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还怕淋坏了没衫袍换不成?
望着两个渐渐远去的朋友背影,林涯嗤笑了他们一番后,还真的就不惧风雨地往目的地继续走去。
阴十七问:“那个林涯说不再垂钓的日子,是不是去年的八月十一?”
林全讶然,点头说是。
连林湖也睁大了眼:“阴公子怎么知道的?”
阴十七没有理会林湖的问题,又问:
“林涯说再不垂钓的时候是夜钓的隔日,那么前一夜便是去年的八月初十,那一夜林涯去夜钓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个林全与林湖都知道,林湖终于不再沉默,说:
“五子湖!”
五子湖?
突然就像千丝万缕间,有一些错乱交叉的断线被悄无声息地接了起来,顺着接起来的线缕过去,便是之前并未隐藏的线头。
那线头一直在哪里,不曾躺过避过,只是没有人去将它曾断开的线连接起来,得以让它抻筋撑骨。
这会经阴十七一路边寻边接,终于缕成一条线,而线头根源就是去年的八月初十,那一场夜钓!
林涯在去年八月初十原本是约了好几个朋友一同到五子湖夜钓的,但因着天色突变,暴雨将临,最后只剩下他还坚持着去夜钓,可见他是多么喜欢垂钓这一闲趣。
然就在隔日,也就是去年的八月十一,林涯却毫无预警地性情大变,把最珍视的那根普通鱼杆收起来封存,并坚决地说了不再垂钓的话。
一个人的习惯是不难改变的,当然也不是无法改变。
只是这个改变需要过程,而不是呯的一声刹那间便丢下了,并真的再未曾拾起来。
而林涯说丢就丢了,轻易得好像那不过是他的一件日常衫袍、一支束发发簪。
姚君、逍遥子也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一突然改变,突然就去定制了长条形的木盒。
在这突然改变的前一日,便是去年的八月初十。
那么会不会是在去年八年初十的夜里,姚君、逍遥子、林涯其实在无意间聚到了一起,并在一起夜钓呢?
假设他们三人在那一晚是一起夜钓了,那么三人是不是早就相识的?
毕竟那三根一模一样的鱼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会不会是三人一同在同一家渔具店里买的。
姚君、逍遥子早就相识,那么林涯呢?
问了林湖与林全,两人却皆对着阴十七摇头,说,就算认得,也绝无可能相交。
因为林涯根本就不喜欢看戏听曲,姚君与逍遥子的名头再大,林涯也只是听人说过罢了,他从来未曾到过五子湖上的花船去捧场。
阴十七又特意多问了林全一句。
林全肯定地说:“阴公子,我家少爷绝对不可能与姚君、逍遥子相交的!”
林涯与林湖虽是没了父母,但就像家贫的孩子早当家一样,早早失了双亲的林涯也早早扛起一家的重担。
早年还得靠林家产业那些可靠的掌柜帮着撑着,也幸在林涯父母早家慧眼识人,在林家帮着管产业的掌柜们个个是忠实可靠,没谁想趁着林涯、林湖年幼,而私吞林家产业。
后来林涯一及冠,便全盘接收林家全部产业,且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五年里,更是将原有的林家产业拓展到最大,每年收入几乎翻了一翻,这让几个看着林涯长大的掌柜们个个心生安慰,都说林家可算后继有人了。
可未料到,林涯入住莲花客栈,想着在今年娶个妻子归家,也好让林府有个当家主母,结果却是命丧黄泉。(。)
第二百一十六章 竟断袖()
林全说,林涯是做买卖的好手,闲时就喜欢垂钓打发时间,也有一两次被撺掇着去看了戏听了曲,但都是不到片刻,林涯便退了场,直道无聊得紧。
除了林涯确实对戏曲没兴趣之外,林湖还补弃了另一个缘由,也是林涯为什么会不可能与姚君、逍遥子相交的重点:
“哥哥年到二十未娶,是有缘由的。”
确实应当有缘由。
林涯是林家唯一的独苗苗了,年过及冠便可娶妻生子,为林家开枝散叶,可他却迟迟未娶。
外人不知,林湖与林全却再清楚不过。
好像是在林涯十七岁那年,那是一个百花怒放的春日,林涯带着林湖去踏青,只带了林全与林湖身边的一个丫寰。
踏青中,林涯救了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坡崴了脚的俊俏少年。
这个少年叫——逍遥子!
那时的逍遥子与姚君在五子湖上已初露锋芒,很得五子戏班的班主方永年器重。
阴十七不明白:“你哥哥即是在三年前便识得逍遥子,那么怎么可能绝不相交呢?”
