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十七与余佳丽就躲在祭堂祭案底下,祭案的宽度与高度足够两人并排蹲着,祭案前有垂下的厚重帘布。
在祭案前的棺材里就躺着徐姐的尸体,可阴十七却无法将其带走,因为在她知道这个水月村里哪个地方是比祠堂更安全之前,她不能冒然带走徐姐的尸体,九成的下场是功亏一篑。
该怎么保护好徐姐的尸体?
这成了阴十七目前最为重要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阴十七想着法子,余佳丽则安静地蹲着看眼前厚重帘布上的图案。
阴十七原本是想着法子,但想着想着她显然偏离了轨道,她想到了无头男尸,想到了唱戏女鬼,想到了邱连父女,甚至想到了那三个不明来路的外来人!
阴十七耳朵突然动了动,她听到了自祠堂外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并不多,以节奏来判断应该是两个人。
阴十七低声道:“有人来了!”
余佳丽即刻点头表示知道,并同时捂紧了自已的嘴巴。
对此,阴十七很满意。
来人很快推门进了祠堂,直接穿过天井往祭堂走来,如阴十七所料那般来了两个村民。
两人在祭堂瞧了眼依旧躺在棺材里的徐姐一眼,便皆嫌晦气出了祭堂,走到祭堂外的台阶上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内容无非是一些抱怨的话。
两人认为徐姐的尸体停放在祠堂里根本就不必担心会有所闪失,徐得海却非得让两人过来守着,守着一个死人,即但这个死人生前是他们尊敬的神婆,他们也不是很愿意。
而从这两个人的声音中,阴十七可以断定这两人正是之前被留在木屋里守着徐姐尸体的那两个村民,很显然他们很幸运地再一次被余得海抽中,再一次被派来看守徐姐的尸体。
两个村民很显然既很信奉鬼神,却又万分惧怕鬼神,便是在白日里,他们也不肯靠近祭堂里的棺材,而是选择坐到祭堂门下的石阶上聊了一会后,干脆到祠堂正门两边的其中一个小隔间里继续闲聊着。
这样的情形让阴十七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们不是很信奉也很惧怕鬼神么,那她便是没有鬼也给他们制造一个鬼出来!
阴十七悄声问余佳丽:“你是要承继黄狐仙的人,那么一般的装神弄鬼应该难不倒你吧?”
余佳丽听着阴十七这样直白的话实在有些消化不良,蹙着好看的眉毛纠结了好一会,才忍住不去纠正阴十七话中的“装神弄鬼”四个字,最后很是艰难地点了下头。
阴十七道:“那好,只要有人想动你师父的尸身,你就搞点小动作,也就是说你负责守在祠堂里,守好你师父的尸身,不让他们有机会毁坏,有问题么?”
余佳丽坚定地道:“没问题!”
徐姐便形同余佳丽的父母,父母妄死,她无能为力,但守住父母最后尸体的完好却是她必须做到的事情。
阴十七道:“展哥哥带人回来大概会在日暮前,在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守好你师父的尸身,倘若被人识破了……”
余佳丽肯定道:“不会被人识破!”
余佳丽这样有信心,于阴十七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好,那么在日暮之后,无论是我还是展哥哥,我们两人若是无一人来到这祠堂,你无需再装鬼吓他们,而是要立刻离开祠堂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我们去找你。
倘若你无法离开祠堂,那么就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别让他们找到你,尽可能躲到我们来找你为止,听明白了么?”
余佳丽是听明白了,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得躲起来?
阴十七不忍告诉余佳丽现实中可能有的丑陋,也是没有时间再解释什么,只反复地嘱咐着余佳丽一定要照做。
余佳丽点头答应阴十七,目送着阴十七避过小隔间里的两个村民离开祠堂后,她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却再无法平静下来。
余佳丽想着,她明明是水月村的人,可阴十七却一定要她躲起来,而躲的无非就是水月村里的村民,这是为什么?
阴十七离开祠堂前向余佳丽问了余得海的家在村子的哪个方位,顺着余佳丽所说的路线,她还是费了许久方找到余得海的家。
之所以想先找一下余得海,或许就因为之前在木屋里,在所有村民的激愤中只有他尚保存着些许理智。
但应该找他么?
应该相信他么?
