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都是碎肉,想着不必再剁碎,便可以直接包饺子了,他那会还有点高兴,索性想将这一袋也买下来,一并结银子给荣记猪肉摊。
可当一翻开黑袋里的碎肉,看着满袋里莹白细碎的肉,他取出一些出来。
包了一笼饺子后,他再取黑袋里的碎肉时,指头突然碰到了柔软碎肉中硬硬的东西。
他不明所以,指头就着碰到的硬物,五指一抓,将其给翻了出来。
这一翻,便翻出一个大脚丫来!
明吕吓得手一哆嗦,整个人摔坐在地上,瞪圆了眼仰头看着还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黑袋。
不知道抖了多久,他被吓得脸无血色,直到一个老顾客上店里来买饺子回去给孙儿吃,他方将将回过神来。
连摸带爬地站起身来,他扶着桌面好半晌才站定了,眼再次落在被他翻到黑袋面上的那个大脚丫上,他颤着声音跟老顾客说,让老顾客帮忙报案。
老顾客起先没看到桌面上的黑袋,更没看到黑袋面上的大脚丫,被明吕那么一说,他便看到了。
还没替明吕到衙门报案,年岁不小的老顾客直接被吓晕了。
折腾了许久,明吕方顺利到衙门报了案。
阴十七问:“那已经包了饺子的碎肉……”
卫海看向脸色仍白着的明吕,抬手往店里一张方桌指去:
“在那里,整整一笼,待会会一并带回衙门。”
阴十七顺着卫海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蒸笼好好放在桌上。
蒸笼里有十二个饺子,饺子皮嫩白,个个被肉馅撑得饱满浑圆,在蒸笼里放得整齐漂亮。
她不觉想到以前吃的饺子,一个干呕忍不住上来,连忙蹙着眉撇开眼。
叶子落与曾品正也顺着卫海指的方向瞧去,两人没像阴十七那样浮想连翩,自然也没干呕,就是觉得胃里有点不适。
只一瞬,两人也不再盯着蒸笼。
卫海看着阴十七三人的反应,当看到阴十七有干呕情况及叶子落、曾品正两人不再看饺子时,虽然不知道阴十七联想到的东西,但他还是甚感安慰的。
他自认识这三人,三人心理素质的强悍直接将他这些年当捕头的自信心挫了个半点不剩。
曾品正瞧着卫海,突然道:
“幸好还没蒸,要是蒸了,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卫海本来因着那一笼包好的人肉饺子早吐过一回,好不容易努力忽视,适应了那一笼饺子的存在,突然听曾品正这样形容,他脑海里一幅画面涌了上来。
然后一阵猛风吹过,曾品正连头都没回,叶子落目送着卫海冲出店,到店门口再次大吐特吐。
阴十七没好气地瞪了眼曾品正:“你给我差不多行了!”
曾品正有点委屈:“不是你说可以直接点么?”
阴十七再瞪:“我可没让你恶心人!顺带还恶心到我!”
叶子落也是觉得自从两人行变成三人行,曾品正到后,他的心脏时不时就得受一下刺激。
明吕比卫海更糟,直接在店里吐得差些把胆汁也吐了出来。
饺子还是他亲手包的,只要一想到他亲手包上的饺子馅是人肉,他便过不了心理的那一关,直接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给吐出来。
阴十七看了眼同样受灾的明吕,走近在明吕跟前蹲下。
明吕是蹲在地上吐的秽物,可阴十七愣是好像没闻到他周边的臭味,她问他:
“十三年前的碎尸案,还记得么?”
明吕吐掉嘴里的酸水,双眼擒着吐狠了的泪水抬头看阴十七:
“差爷……这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没说破自已不是官差,只继续问:
“王二柱还记得么?”
听到王二柱这个名字,明吕已然变了脸色:
“真是……真是……”
明吕颤着声音,到底没将后面的话说将出来。
可阴十七没有轻易放过他,她看着明吕再问:
“好好想想,十三年前,你和王二柱是什么关系?倘若他是冤死的,那他会不会来……”
找你?