林湖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来:“因为哥哥……喜欢逍遥子!”
所以,当听到林涯说他要去参加今年的花月盛会,并为林家带回一个林家主母回来时,无论是林湖、林全,还是林府管家徐一里,皆高兴得齐进了林家祖祠,三叩九拜地感激林家祖宗有灵!
听起来,徐一里、林全与林涯、林湖两兄妹的关系已早早跨过主仆的限定。
林湖也承认,在她与林涯心里,确实早将徐一里、林全当成最亲最近的家人。
只是让阴十七没有想到的是,林涯居然会喜欢逍遥子,竟是个断袖男,起先不怎么会相信,她还再问了林湖,也许林涯只是与逍遥子的交情更深更好而已?
然而林湖却说,她也希望如此,可事实胜于雄辨,哪里容得她自欺欺人?
再观林全的脸色,阴十七终于明白林湖所言竟是比真金还要真的事实。
怪不得林湖在莲花客栈的时候不说,后来官差上门问了几回林涯生前情况,她也没披露这一点,原来却是这样的难以启齿。
毕竟是揭北县的大户人家,一旦说出去,林涯便是死,也让林府丢尽脸面,自此成为揭北县诸多长舌闲时叨磕的笑话。
林湖不忍林涯死后还被人指着尸骨骂,她求阴十七替她保密,替她林家仅存的一点威望保密。
失了林涯,仅余孤女林湖的林家,已形同昨日黄花。
林湖也不瞒阴十七,她说徐一里与各大掌柜叔叔伯伯已在为她选婿,想尽快招个可靠温良的男子入赘林家。
阴十七说,这好,不错。
林湖却没什么待嫁女儿的娇羞,想来她这个处境,换作谁,谁也无法生出半点欢喜来。
徐一里回林府之前,阴十七等着的同时,脑子里所有关于案子的纹络也在一条一条地收齐归正,企图理出一个最准备的头绪来。
只要有了头绪,便有了方向,查起来也就避免了可能查错带歪的可能,可以避免浪费诸多时间。
毕竟三日很快便过,她可不想再听到有第四个人服下鹤顶红死亡的消息。
身处林府,阴十七自然而然最先想到第三名死者——林涯。
林涯既然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了逍遥子三年,又因着逍遥子是正常男子拒绝他,继而对梨园戏子生出愤愤来,自此对梨园不屑一顾。
为此,林涯也对女子生不出兴致来,一直拖着,未有娶亲的念头。
那么在入住莲花客栈前,林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涯可以因着逍遥子一人的干系,而排斥整个梨园,连姚君这样红火的人物也不得他待见。
他可以避开逍遥子及所有与逍遥子有关的人事物,那么为什么会在姚君、逍遥子接连死后,突然就想开了,那样轻易地说,他要入住莲花客栈,他要娶个妻子回林府呢?
那让林涯突然改变,几近直线,毫无弯曲缓冲的直接改变,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大概丝毫不亚于林涯竟是个断袖令人震憾,为之色变。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就像去年的八月初十那夜一样,没有人跟着林涯坚持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林涯到最后到底有没有夜钓,因为在最后的一程,没有人陪着林涯。
所以那一夜后半段发生的好与坏,除了林涯知道,也就那夜的五子湖知道了。
然林涯死了,五子湖本身就是一汪死物。
谁都无法证实什么,谁也都无法说得清什么。
林湖无法,林全无法,阴十七也相同的没有法子。
去年的那一夜,倘若找不到半丁点关于当时状况的人事物,那么那一夜注定将成为一个谜,一个因着林涯的死而成为永久蒙尘的黑洞。
阴十七有预感,只要找出这个谜的谜底,那么一切真相将随之浮出水面。
可是这个谜底要怎么样才能揭开,这无疑是一个令她头疼的难题。
事过一年,当夜即便还有其他什么人曾在五子湖看到过林涯,这会大概也皆记不得了。
何况那一夜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街上行人一定稀少,甚至没人。
毕竟能有几个像林涯一般,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下雨了,要避。
这样的道理就像人饿了,就得填饱肚子一样自然。
林涯是个异类,他可以为了一个早早制定的方向而不畏风雨,甚至觉得这是另一种难得的体验。
姚君、逍遥子那夜也在五子湖垂钓,在那样的情况下,两人是否也与林涯一样执意而为?
