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贞慌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见到认识的人。万一是商社的人怎么办?她当时就晃晃的跑回家,躲到乡下去了,后来呢?藤田有没有向别人说起,丽莎会不会在外边胡说八道?
一起做事的人都知道了吧?
敏贞脑子一片混沌之中,甚至还在担心丽莎会不会污蔑自己,她们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那些贪图富贵,不知廉耻的女人。
不行,不行,不能让人追上来,绝对不能被人认出来。
敏贞那些含着泪在心中默默建立了的一道道防线,颓然间坍塌下来。
羞愧、难堪、恐惧
慌乱不择路的敏贞,撞进了对面行人的怀里,一时间又挣脱不开,泪流满面。
一身墨色西装的承言,背光而来。
上午的阳光刺眼的狠,敏贞晶莹着泪光抬头就看见了承言晕在阳光中的脸。
”乖,这是怎么了,恩?“张承言的心都被敏贞撞碎了,一手揽着她,一边掏出了手帕,轻轻的给敏贞擦拭起眼泪来。
”承言“阳光将张承言的线条拉长,敏贞一脸的呆愣,试试探探的叫出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名字。
敏贞最近有清瘦了很多,张承言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莹润着小脸,半含着泪、哭的红彤彤的大眼睛,像是一只迷了路的猫,茫然无措的站在高楼上,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害怕与紧张。看的张承言的心都要化了。
他弯下腰,揽着肩膀的一只手,顺着圆润的肩膀,一寸寸的游移,轻轻地搭在了敏贞不堪一握的腰上:”恩?告诉我怎么了?“
承言的嗓音低沉,见到敏贞他总是开心的,微微上挑的声音里带了不容错失的诱哄和欢喜。
敏贞清醒过来,是承言!
她抵抗不住这样磨人的眼光,下意识的想躲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半趴在他的怀里。
敏贞顾不得哭了,一张笑脸腾的通红,试图攀着承言的手臂站起来。却发现承言揽着自己的力气惊人,根本挣不开。再一用力,反倒是弹回了承言的怀里。
“想我了?”承言哑着嗓子,凑近敏贞珠贝一样的耳边。
张家三少爷黑脸的名声一直在外,别说是交际场上的应酬,就是亲戚朋友的聚会,也少见他笑脸,更不要说与人攀谈。就是与孙敏贞相识谈朋友,真正做到’发乎情止乎礼‘,在这之前,他们之间甚至连拥抱都少得可怜。承言怕唐突了敏贞,也就是请她出来看看电影,吃吃饭。
敏贞不告而别,承言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这小丫头纵容她在外边游荡也够久了。
“有人看着呢!”敏贞抬起头来看承言,试图劝他放开。
承言不避不让,侧着头依旧盯着敏贞。
呵出的气息扑面而来,敏贞觉得脸上的绒毛都在一根根悄悄的竖起来,脸更烫了。
“你你快松开。”敏贞感觉周围的眼光都飘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小腿绷得僵直,脚尖无措的在地上划了起来。
承言的手劲儿没松人却直起身来,敏贞以为他肯听话,心里一松站直,就在这瞬间被承言轻轻一带,又扑到了他怀里。
“你干嘛?”敏贞一张脸都埋在承言的怀里,才意识到这这个人刚才分明是在骗自己,气的握紧拳头垂在他腰侧,语气带了几分娇嗔。
“想我了没?”承言贴着她耳朵又问了一边,大有一副若不回答就坚持到底的执着。
这个人,之前见面还是温和有礼的。
敏贞想特别有骨气的说一句’没有‘,也好气一气这位霸道的少爷,但到底顾及着在大街上,怕他再做出什么举动来,只好头深深地埋在承言的怀里,轻轻地点了一下。
承言知道小乖乖脸皮薄,害羞了,也不再逗她说话。不过可算是遇见了多日不见的她,承言舍不得松手,就一路上半搂着敏贞向车子走去。
胖荣远远地围观了半天,看着少爷搂住孙小姐走过,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施舍,就知道现在自己就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
“哎呦喂,我这受伤的小心肝啊。”张荣轻佻的翻了个白眼,太太天天念叨着三少爷不开窍,多大的人了,还不成家。家里介绍的小姐,都横眉冷对,不知道人家欠了他多少亏空一样。
真是杞人忧天,少爷的桃花开得灿烂着呢。张荣必须发自肺腑的承认,自己三少爷那张冰块脸第一次笑得那么灿烂,说不得好事将近了,他觉得上海已经不是雨季,少爷的春天就是他张荣的新年啊!