这两个字,阴十七没说出来,可她在明吕眼里,明显看到了他已意会到她的意思。
明吕似是突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他顿坐在地上,疯狂地摇头:
“不!我不是凶手!他就是冤枉也不该来找我!我们是好兄弟!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本来信他的……可是卫捕头说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我想信他的……可丫头死得那么惨……那么惨……”
明吕抱着头,将脑袋陷入双腿之间,像是疯了似的大力摇头,话渐渐像含在嘴里,让人听得模糊不清。
阴十七看着这样好似神智失常的明吕,想着要不要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突然闯进来一个妇人。
那个妇人一把抱住顿坐在地上的明吕,心疼地哭了一会儿。
像是想到什么,妇人一个抬头,转眼看着还在犹豫的阴十七,伴着哭音嘶声大喊:
“就算你们是官差!你们也不能这样逼我夫君啊!”
喊完后,妇人一时间鼓起对官差大叫大喊的勇气似是瞬间用光,她一个转身,对着阴十七正面跪了下来,开始磕头哭求道:
“差爷!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您别再逼我夫君了!这些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就是因为那个人啊!他听不得那个人的名字,听不得啊!求求差爷了!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夫君吧!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
妇人痛哭流涕,嘶声呐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一遍又一遍地求着。
卫海吐完回到店里,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情景,他上前问阴十七:
“怎么回事?”
阴十七慢慢站起身,看着仍没能缓过劲来的明吕,又看了眼跪求她放过明吕的妇人,最后叹道:
“算了,等明吕的情绪好些,我再来问吧!卫捕头,劳你好好安慰下他们夫妻俩的情绪。”
阴十七并没有明说什么,可卫海还是听出了阴十七是在问明吕什么话,才导致明吕失控,明吕妻子跪求磕头的。
卫海点头:“知道了,那你……”
阴十七转身:“现在快到午膳时候了,我与子落、品正去找个地方用膳,午后我们会回衙门,看一看第二袋碎尸的检验结果。”
卫海提议道:“要不然你们等等,待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带你们去我们清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阴十七谢绝了卫海的好意,很快离开饺子店。
曾品正离开饺子店后,便对阴十七方才的心软发表不苟同的意见:
“刚才是明吕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的防御最薄弱,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只要你再问一问,他便会全招了!”
阴十七还未说话,叶子落刚才也是看得清楚,很是了解当时情况的:
“虽是如此,可十七再逼下去,指不定还真要把明吕给逼疯了……缓一缓再问,也没什么。”
曾品正哼道:“心慈手软!”
叶子落浅笑:“我可算不上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他要真心慈手软,那他也争不到这一代叶家第三人,拥有守护在这一代阴家女身边的资格。
阴十七没作声。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曾品正的话是对的。
刚才她只要不管不顾地再问一问,或许答案也就问出来了。
可看着那样快要完全失常的明吕,与一个响头接过一个响头向她求着的明吕妻子,她终归狠不下心继续逼问下去。
阴十七道:“没事,反正答案早一日问出来与晚一日问出来,它总在那里,不会消失的。”
曾品正也没真的坚持一定得问下去,就是觉得阴十七有时实在是心软得厉害,可有时候又果断得雷厉风行,这让他有点看不清阴十七:
“明吕有情况,明吕的妻子也知道他有情况,她说明吕做了这些年没睡过一个好觉,即便明吕闭嘴不说,我们也可以从他的妻子下手问问。”
阴十七点头:“嗯,先前在香料铺,你们觉得那位大婶怎么样?”
叶子落一愣。
那个妇人能怎么样?
曾品正则道:“你是想说,那个大婶也是个有情况的?”
阴十七点头:“她也有一些话藏着。”(。)
第二百六十五章 独寡孤()
清城春风酒楼坐落在离孔半街两条街巷之外的君子街上,也就是阴十七三人打尖的往来客栈所在的同一条街上。
客栈在街中,酒楼在街头。
三人没有回往来客栈,而是直接进了春风酒楼,寻了大堂一个中心位置坐下。
人皮碎尸案确实让人心惶惶,但还没到让一切停顿的地步。
所有营生如常,只是少了以往的热切开怀,多了许多碎言碎语。
“当年王二柱的父亲王老就一直喊冤,可拗不过当年卫捕头的父亲卫濂证据确凿!”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嘿!现在还用得着特意去听?这整个清城哪一处不是这样说的!”
“大概又出了这样的案子,以往我们的父辈都闭口不谈,这会也是经不住再出这样残忍的命案,才尽都或多或少说出来吧!”
“可不是!小时候我一提,家里老子准得脱鞋板抽我!这半个月来都不用我去问,就尽都说让我这些日子进出小心些!”
“我那老子也是这样说!不过我看着也犯不着吧!冤有头债有主,谁冤枉人找谁去!哪里会让我们摊上那种倒霉事?”