姚诺说,那夜姚君突然就归了家,身后还跟着逍遥子。
那么姚君与逍遥子在回叶子巷的家之前,两人一定遭遇到或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令两人慌慌张张归了家。
而在两人归家之前,姚君与逍遥子是否有见到过林涯?
倘若见过,那必是三人同时发生过或遭遇到同样的事情。
而显然,能让三人同时色变并封存鱼杆的事情,必然与垂钓有关,且十分严重。
倘若没见过,那便是姚君、逍遥子两人与林涯一人曾先后发生过或遭遇到同样的事情,能让未曾见到面的三人,事后做出同样的举动来,那件事情更绝对与垂钓有关,且万分严重。
不然以林涯那沉稳中带着几分轻狂的性情,他怎么会轻易改变自已的喜好?
连暴雨,他都坚持夜钓。
不管朋友劝诫,不理会天气恶劣,他独行独断得厉害。
这样有点偏激的性子,林湖说,是在林涯意识到自已竟然喜欢上被他所救的少年,又在表白后断然被拒之后形成的。
任阴十七从哪个角度去思考分析,她都得到一个确实的答案,那就是在去年八月初十的那一夜,一定发生过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事关人命!
不然无法解释像林涯这样偏激固执,独行独断到浑然自我的性情,怎么可能会那般轻易就丢弃了他多年的喜好?
更无法解释在那样的一个夜里,本就住在五子湖梨花船上的姚君、逍遥子会慌张离开,不管不顾地直跑回叶子巷的姚君家!
天色渐渐垂暮,八月初八这一日已过去大半,阴十七等着徐一里等得有点着急。
终于在日暮前见到徐一里。
徐一里是个过半百的老头,两鬓微有华发,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红光满面,身板也是挺得直直的,步履走进厅时更是轻快得很,可见身体一直都很硬朗。
在刚回林府的时候,林全去大门迎徐一里之际,林全便与他大略说了,所以他大步跨进厅里后,向林湖一礼:
“小姐!”
还未等林湖引见,徐一里已然看向厅里唯一面生的阴十七,见阴十七年不过十五上下,又生得面如冠玉,见他入内,自圈椅中起身的身形虽是并不怎么高大,都却是越看越英气不凡,这让他在心里不禁悄悄打起了主意。
这两日,他进进出出的,与各大产业的掌柜们碰头了好几回,为的皆是林湖的终身大事,也是挑花了眼了。
但凡是个年轻男子,他便不由自主地往是否适合当林湖的入赘女婿的方向来衡量。
赤裸裸地,毫不加以掩饰。
阴十七瞧出来了。
林湖先是不解,再是羞得不敢看阴十七一眼。
林全则乐呵开了,眉开眼笑得只差当场就唤一声姑爷。
徐一里毕竟经历过许多大小事,便是沉醉于自已的衡量当中,也只是一小会。
他很回了神,看向林湖,觉得林湖脸红红的娇羞模样大概是愿意的。
再看回阴十七,除了几分尴尬之外,倒也不失风度,与他对视的双眼坦然中带了点……急、急切?
红线崩一声断了。
徐一里顿时想起林全特特在府外大门等他时,先给他说了一说的事情:
“阴公子此番前来,是为我家少爷之死一案,怎么会突然想听那一段多年前关于莲花客栈的传奇姻缘?”
正事的话音一落。
瞬间将厅里的林湖拉回飘远的心思,急急与徐一里道:
“徐管家,事关我哥哥服毒的真相,徐管家可要如实相告!”
阴十七亦道:“徐管家,莲花客栈传奇姻缘是否真与林涯之死有关,尚只是我的猜测,但凡事有因有果,即便只是猜测,也不能排除其中千丝万缕连着的干系,还请徐管家畅言一番,为十七解惑一二。”
徐一里看了眼满面急色的林湖,想是之前他未归之际,这位阴十七已与林湖说了许多。
罢了,既然林湖已听个分明,且信了这位阴十七公子,那么他便将陈年旧事再翻一翻提一提,又有何不可的?
但有些话还是该说到前头的,徐一里道:
“既是小姐吩咐,阴公子又是为我家少爷之死觅得真相而来,老奴自没有不应的道理!但老奴话说在前头,多年前的这段传奇姻缘其实并不像人人相传的那般光彩亮丽,还请阴公子听后,只将其埋在心中,切莫将其喧扬出去!”
林湖听过徐一里提过一些关于莲花客栈的那段传奇姻缘,却未曾听过徐一里这般郑重地说——只将其埋在心中,切莫将其喧扬出去!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林湖面有疑惑,而林全早将徐一里引进厅里后,便下去了。
林全是林府家生子,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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