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见绣燕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针一针地走着线。不禁撒娇道:“绣姨,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乱跑了。也不让自己受伤了。是我的错,是我非让她带我玩的。绣姨,就让芸娘进来吧,啊!”
绣燕听了付新的话,更生气了。停了针,抬起头来,对付新道:“憨娘什么性子,老奴还能不知道?”
付新一见,知绣燕这是在迁怒付芸。
说是说不通了,一扶额道:“哎哟,头疼。”
绣燕大急,连忙将手里的活计放回针线笸箩里,放一边桌上一放,站起身道:“头疼?哪儿疼?是里面疼,还是伤口疼?”
付新道:“绣姨不让芸娘进来,急得头疼。”
绣燕一听,知道这是在吓唬她。气得就瞪付新,伸手要戳付新的额头,见上面缠着白布,着实可怜。不禁笑道:“好了,姑娘快别装了,老奴这就去将芸娘请进来。”
付新立时笑道:“绣姨最好了。”
绣燕笑道:“那也没有芸姑娘好,先老奴陪着,就一句话不出。这会儿听芸姑娘来了,倒学会骗老奴,叫老奴担心了。”
付新笑着吐舌头,连连道谦。
绣燕站起身,丫头从里面将门打开,果见付芸就站在门口。
付芸连来人都没看清,就问道:“新姑姑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有没有恨我?”
绣燕还算恭敬地说道:“芸姑娘好,憨娘请芸姑娘进去呢。”
付芸没等绣燕的话音落下,便就“嗖”的一声,从绣燕身边钻了过去,一口气冲到炕沿边上。等绣燕转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时,付芸已经然和付新说上话了。
自知自己犯了错,付芸这一次来,可是带着将功赎罪的心思。献宝似的,与付新说了一个府内的最新消息。
第十九回 4(邪性)()
说是付国公府上的最新消息也不确切,因为这只是付芸自己偷听来的。
付新听了之后,直愣了半天,才道:“这……这不是真的吧?”
付悦竟然抱着赵夫人的大腿,哭着喊娘?
付芸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新姑姑还不信我?咱们后院临着街,有处院子,叫初平园。平日里谁也不准进的。我听娘说,那是以前的新姑姑的院子。”
付新听了,不由得笑道:“你进去了?”
付芸调皮地一吐舌头,道:“我平日里很听话的。我是见悦姑姑进去了,便就偷偷地跟了进去。谁可知道,祖母也在里面呢。”
付新听了,不禁摇头,点着付芸的额头道:“你胆子也忒大,先时没吓着你?竟还不老实,到处乱跑。既然大夫人不人进,又没人住,想来里面也荒芜得很。”
付芸道:“没有,新姑姑不知道,初平园里可干净了。听我娘说,那园子可是按着当初我大姑姑在家时,一样都没动。明不常的,祖母就会让人将院子收拾了。而屋里,全是祖母自己收拾。”
想了想付芸又说道:“祖母都多大年纪了,那么些屋子,听娘说,收拾一回很累人的。我娘和大娘、三娘都说要帮着收拾。可祖母谁也不让进去。”
付新听了,不禁有所动容。
想到世界上的感情都是互通的,赵夫人失了亲女儿,与她失去母亲,应该是一样的。
想到这儿,付新的心也有些酸酸涩涩的,眼角便就湿润了。
付芸还小,哪儿会看这些眼色?
见付新没有问她,付芸心里挠心挠肝的,自顾地往下说道:“悦姑姑进去之后,好像对那院子特别的熟悉。东走西走的,摸摸这儿,摸摸哪儿,然后还哭了。我跟在她后面,都觉得奇怪。我自小生长在国公府里,以前也曾偷进那园子过,都没有那般的熟呢。”
“新姑姑。”付芸说到这儿,一摇付新道:“新姑姑说,奇怪不奇怪?”
边上的绣燕在边上连忙拉开付芸道:“小祖宗,憨娘伤了额头,可受不得芸姑娘摇晃。”
付芸一听,立时懊悔道:“呀,我忘了,都是我的错,新姑姑,怎么样?头疼不疼?有没有摇伤哪儿?”
付新连忙安慰付芸道:“没事,哪有那么娇气?好了,好了,你不是要跟我学?接着说,我还听着呢。”
绣燕到底又叮嘱道:“好好说话,可别再动手动脚的了。”
说完,绣燕端过一杯水来,递与付芸道:“芸姑娘说了这么半天话,喝口水,润润嗓子。”
付芸不客气地接到手里,一仰头喝了。
绣燕又递付新一杯水。
付新不紧不慢地接到手里,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付芸刚润了嗓子,说直话来,声音特别的清亮。她说道:“啊,我忘了学了,中间,悦姑姑还换了一身衣服。”
“换衣服?”付新觉得哪儿好像有点儿不对劲,问:“她将衣服弄脏了?在哪儿换的?总不能在园子里换的吧?”
