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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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心-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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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点左右。”傅子祈没有半分迟疑,他父亲的航班是九点钟到,他在机场等了快两个小时,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楚煜脸色惨白,2008年5月11日,10:30分的时候,他见到了何以夏,就在他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她钻进一个男人的怀抱,并且笑得十分灿烂,那笑容,他至今都记得,他只能硬生生顿在脚步,隐于人群,远远的看着她,最终,他退缩了,在机场待到晚上八点,就坐上了回程的航班。

    傅子祈见他沉默,开了口:“以夏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发了疯似的找,抑郁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等等,在机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流掉孩子?”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楚煜。

    他如实说:“不清楚,我见到以夏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血泊里了。”傅子祈不止一次的问过何以夏,但她始终都不肯说。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楚煜和傅子祈无从知晓。

    楚煜问:“然后呢?怎么样?”

    “从以夏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她就疯狂抽烟酗酒,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不肯说话,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次半夜,以夏问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她把我当成了你。”从那以后,何以夏就常常把傅子祈当成楚煜,说过最多的两句话,无非是为什么分手,还有孩子去哪了。

    傅子祈那时小,不知道幻觉和记忆衰退就是重度抑郁症的表现,直到何以夏肢体麻痹,严重到连香烟都夹不住时才起了疑心,但那时,已经晚了。

    “以夏自杀过两次。”第一次的时候,是他发现何以夏肢体麻痹不久后,傅子祈那天带着医生去给她看病,却没想到她已经自杀了,在浴缸里。幸亏发现得早,又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第二次自杀,是在两个月后,何以夏的抑郁症已经深入骨髓,抽烟酗酒,还有失眠,已经让她瘦得跟个骷髅头似的,傅子祈那天刚收到墨尔本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穿了西装,去看她。

    何以夏把他当成了楚煜,问他为什么分手,问他到底信不信,傅子祈沉默了,这种沉默,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当天晚上,她吃了很多很多安眠药。

    傅子祈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把何以夏送进医院,他在抢救室门外守到天亮,那天晚上,他把所有眼泪都流完了,自责和愧疚让他彻底崩溃,如果他当时假装成楚煜回应她,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何以夏第二次抢救回来后,她整个人就变了,慢慢戒了酒,烟也比之前抽得少了,偶尔也跟傅子祈说些趣事,她说想读书,他就给她安排学校,她说想旅行,他就跟她一起去。从那以后,何以夏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只不过,她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苛刻,尤其是对男人,她的好,也只给傅子祈一个人。

    何以夏说,她想好好活着,她在地狱里饱受的煎熬,有一天,她也要让那个把他推向地狱的男人遭受千倍百倍。

    可她终究没能敌过那个男人给他的温暖。

    傅子祈回过神,抬头去看楚煜,竟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脸色白的渗人,眼底的猩红更是让人惧怕,阴冷的眸光好似淬了剧毒。

    楚煜强忍住眼底的湿意,声音哑然,“我竟然混账到如此地步是我,是我对不起以夏。”

    他浑身力气都被抽个干净,步步后退,直到靠在汽车引擎盖上才堪堪维持住平衡。七年来,楚煜一直都以为,活在地狱里的人只有他,可何以夏遭受的,竟是这般残忍。

    傅子祈低头看了眼腕表,“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是我混账,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这条命抵。”楚煜无力辩解,一句“对不起”,太过苍白。

    而让何以夏撑过那地狱般的折磨,就是凭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她要的,就是楚煜的道歉和认错。

    傅子祈暗暗松了口气,但脸色却仍然冷冰冰的,“你的命,好好留着。”他顿住几秒,说:“照顾好以夏,你若再伤她分毫,我定倾尽所有,让你偿还给她。”

    楚煜目光沉沉,喉头微动,“谢谢你救了她。”

    傅子祈笑了声,“楚煜,你要知道,我对以夏的爱,并不比你少,所以,你不必谢我。”

    “我得走了,以夏还在家等我。”天色渐渐暗了,远处乌云笼罩,像是要吞噬天地,也要吞噬他。

    楚煜到束河印象的时候,已经开始落雨了,他泊好车,往屋里走,他想见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她,想给她一个拥抱,想说一声对不起。