“还是小心些好,连知县大人都没了法子,这半个多月来都愁白了不少头发,指不定凶手他就是个杀人魔,逮谁碎谁的肉,这种恶事哪有个准啊?”
“你说得也对,是该小心些……”
阴十七三人坐着安静地听着,安静地用着午膳,自有四面八方传来各种议论声。
有害怕,有徬彷,也有梗着脖子硬着脾气喊不怕的。
可那声音明明就带着颤,还说不怕?
叶子落道:“看来知县大人说清城里人人自危,是言过其实了。”
曾品正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着:
“他要不往最严重地说,我们能留下来?何况这命案在百姓眼里,最多就是人人自危,可放在知县大人那里,那可是事关他任期政绩的大事,能不言过其实?”
叶子落喝了口汤,他觉得曾品正虽没在官场上混过,但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好像也略知一二的样子:
“品正,看你小小年纪,怎么对官场中事好像都知道那么一些?”
曾品正只瞥了眼叶子落,想着叶子落即是阴十七的护卫,阴十七没把他与叶子落当外人,叶子落能直接问他这样的话来,大概也没全把他当外人,那他也不好对待外人那般搪塞叶子落:
“在洪沙县的时候,我为替慧儿讨个说法,起先是有过到官府告状的念头的,那会我特意先了解了不少关于官场上的事情。”
当然,在小小的洪沙县,他了解地也很有限。
而很不幸的,他所接触去了解的,又恰恰是官场上黑暗的一面,并没有遇到像陈跃或展颜这样公正严明的官差。
所以后来,他放弃了状告的念头,直接走上另一条以暴制暴的路。
这一路就阴十七的话来说,就是歪道。
人能走正道,谁又愿意走上歪道?
在他心里,不管他说没说过,他是十分感激阴十七与展颜给他的这一个新生的机会。
叶子落在前来春风酒楼用午膳的时候,他便听到了清城叶家人向他禀报的所有关于曾品正的生平。
在十一岁之前,曾品正就跟其他村庄的男孩儿一样,乖巧懂事,好学上进。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十一岁这一年,这个在每一个人眼里的上进少年,就那么暗下策划了射杀七条人命的命案。
两个少年,一个谋划,一个出力,配合得天衣无缝。
倘若不是曾品正为曾品慧报了仇后,并没有逃走的心思,大概阴十七与展颜要抓到他还得费上不少的功夫。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曾品正不仅不想逃走,还故意露出破绽让阴十七与展颜很快抓到了他。
当叶子落听到清城叶家人说着这一点时,他突然有点心疼曾品正,这个心智手段皆不像十一岁少年的少年。
至于曾品正教李世宝的箭术,清城叶家人没有查出来。
为此,清城叶家人很是愧疚。
倘若不是要努力揪出这一点的源头,清城叶家人一大早便可来回禀叶子落了。
可就因着想揪出曾品正为什么会拥有百步穿扬的箭术,去彻查曾品正生平的清城叶家人硬是拖到了今日临近午时方送来结果。
到底是没能查到更多。
谁也不知道曾品正具体是在哪一日学的箭术,更不知道是谁教的曾品正那出神入化的箭术。
虽然是事出有因,但终归七条人命命案的主谋,没沾上半滴血便让七条人命尽丧,这样本是极端偏激的少年,叶子落却更愿意相信阴十七,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倘若将来曾品正内心深处真有嗜血的一面,他相信阴十七必将是第一个亲手力捕曾品正的第一人。
听了曾品正除了箭术不明之外的所有生平,叶子落已然对曾品正有了一定的了解。
或许对于曾品正真正的内心善恶,他尚不了解。
但接下来的日子,他愿意全力去了解。
曾品正简单地回答后,叶子落便不再追问了。
叶子落转了个眸,视线直接落在阴十七脸上:
“清城百姓大都觉得是十三年前那起碎尸案冤枉了王二柱,这才有了现如今这一起人皮碎尸案,你觉得呢?”
阴十七心里想着事,但耳听八方,议论声与同桌两人的一来一往的对话,她都是有听到的。
鉴于叶子落与曾品正的相处逐渐在细微变化这一点,乐见其成之外,她很是高兴。
放下揪着米粒推来数去的筷子,改拿起碗舀了一碗山药乌鸡汤,阴十七拿着汤勺搅了搅汤里的山药:
“是有关系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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