找是绝对的,至于相信,阴十七觉得在这世上要真的相信一个人其实并不易,特别是一个至少有一半心思是想抓到她并给她定罪的人,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先暗中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余得海家在整个水月村中可以算是宽敞且气派的民舍,一个宽敞的院子,一间堂屋,三间寝屋,一间厨房,一间净房,一间茅厕,院中有一张圆形的石桌,桌旁有五张石凳,两张木凳,一张卧式摇椅。
余得海家中的人都在,阴十七趴在院墙外看着院里的一切,心道余得海家里不是有七个人,就是经常有人来他家里窜门,可这会院子里却没有半个人在。
堂屋里大门紧闭,显然人应该是在堂屋里。
即便不是全部,也应该是大部分人。
阴十七悄声翻过不高的院墙,所幸院墙上也没有什么任何用来防备的碎石或其他尖锐的东西,她翻得毫不费力气。
毕竟是在白日里,阴十七要比黑夜里更小心,她踏地无声地靠近紧闭的堂屋大门,贴耳于门上仔细地听着。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外来人到我们村里来?”
另一个较细柔的声音道:“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这两个外来人居然杀了我们村最最尊贵的神婆!”
余得海道:“现在还不能断定就是两个外来人杀的徐姐。”
除了粗犷的声音、细柔的声音、余得海的声音,阴十七这个时候听到了第四个声音出现,这个声音较为平静:
“父亲,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余得海没有回答,气氛在这一刻似是凝固了,堂屋内完全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阴十七又听到余得海的声音:
“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平静的声音道:“是,那毕竟都是人命。”
相较于余得海与平静声音力求事实真相的态度想法,粗犷声音与细柔声音显然不这么认为,两人坚持已见,皆认为应该立刻找到外来人,杀了外来人为神婆祭奠,然后自此禁止外来人再踏进水月村一步!
听了许多,阴十七可以相信里面那不同于余得海的声音,应该就是余得海的三个儿子,至于丝毫没有听到别的声音,那只能说明堂屋里只有四个人——余得海和他的三个儿子。
那么余得海的妻子,及七个人中的另两人呢?
倨余得海的年岁推断,会不会是余得海的儿媳妇或孙儿?
倘若是,那余得海的妻子与余得海的儿媳妇这个时候不在家中,会在哪里呢?
不可能家中壮力反而在堂屋里闲坐议事,而妇孺却下地干农活去了吧?
虽是这样想,但阴十七却无法肯定,因为她并不完全了解农家的生活,并不能肯定会是怎样的一种走向。
而余得海与平静声音话中提到的“不能再错第二次”与“毕竟都是人命”这两句话,无疑是在说余佳丽提过的那曾经到过水月村的三个外来人,阴十七知道那三个外来人的结局,却不知道那样的死局是怎样造成的。
阴十七再次翻墙,她离开了余得海家的院子,却没有离开余得海家太远,她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
就目前不甚明朗的情况而言,阴十七无疑必须得找余得海好好谈谈。(。)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用不疑()
三个青壮年再加上余得海本身的身强力壮,在不闹出半点动静不惊动左邻右舍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制住他们,在不想被反制住的前提下,阴十七决定等待一个余得海落单的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将近午时的时刻来临。
余得海一个人自家门走出,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追了出来问:
“父亲,午膳时间快到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汉子一开口,阴十七一听便知是堂屋里那个细柔的声音,果然是余得海的儿子。
余得海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去祠堂走一趟,待会就回来了。”
汉子道:“那父亲可要早点回来!”
余得海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便继续往祠堂的方向走。
阴十七藏身的地方完全与祠堂的方向相反,待汉子重新进了家门并关上门后,她才赶紧追了上去。
中途有一条暗巷,阴十七抢先到暗巷埋伏,等到余得海走进暗巷的时候,她才现身。
余得海虽不认得阴十七,但他一看阴十七的装扮就知道阴十七必是外来人,尚来不及喊人,阴十七已将佩刀架在他的颈脖上:
“最好老实点,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
阴十七声音低沉,双眼锐利,执刀的手稳如泰山,一字一句宛若刀剑敲进余得海的心里。
余得海不是不怕,也不是怕,只是觉得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当然他也不敢冒乱动而妄送性命的险,只得直挺挺站着回道:
“倘若我早知道你们来找徐姐是为了杀害徐姐,我怎么也不会松口让你们进水月村!”