    客厅里没有人,很安静,也很暗,卧室里开了灯,他几步走过去,站在门口,何以夏穿着浅蓝色的睡衣,背对着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看得很认真,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楚煜站了会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头埋在她细腻的脖颈。

    何以夏没觉着意外,她知道是楚煜,他喜欢从背后抱住他,她侧头,脸颊抵在他额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这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大多数都是半夜回来的,像今天这么早,还是头一遭。

    “想你了。”楚煜在她脖颈里蹭了蹭。

    何以夏轻声笑了,把握在手里的照片拿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在整理以前拍的照片呢。”

    楚煜视线落在她手上,是摞很厚的照片,全是男人,他见过的,他第一次跟踪她的时候,他那时以为,这些男人,都是跟她好过的男人。

    但他错了,那是何以夏故意气他的。

    “这些年,我走过很多路,也看过很多风景,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或像你的眉梢,或像你的眼睛,亦或是像你的薄唇,但我知道,他们都不是你,阿煜,他们都不是你。”这些照片上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或头发,或眉眼,或薄唇,都跟楚煜极其相似,每一张照片,都是何以夏亲手拍的,相似的五官,拼凑出一张近似于楚煜的脸,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无数个深夜里记起他的模样,她那些铺天盖地的思念才能妥善安放。

    何以夏回国时,只带了这几百张照片,她想他,想拥有他,七年如一日,从不曾停止过。

    楚煜眼窝发热,轻声开口:“我知道,我都知道。”

    “阿煜,你说的对,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即使恨你恨到想杀了你,最后还是想爱你,想拥有你,痛就痛在这里。”这个残忍的事实,从何以夏决定远渡重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的知道。

    他没说话,趴在她肩窝里,原本冰凉的皮肤像灼伤般滚烫,一股热流浸入血液。

    何以夏心头一颤,等情绪稳了些才开始一张一张的翻照片,直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闯入眼帘,手上的动作才全部停住。

    她把照片抽出来,摊在掌心,“阿煜,你看这一张,像不像你?”

    楚煜抬头,视线落在她掌心上的照片,白色衬衫,刺眼的阳光,柔软的发,冷硬的线条,即使只有男人精致的半边侧脸,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视线渐渐模糊,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右下角的一行数字上――2008…5…11 10:48。

    “不像。”长久的沉默,他几近崩溃,哽咽着说:“那是我,就是我。”

47。 晉江獨家發表() 
天色渐渐暗透,厚重的乌云终归吞噬了天地,也吞噬了屋子里的人,灯光剧烈摇晃,几秒后,连最后一束微弱的光源都熄灭了。om

    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簇拥着冲过来,将何以夏和楚煜分隔成两座孤岛,而爱,便成了孤岛上的一只萤火。黑暗中,唯独楚煜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格外清晰,他眼里的光亮如同泛着冷的利刃,一刀一刀的楔在她心坎上。

    “你说什么?”何以夏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捏在指间的照片尽数落地。

    楚煜眼底的湿意增添几分,眸光愈冷愈沉,喉头滚动得厉害,音色哑然,“我去找过你。”

    他闭了闭眼,有水雾溢出,陷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何以夏是2008年3月3日走的,楚煜知道她出国的消息是两个月后,他起初不信,直到5月6日,他回了趟公寓,屋内的陈列摆放皆跟他离开的那晚一模一样,他心底漫起恐惧,往卧室跑,拉开抽屉,平日里摆放在角落的身份证不见了。

    楚煜这才相信,何以夏是真的走了,她什么都没带走,她恨他,所以才走得如此干净且悄无声息。他在屋子里坐了一天一夜,回想起分手的那两个月,孤独、痛苦、恐惧、还有无穷无尽的罪恶感都将他紧紧包裹,直到彻底崩溃。

    楚煜决定,他要去何以夏。谁叫他千万人中,只爱她。

    5月7日的黄昏,楚煜去了趟双流机场,找沈浩初,他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何以夏下落的人。楚煜求他,低声下气的求他,而沈浩初最后,给了他地址。

    5月11日10:30分,楚煜乘坐的航班降落在墨尔本机场,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在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漫长且痛苦,连眼睛都没合一下,他一直在想,见到何以夏之后,他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但楚煜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墨尔本机场,有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沈浩初背对着海关,眼前的女人捧着相机拍来往的行人。即使他站在何以夏跟前,她眼里也只有镜头。

