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十七不苟同这个说法,叶子落也一样:
“再贴身也是身外之物,倘若你没有亲眼见到断了尾指的青眉,那么也有可能那断尾指并非青眉的,不过是凶手用来让你就范之物!”
纪光发沉默了,他完全陷入了回忆不如,一会儿皱紧眉头满面忧色,一会儿欣喜若狂心存侥幸。
阴十七没有理会纪光发的喜忧参半,时间已不多,她得尽快找到青眉要紧。
至于其他的,皆可往后挪一挪。
六年前两起失踪案、一年前杨立聪溺亡案、现如今三起服毒死亡案,这些案件,直觉告诉她,是有一些内在联系的。
只是这联系到底是什么,她现今还有些理不清。
有些想到了,可到了关健时候又被一些疑点挡住,令她寸步难行,再难以前行。
前行的步伐一旦被阻挡,那她便无法进一步了解案情,更无法梳顺所有案件的关联。
阴十七叹了口气,她在桌旁坐了下来,手中的字条被她捏得很紧:
“这字条根本没用,除了说明我们的行动一直在凶手的掌握之内,其他的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又看了眼仍沉侵在自已思绪中忽喜忽忧、神色万变的纪光发,阴十七蹙起了眉头:
“这第二个凶手很聪明,比将杨立聪直接暴力地按入五子湖溺死的凶手要聪明得多,比起第一个凶手,第二个凶手更擅长于心理战,清楚并利用人性最软弱的部分,让受害者一个一个自愿地跳入第二个凶手的死亡陷阱……这样极会利用人心做案的人,一定很聪明,也很狡猾,在揭北县中,也不知谁会是这样的人?”
纪光发自听到阴十七猜想出青眉或许根本就没有被断尾指之后,他便停了对阴十七的怒指愤骂,他安静地听着阴十七所说的一字一句。
听到这里,纪光发突然说了一句:
“我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相貌,也只大概知道那人身形并不高大,但还有一点,我一直没说……不管你还信不信……”
纪光发又提供了一条线索——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种清香并不是什么香粉的气味,而是一种恰似食物的美味香气。
食物?
阴十七与叶子落听完,同时沉默了起来。
两人思忖着纪光发这话中的真假有几分,也思忖着这清淡的香气会是什么食物。
但无可否认,倘若这是真的,这是找到第二个凶手的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一会儿后,阴十七问纪光发:
“倘若再让你闻一次,你能认得出来么?”
纪光发没有回答,只是迟疑地反问:
“你……还信我?”
阴十七眉目淡然,眼望向正屋外院子里的那一棵有些年头的歪脖子树,轻声道:
“正如你所说,你不是凶犯,你是受害者,会骗会诓我们,也不过是因为想要救青眉,你这样做无可厚非,谁都有自已想要保护的人,正如已死的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心尖上的人而死。
或许我们会觉得他们死得冤,但我们终归不是他们,或许他们觉得死得不冤,因为他们都是为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而死……有时候,能为自已在乎的人死,也是一种幸福。
可人的性命都应该掌握在自已的手里,而不是任人操控,即便那人抓着你的致命点,除了垂首臣服之外,我们也可以做适当的反抗,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倘若你都没有试过便认了输,那你也不过是一个孬种懦夫罢了……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所在乎的那个人即便还在挣扎着,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大概也会很失望。
倘若他们不知道真相便也罢了,倘若他们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想你?感激?悲伤?还是愤怒你的顺从认命?”
倘若从姚君开始,他并不是因着一年前八月初十那一夜的见死不救而愧疚,也并不是因着他所在乎的家人被凶手拿捏着,他一定会反抗,绝然不会乖乖地接过逍遥子递过去的鹤顶红,更不会乖乖地服毒自杀再跳入五子湖。
叶子落叹道:“可倘若反抗了,姚君在乎的家人或许就会受到伤害,甚至是性命之忧……十七,这样的事情没有绝对。”
阴十七轻嗯一声:“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没有绝对,可既然没有绝对,为什么不博一博呢?倘若姚君反抗了,即便最后他还是死,那现今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毕竟第二个凶手虽连着逼死了三人,但其实第二个凶手并不是像第一个凶手那样残杀暴力,第二个凶手只是为了公道,为了惩戒某些默视生命、见死不救的冷漠人心。”
一个可以为了杨立聪报仇,一个不崇尚暴力,而是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利用人心的弱点去惩戒人心,让那些曾经漠视过人命的人心受到杨立聪死后家人同样的痛苦折磨,这样的凶手其实并不算太坏。
叶子落道:“确实如此,这第二个凶手应当还存在着人性……所以你才觉得那断尾指有可能不是青眉的?”