付芸道:“可不是。就是在园子里换的。我跟着她进到一个屋里,我在窗子外面偷偷瞧着,悦姑姑竟然从里面翻出一件鹅黄色的衫裙来,换到身上,还自己重梳了头呢。我看悦姑姑好像将那屋子,当成了自己的。要找什么,都是随手就拿。好像这屋子之前就是她的一般。”
付新终于知道哪儿怪了。有些像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不我知道,她之前决没有来过京城的,就是比我提前些日子进京,但她来国公府的次数应该也数得过来。再说,大夫人也不可能随便让她进初平园。”
付芸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呢,我也觉得得奇怪呢。就像我从小到大长在这里,对于初平园也不熟啊。上回进去,还丢了呢。最后被发现,狠狠让我娘骂了我一顿。”
付新一听,笑道:“你还好意思说?”
付芸一吐舌头,全不在意地往下说道:“新姑姑不知道,那里竟然有把琴,悦姑姑按完衣服,打扮完,竟然就坐到琴跟前,将覆布掀了,抬手就弹,好像非常的熟,弹的可好听了。”
“她会弹琴?”别说付新了,就是边上的绣燕也吃惊不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欢娘会弹琴?芸姑姑别拿话诓人。”
付芸最受不得别人怀疑她了,立时提高了声音道:“新姑姑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祖母,这可是祖母亲耳听见了,也见着了的。”
付新连忙安慰炸毛的付芸道:“我们没有不信你,就是太吃惊了。我在家时,从没听说过她会弹琴,或许学些入门的,但我敢保证,家里决没有为她请过琴师。”
付芸这才又说道:“我也不知道祖母是不是被琴音吸引过去了,反正祖母只一推开门,就已经哭了,还喊了声什么,我也没听太清,声音太低了。”
付新听到这儿,已经有些猜着,付悦那身打扮,多半是赵夫人亲生女儿小时候,常做的装扮。只付新不懂,付悦是如何知道的呢?
付芸继续说道:“新姑姑决想不到,祖母进到屋里,看到是悦姑姑时,好像挺错愕的。可是悦姑姑竟然就像着了魔似的,跪到祖母的脚边,抱着祖母的大腿,喊了声‘娘’。”
“哎!”付芸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我都没那么哭过呢。祖母当时哭得可大声了。抱着悦姑姑,悦姑姑也抱着祖母。”
绣燕听到了,不觉得说道:“怎么听着这么……”
她本想说“邪性”,但又怕芸娘出去学,付家人嫌弃她说话没有遮拦。微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只是隐隐觉得,只怕付新过继的事,果然是要黄了。
付新也想到了这一点,倒也没有多少失望。
也觉得付悦颇有些怪异。
赵夫人的表现很正常,她思念女儿,时常去女儿在娘家时的居所。突然在女儿的房间里,看见一个神似女儿的人,自然是满腔的思念全数倾倒出来。
但付悦的言行,可就无法解释得通。
付芸“噗呲”一笑道:“新姑姑决想不到,后来怎么样了。”
付新自然说道:“大夫人认了她当女儿?应该是这样吧?”
第十九回 5(哭)()
付芸一副我就猜着你们会这样认为的表情,一脸愉悦地说道:“怎么可能?要真那样,我还能笑得出来?早就气死了。我才不喜欢她呢。她虽然总送我和姊姊东西,但我和姊姊就总觉得她好假。”
“那后来怎么样了?”付新坐直了身子,拉住了付芸问道。
这也不能怪付新,付新觉得,这要是换了她,也一定会认的。付悦,活生生就像是赵夫人的女儿么。
说到这儿,付芸也变得无精打采的,堆坐在炕沿边上,闷闷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见她们哭做一团,一着急,就跑了出来,去安慰我祖母。唉……”
付新和绣燕均一脸茫然,心想:大姐,你逗我?你逗我?你肯定在逗我呢。
付芸也是无精打采地叹道:“这也不怪我啊,这要是换了新姑姑,见着祖母哭得那般伤心,也定是会跑出去安慰的。总不能因为怕挨说,就在边上看着吧?”
