主,不必她担心。
叶子落又是叶家的第三人,叶家的二爷,她也不必担忧。
仅余下曾品正,她越想是忧心起来。
试探便拿她身边的大丫寰开刀,那此次试探一了,接下来动真格的,是不是就要动到曾品正的头上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阴十七脸色便一下子如水墨沉了下来。
曾品正瞧着被他回了一句后,脸色越发不好起来的阴十七:
“我是担心你,所以才想着快点及冠成年没错,你有麻烦,我跟在你身边,自也少不得麻烦,可十七哥,哦不,十七姐,我也并非那些懵懂不堪一击的普通人,我更不是金镶玉彻一吹便倒的富贵少爷,你不必担心我。”
阴十七看着看透她的心思,并出言安慰她的曾品正,好半晌没开口。
没有在茶楼雅间待太久,大概将所探听到的事情会合,两厢一说道互通,又有茶点先填了填肚子,阴十七很快带着曾品正、红玉、白子三人出茶楼回阴家。
一行四人刚出茶楼,司展颜与花宵也出了茶楼,候在两个方向两个路口暗处守着的两名小厮也很快回到各自主子身边。
两人各自身边的心腹小厮在期间都没有上茶楼禀报什么,这说明司花两家的人自命案发生,除了司展颜与花宵,其他司花两家的人都没有到佳味斋附近来。
这让司展颜与花宵明白了,他们司花两家确实不能掺和进佳味斋这件命案里。
没有从茶楼前大门走,两人趁着夜色很快从茶楼后门走,一会儿功夫便各自上了马车远离佳味斋的那条大街,到一处宅院进去,又各自换了两匹骏马,很快各自归家。
在各自归家之前,花宵问司展颜,难道就没想过阴启岩与阴峻不会管阴家小小一个丫寰的死活么?
司展颜说,想过,但不会。
不会?
不会什么?
花宵有点儿不明白。
司展颜解释说,佳味斋血案不仅是在试探阴家女,也是在试探安逸许久,多年不曾出什么风头的阴家。
倘若阴家这回避了妥协了,不仅对阴家女不利,更是对八大世家之首的阴家不利。
阴启岩不蠢,阴峻也不笨,父子俩就算一时被鬼遮了眼,不是还有她么。
她那样聪慧,不可能他想得到,她会想不到。
花宵听着司展颜口中的那个她听得好无力,当然司展颜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总归一句话,自阴十七到燕京重回阴家那一刻起,京城便注定势必风起云涌,天也开始变了。
阴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