阴十七呼出一口气:“我是这样推测的,但人心最是莫测,在连着逼死三个人后,人心或许也是会变的,或许一开始,第二个凶手并没有完全泯灭人心,所以第二个凶手只送了个四方木盒来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并未对我做出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情,但人……总是会变的。”
纪光发听了半天,情绪随着阴十七的话起起落落,简直是生死来回好几趟,他有点怔愣:
“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不确定?”
阴十七斜睨着纪光发:“我能确定什么?连目前知道得最多的你都不肯如实告诉我实情,实一句虚一句的,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分辨得出你哪一句真哪一句假?”
听到阴十七这话,叶子落纳闷——不是十句有九句能辨得出来么?
但他纳闷归纳闷,还是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纪光发呐呐道:“刚才你明明信了我的……”
阴十七嗤笑道:“我只问你那种清淡的味道,你还认不认得出来而已,你只管回答就是,至于信不信却得用最后的事实说话,而非你我说了算!”
纪光发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眸色黯淡:
“或许你是对的,我也只能跟你说,我能闻得出来,那种味道我闻到过两次,我记得清清楚楚,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我没有骗你,倘若再闻到,我是真的能认得出来。”
阴十七道:“嗯,找个机会让你闻闻。”
纪光发蓦地抬眼,眼里迸发出闪耀的光芒来: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阴十七诧异道:“我什么时候说到过?”
纪光发愣了,叶子落也怔了。
难道刚才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着,却谁也没有问出来。
纪光发是被阴十七堵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叶子落则想着阴十七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
再问纪光发提起过的那间民舍的具体地址,阴十七与叶子落同时踏出纪光发家,还未走远,便遇到办事回来的姜生。
姜生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阴十七没开口,叶子落便将自纪光发嘴里掏出来的一些真的线索给说了一遍。
姜生听后道:“那间民舍是真的么?会不会也是纪光发随便乱说的,为了给第二个凶手拖延时间?”
姜生在回来之前遇到过姜大朋,姜大朋已将一些之前的线索与推测说给姜生听。
虽说大都是阴十七的推测,但姜大朋信阴十七,姜生更是信阴十七十足,早就相信了阴十七推测出来的两个案子两个凶手。
至于六年前的两起失踪案,阴十七没有说清楚又是怎么回事,但姜大朋、姜生也觉得正如阴十七所言,与后两个案子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本来没什么关联的三个案件,被阴十七东一扯西一拉的联系起来,连他们两人都觉得这六年间的三个未破案件,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只是那种关联藏得太深,他们的脑子也不如阴十七好用,连阴十七都还未将这种关联找出来,将三个案件串连起来,他们就更没这个本事了。
不过姜大朋说了,凡事多问问阴十七,也多听听阴十七,于是一查完杨立聪家里人的情况后,他便赶到纪光发家。
正如姜大朋所言,将杨立聪家里人的情况给阴十七说一说后,听听阴十七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这一回来,果然听到了案情的进展,姜生很是兴奋,听完叶子落说完,他便提出了自已的疑问。
但阴十七显然早有准备:“民舍是真的,因为那本来就是准备纪光发受不住我们的严查拷问之际,丢给我们的一部分实情。”
姜生想了想道:“即是如此,那民舍大概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
阴十七点头:“嗯,大概会清理得很干净。”
叶子落皱起了眉峰——那还去?
姜生则是直接问出来:“那去了不也是白去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万娇楼()
阴十七各看了眼明显也有疑惑的叶子落,与直接开口问的姜生,浅笑着回道:
“有时候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或清理案发的凶杀现场,便会做一些余外的清洁,这种清洁能有效地清掉一些作案痕迹,但相反的,这种有意识的清洁有时也会意外地带给我们一些有用的线索!”
姜生看着一脸淡然的阴十七说着貌似很高深的话,他有点懵了:
“什么意思?”