    他蹙眉,手指覆盖在镜头上,她才停住所有动作。

    “以夏,我要走了。”沈浩初是5月9日来的,他以为楚煜要来找何以夏,她身边没个人,他不放心,接受完公司的调查就直接飞过来了,但沈浩初等来的并不是楚煜,而是赵孜楠跟陈秉克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他连夜赶到机场,买了最快一趟回国的航班。om

    何以夏收好相机,眯着眼睛看他,“不用担心我,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沈浩初放心不下何以夏,但同样也放心不下他最爱的女人,他没办法让赵孜楠摆脱背负家族使命的噩运,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参加她的婚礼,祝福她,即使她即将成为陈秉克的新娘。

    沈浩初视线落在相机的镜头上,眼底的沉郁多了几分,“以夏,你拍的那些人,或许像他,但却始终不是他,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要的,真的只是一张照片,我完全可以给你。”

    但如果何以夏要的是别的,他什么都给不了。

    何以夏的脸色立时冷了几分,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忽然响起,“你该走了,楠楠还在等你。”

    沈浩初不置可否,他的确该走了。

    她忽然笑了,扑进他怀里,低声说:“浩初,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向我伸出援手,谢谢你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能给你一个拥抱。

    沈浩初也跟着笑,伸手摸她乌黑柔软的发,犹豫几秒,轻声开口:“如果楚煜来找你,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如果。”

    沈浩初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没把楚煜去找过他这件事告诉何以夏,如果楚煜不肯来澳洲找她,他所给她的希望,就变成了绝望。

    “没有如果,他不会来找我。”何以夏知道楚煜的脾性,分手的那晚,他不信她,就始终不会信。

    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落入不远处的男人眼里,他眼底的光如同鹰隼般狠厉。

    拥抱在一起的人渐渐分开,沈浩初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海关尽头,何以夏才低头摆弄相机,她看着那些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面孔出神,相似的眉梢、眼角、唇瓣,每一处,都能让她想起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她一张一张的翻看,直到男人精致的半边侧脸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何以夏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心脏骤停,呼吸断掉。

    白色衬衫,刺眼的阳光,柔软的发,冷硬的线条,那是楚煜的脸,何以夏朝思暮想的男人,即使只有半边侧脸,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把照片放大,寻着背景去找。

    楚煜隐于人群的后头,眼底涌起热泪,他忽然转身,迈开步子往外走。人来人往的墨尔本机场,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男人死咬着唇角克制住如决堤般的泪水。

    五月,是墨尔本的夏季,阳光炙热,他却如同坠入冰窖。

    十分钟前。

    “以夏”楚煜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他看见了她,他叫她的名字,他往她跟前走,几秒后,却硬生生顿住脚步。

    何以夏忽然咧开嘴笑,扑进男人的怀抱,是沈浩初。他攥紧拳头,不可抑制的颤抖,楚煜就那样看着他们,她笑得真好看,他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

    他一遍一遍的逼问自己,是否也能让她如此明艳动人,但却始终没有答案。就算见了面又能怎么样,把孩子做掉?亦或他接受孩子?不,不可能,没有人会退让半分,楚煜不会,何以夏亦是。

    他们之间,从分手的那晚开始,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楚煜低着头,大步往外走。

    何以夏只看见了那个男人的一抹剪影,但她知道,那就是楚煜,一定是楚煜。相机坠地,她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撞到一个又一个行人。

    她想:我一定要追上你,我要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毫无隐瞒的告诉你,我爱你。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等我滚到你的脚边,我愿意把我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自尊心双手捧在你跟前,任你践踏,任你蹂躏;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原谅我曾让你变得卑微又低贱,原谅我深入骨髓的冷血和自私;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看看我现在有多么卑微,卑微如蝼蚁,看看我现在有多么爱你,爱你如生命。阿煜,求你等等我,求你原谅我,求你回头看看我。

    眼泪模糊了整个视线,她放下所有尊严,孤注一掷的在人群里寻找他,直到体力透支个干净,直到她被无人认领的行李箱绊倒,直到她躺在血泊里不能动弹,她也仍然在求得楚煜的原谅。

    行人匆忙的步伐使何以夏眼前光影交错,她哭着求助,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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