暗巷此时左右无人,但现在是白日,又是前往祠堂的捷径,虽说不一定人人都像余得海为了省时间而走这条捷径,然这暗巷并非绝对安全这一点,阴十七还是知道的。
阴十七道:“我们此番到水月村找徐姐是有事情问她,徐姐之死更与我们无关,不管村长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余得海道:“凶手总不会那么轻易便承认自已是凶手!”
阴十七知道多说无益,余得海虽说并未定她与展颜的罪,但其实心中还是倾向相信余高的话,认为她与展颜便是杀害徐姐的凶手。
当下阴十七也不再辨解,改而问道:
“听闻先前水月村也曾过三个外来人,村长可否将这三个外来人的情况说一说?”
问的同时,阴十七手中的刀更加贴近余得海颈脖一些,威胁的意味十分浓重。
余得海颈脖上自然感受到了刀锋的冰寒,之前不畏不惧的心态此刻已有了变化,因为他自刀锋的寒气感受到阴十七是真的可能不会手下留情。
又想到徐姐大有可能就是被两个外来人所杀,既然已杀了一人,那么这会阴十七再杀一个他又有什么不能的?
想到这里,余得海感到贴着自已颈脖肌肤的刀锋越发锐利冰冷。
余得海反问道:“先前那三个外来人可是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阴十七丝毫不理会余得海的反问,阴恻恻道:
“说!否则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开一道口子!”
前世在现代,阴十七是个私家侦探,有时为了查一些线索或证实一些答案,她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像这样威胁人的伎俩,今生没怎么用到,在现代她可是用得颇为娴熟,自然此刻做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余得海见阴十七真的动了真格,再看明明比他要矮小许多却有着一双锐利眼眸的阴十七,他不禁忙道:
“我说!”
阴十七道:“说实话,要是有半字虚假,我便先砍了你的双腿,再断你的双手!”
砍了双腿又断了双手,那便是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干净。
余得海听着阴十七这样狠毒不留半点余地的话,暗吞着口气之际,虽未全然相信阴十七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但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凡是个人,谁也不想生不如死的活着,更不想明知稍有差池便是生不如死的下场,却还执意去冒险。
余得海交代了。
详不详细全不全的,阴十七不知道,但她至少能确定,余得海知道有关三个外来人的事情已然尽数倒了出来。
在三年前,水月村的村民尚个个好客,民风纯朴,尚未如同今时今日这般封闭,不喜外客。
三年前的春天,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天气里,穿着富贵的两男一女三个外来人坐着马车路过水月村,到水月村时天色见晚,于是三个外来人便在水月村里借宿。
水月村村民那会好客,且见三个外来人出手阔绰,自然是欢迎三个外来人住下,被借宿的村民家还在暗底里巴不得三人再住上几日,也好让他们赚上更多的银两。
三个外来人听闻水月村村尾上去那座山上有一个很灵的神婆,不过那会因着神婆有事外出,虽知神婆就在这数日内回来,但谁也无法确定是哪一日。
三个外来人听村民这么一说,三人也不介意,说本就是出来游玩的,在水月村多住上几日也是无妨。
于是三人这一住,便多住了十日。
十日后神婆回来,三个外来人却没有上山去找神婆卜算,而是不告而别。
阴十七听着余得海说到“不告而别”四字,不由冷笑道:
“恐怕不是‘不告而别’,而是被你们杀人灭口了吧!”
余得海浑身一震,显然未料到阴十七会这样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胡说!那三个外来人早走了!”
余得海仍在做垂死挣扎,可见那三个外来人被杀也有他的份。
阴十七看向余得海那双早沾了人命的双手,见余得海双手抱成拳死死握住,显然情绪已濒近边缘,下一刻大概不是与她承认罪孽,便是与她来个最后的鱼死网破。
阴十七心下戒备,嘴上仍继续问道:
“三个外来人是怎么死的?现今他们又是葬身何处?村长既已有了悔意,何不趁此机会与我老实说了?”
余得海瞪大了眼:“你方才到过我家?”
整整三年,余得海心中虽对三个外来人之死有悔意愧意,但却是一直深藏于心底,从未道出,仅仅在方才家中与三个儿子说道徐姐之死时,他方与三个儿子道出那一句埋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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