叶子落也没能想明白,他对着看向他求解释的姜生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明白。”
阴十七却没打算深入解释,而是让姜生说一些杨立聪家里人的情况。
先前查到逍遥子坐在临风亭服毒自杀是面向五子湖外的斋善堂后,她便让姜大朋查一查杨立聪的家中境况,姜大朋便让姜生去做了一个彻底的调查。
姜生没能想明白阴十七那番话的意思,阴十七也明显不愿多加解释,毕竟现今时间有限,还是抓到凶手要紧,至于这些不明白的地方,等破了案后总会有请教的机会。
没再说多余的废话,姜生开如说道起杨立聪的家中境况。
三人也没挪换个地方,正好七里胡同自有衙役守在纪光发家之后,这胡同里的住户几乎能绕路便绕路,不能绕路的也尽量不出门。
因着近日揭北县衙也没什么案件,其中一件最大的案件便要数三起服毒死亡案件了,又见是姜大朋、姜生两个官差时常在纪光发家出入,虽不知阴十七与叶子落是什么身份,但住在胡同里的百姓们大概也都嗅到了一些血腥的味道,自是纷纷以保命为主,就深怕一个不小心被无端连累沾染了晦气。
几乎可以说,外边的人皆都在猜测,纪光发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服毒自杀的人。
有时候不得不说,小老百姓是最智慧的。
连案件的丁点案情都没了解过,但猜一猜,就能猜得直中靶心。
七里胡同纪光发家院墙外墙根下,除了右边过去有两个守门的衙役,就再没旁的闲杂人等在,三人可以畅所欲言。
杨立聪家是揭北县的富庶之家,杨员工是经商的一把手,很有经商的头脑与手段。
也因此虽然杨家产业做得很广很成功,却没怎么得罪人,杨员外又是个乐善好施的揭北县大善人,所以一年前杨立聪无端溺亡一案,许多人都表示不解。
都觉得杨员外为人和善,还为揭北县修路建桥,做了不少好事,怎么他唯一的嫡子就这样莫名奇妙地被害了呢?
杨立聪是杨员外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三个嫡亲的姐姐,还有五个庶出的姐姐妹妹。
阴十七讶道:“杨员外居然有这么多女儿?”
姜生嘿嘿笑:“这不是杨员外妻妾成群么,可惜除了杨夫人连生了三位小姐后得杨家列祖列宗保佑,终于生了杨立聪这么一个嫡子之外,其他妾室通房再无为杨员外生下一子,女儿倒是生了不少!”
阴十七听着不觉瞥了叶子落一眼:“是不是有钱有势的人,都这样喜欢三妻四妾五通房的?”
叶子落有点尴尬,还有点耳根可疑的红:
“也、也不是尽然如此……”
姜生觉得叶子落神色有些奇怪,但碍于角落问题,他也没看到叶子落一边耳根的红透,只答着阴十七突然与案情八杆子挨不着的问题:
“可不就是这样么!男人么,谁不想享齐人之福?”
阴十七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再看了看叶子落,然后转到姜生脸上,呵笑道:
“看来姜兄弟也有此志向啊!”
姜生嘿嘿两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两下后脑瓜子,将话题转回杨立聪案情上来:
“杨立聪死时已有二十,这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早该娶妻生子,但听说是杨立聪心中早有属意的女子,但杨员外一直没能同意,至于那女子是谁,连杨员外也不晓得!”
叶子落道:“怎么可能?”
姜生道:“我也不信,可杨员外咬定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再问了杨府外的其他人,也俱说从未见过那女子,但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
阴十七问:“可知那女子相貌、年岁?或有其他的特征?”
姜生摇头:“只三个字——不清楚!”
但凡被姜生问到这个女子的事情,杨府上上下下主仆共一百多人,皆是异口同声地表达一个意思——不清楚。
阴十七沉默了一会儿,便让姜生继续说杨府的其他情况。
杨立聪的三个嫡亲姐姐早已出嫁,庶出的姐姐妹妹五人也已有四人出嫁,只剩下一个年仅十三的妹妹尚待字闺中,出嫁的杨家女大部分被嫁往揭北县外,所嫁之人也皆与杨家的买卖或多或少是有些来往的商户。
嫡的为妻,庶的为妾,杨员外几乎把女儿们嫁出一个为杨家带来无限好处的买卖关系网来,但因着杨员外为揭北县做的好事颇多,连揭北县知县大人都亲口赞叹过,所以即便外边的人知道杨员外是在用女儿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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