付新忍不住,笑出声,一摸付芸的头道:“可不是呢,若是我,也会和芸娘一样的。”
付芸连连点头道:“是吧?是吧?”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付芸一拍自己的胸口,极为得意道:“新姑姑可不能将我,与那为利是图的小人一样想,我一见祖母哭,就急急地跑了出去。祖母立时就不哭了,愣了好半天呢。倒是那个悦姑姑,好像非常不高兴,还偷偷瞪我,当我没发现?其实我都看见了呢。”
付新想,她能高兴才怪呢,一准是破坏了人家的好事了。
果然,就听付芸一脸窃喜地说道:“祖母反应过来之就,一面说我乱跑,一面将悦姑姑扶了起来。出了初平园后,就让婆子将我送我娘哪儿去了。后来听我娘说,悦姑姑被祖母让人,连着吕家姑姑一块儿送走了。”
付新也毕竟才九岁,听了付芸的话,一想到付悦费尽心力的弄了这么一出,结果怎么样先不说,就是让人窥着了,就付芸这样的,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守住秘密的人。
付悦能开心才怪呢,一想到付芸会出去跟别人乱嚼舌根子,若是可能,大概付悦都有杀死付芸的心吧?
这么想,付新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好开心。
便就大声的笑了起。
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了头,抚着额角边笑边产疼。
绣燕也很开心,但仍是提醒付新道:“小心些,这伤还没好呢。”
付芸就又神神秘秘地说道:“新姑姑,我跟你说哦,我偷听我爹和我娘的话,好像说过继新姑姑的事定了下来,只差国公爷答应了。所以,就是没有我的话,悦姑姑今天也不能如意。因为老太君亲口答应了祖母呢。”
付新默然,她还以为,付悦这一番作为,即使不能使赵夫人立即认下付悦当女儿,但又要衡量些时日才对。
这就定下来了?
付新有些不大相信地瞅付芸。
付芸才要说话,正这时候,外面有人报道:“姑娘,世子爷和广陵二爷来看姑娘了,就在外面呢。”
付新就要下地,可是一动,伤口便就跳着疼。
绣燕按着付新,不让她动,只是将付新身后的靠枕弄了弄,扶着付新靠在靠枕上。
付芸一听她祖父来了,想到白天时,她曾去过初园,吓得上窜下跳地找地方,想要藏起来。
付新笑着一拍炕里。
付芸会意,“蹭”地跳到炕上,便就躲在了付新被子里面。
绣燕刚要说什么,付宽和着付伟已经进来。
付新又拽了拽被子。
付宽人未进来,声音已经进来了:“憨娘不用起来,伯父和你爹爹来瞧你,可不是让你劳累来了。”
有付芸在被底下,付新也不敢动,就怕露了馅。眨着大眼睛,对着进到屋里的付宽和付伟道:“世子爷万安,爹爹好。”
付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炕上一把将付芸揪了出来道:“你这孩子,白天累得你姑姑受伤,听说你又跑初平园去了,现在又来这儿捣乱。”
付芸大叫:“祖父、祖父好,不要告诉我娘啊……”
付新连忙求情道:“世子爷莫怪,是侄女让她来陪我的。要怪就怪侄女好了。”
付宽将付芸放到地上,笑道:“你也不用为她遮掩,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告诉伯伯,伤口还疼吗?”
付新轻声道:“不疼了。”
付宽拉住了付芸,笑道:“陪祖父出去走走。”
付芸哭丧着脸道:“祖父……”
付宽笑道:“好了,祖父不与你母亲说,你来这儿,行吧?”
付芸一听,顿时乐了,与付新道:“新姑姑好好养伤,明儿有什么新鲜事,我再来与新姑姑学。”
付宽问:“有新鲜事?”
爷俩个边往外走,付芸边说道:“有,我刚还跟新姑姑学了。那个悦姑姑,祖父还记得不?”
付新瞪眼瞅着付芸拉着付宽的手出去,都不用往下听,便就知道付芸这是将付悦在初平园的事,一准添枝加叶的,学与付宽听了。
果然,付悦瞪付芸都是轻的。
要想这事不被传出去,除非掐死付芸。
见付新怔愣地望着门口,嘴角挂着笑,付伟听见付芸提到付悦,不解地问道:“她来找你了?”
付新摇了摇头,但也没提付悦在初平园的事。
绣燕让屋内的丫头全都出去,她自己也退了出去,就守在门口。
付伟放下心来,又问道:“告诉爹爹,头还疼吗?你这孩子,就是傻,救谁,也不能伤了自己。”
付新笑道:“不怎么疼了,我没事的,爹爹不用担心。”
付伟细看了下付新,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白布,看着实在惊心。好在付新的气色还算好,精神头也不错。付伟才稍稍地放下些心。
沉吟了下,付伟说道:“世子爷刚与我说,老太君已经让世子爷去看日子了,你伤口好些了,便就正式开宗祠,过继你,上国公付国公府的宗谱。”
付新听了,眼里的泪立时就涌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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