张承言拥着敏贞上车,他一手开车,还空出一只来紧紧的握住敏贞软糯的小手。
敏贞晕晕乎乎的坐在一边,看着放在腿上的那只大手,动也不敢动。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被承言压着的那条腿发烫了起来。脑袋嗡嗡的响,她甚至都不敢侧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男朋友,如今心里满满的都是羞涩、喜悦还有微微的甜。
承言想和敏贞好好地待一会儿,实在太想她了。
带她去小公寓吗?敏贞会不会觉得唐突,虽然承言心里也隐隐的期待,但他知道敏贞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姑娘。
承言不舍得她忐忑,即使是没有必要的,也不愿意她委屈。
封闭的车子里都是敏贞香甜的气息,承言觉得自己心如擂鼓。
窗外的一家西餐厅一滑而过。
真是个好地方,温馨又静谧。
承言一脚刹车,就停在了这里。
第十四章 门当户对()
第十四章门当户对
悠扬的钢琴曲回荡在餐厅里,落座之后承言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敏贞的手。
敏贞捧着柠檬水,眼睛盯在暗纹的桌布上。
纵横交错的纹路,她甚至在默默数着蕾丝花边上的小洞洞。眼神之专注,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了花期。
无言的暧昧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
“你能不能别看了。”最后还是孙敏贞败下阵来,她觉得坐在对面的承言,眼神如有实质的一寸寸在自己身上缓缓流过。
不情愿的嘟起嘴,小声的抱怨起来。
“哈哈”张承言笑得张扬而肆意。
西餐厅里三三两两的人,或是善意,或是好奇的张望过来。
敏贞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承言更高兴了,不过看着女朋友隐隐泛红的耳朵,怕是惹恼了她,扬手叫了waiter点餐。
“给你一份菲力好不好?”承言修长的手指划过菜单。
敏贞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看着承言恍然意识到,不过是个过场,她们坐在这里总不好真的只要一杯柠檬水吧。
敏贞点了点头,想着要是母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年轻人一点都不经济,才吃了饭又点一桌子。
呵呵这何尝不是两个人的差异。
以前敏贞一直在回避,现在想想真是没有什么意义。人的一生说漫长漫长,要从牙牙学语长大满鬓霜白。恋爱结合在一起,过着琐碎的日子,照顾着两个家庭,享受温情,客服矛盾,供奉长辈、教养子女!可不是谁都能有幸平安到老,要是当时她死在了鹰潭的贡江水里,那之前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存活一世,难道就是为了小时候清贫的与母亲相依为命,稍微长大一点节衣缩食努力学习,然后终于遇见一段美好,甚至还没开始享受,眨眼之间就被恶魔拖进了深渊里!
呵何其可悲,有资格的时候诸多顾虑,她还没来得及堂堂正正的说句‘我爱你’。
“说说吧,我该怎么惩罚你。”张承言伸手戏谑的捏了捏敏贞挺翘的小鼻子,还没等小姑娘抗议就松开了手。眉目放松的向后仰靠在沙发座椅上,一双长腿自然而放松的舒展开来。
平滑细腻的西装裤擦着敏贞光洁的小腿。
这超出了两个人的安全距离,敏贞的心一提,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了,试图将双脚背回座椅下边去。不过没有成功,她才一动,对面那位看似慵懒的少爷,双腿并拢一夹,轻轻巧巧的将他的小姑娘正试图逃跑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夹在了中间。
“你”敏贞尝试一动,就被夹的更紧。
这样非常不礼貌,可是对于现在陷在壳里的敏贞,在羞恼之余心却奇异的安慰了下来。
制热的体温,隔着布料延续到了最最脆弱的内心里。敏贞顺应着内心尝试着放松自己,垂着头,心想:“让我依靠一下好了。虽然可能这个瞬间只是他不经意的。但好过两个人真的别离之后,没有可以供给给她拿来回忆的美好。”
承言眼睛发亮,嘴角矜持的翘起:“你家的门都要被张荣拍出洞了来了,我每天都去守着你。出门这么急,怎么不想着留给口信,不知道有人在惦记你吗。恩?”
“哼别不是真给门拍了个洞吧?”敏贞抿着嘴乐,挑衅的看着承言:“等我回去了,必定仔仔细细的查看,就是门上掉了一块皮,也要回来找你。”
承言由着心上人耍花腔:“真是冤枉,张荣拍坏了孙小姐家的门,怎么帐算到我头上来。”
“好不好的?不是你,张荣还要绕道九里巷去。”敏贞眼睛亮晶晶的,狭促的眨了又眨,又卷又长的睫毛抖啊抖落在了承言的心里。
“说的也是,都怪我太想你了。不过我是不打算包庇张荣那小子的,不然这样,罚他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听差吧。”承言摩挲着下巴,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满嘴的胡话,你三少爷跟前听差的,我可不敢用。”
“我什么时候拿话诓过你。我们家的下人眼睛都亮着呢。我大哥身边伺候的,从来都是拿嫂子的话当做圣旨。”张承言转着手中的红酒杯,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
这个人,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也不见他油嘴滑舌。
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别胜新婚‘。
想念,让承言突破了自己,他决定将小姑娘收拢在怀抱里。磨难,让敏贞决定放过自己,她决定享受一下爱情。
不正是因为黑暗就要来临,所以夕阳不是更美。黄昏早晚都会来,谁也抵挡不住的事情,敏贞有种末日狂欢的快感,让她心中止不住的颤栗。
“承言。”孙敏贞将放在座椅上的时代商报拿起来,“我想重新找一份事情做。你说,我去学校做教员好不好?”
张承言有片刻的呆滞,随之而来的却是无限的欢喜。
还是那个处处要强,恨不得走个路都与隔着两条街,敏感而孤傲的恋人吗?
不对,这是接纳了自己啊。
小姑娘不在刻意回避,敞开了心扉接纳张家,这真是个好消息。
爱人之间不就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早晚会成为一家人,何必将彼此分的那么详细。
敏贞一直被承言的家世,压的喘不过气来。其实承言何尝没有压力,面对着如晨珠朝露一样的清纯至极的女孩子,他也会时不时的回忆,他是不是太冷淡,年纪比人家姑娘大了一点,还不够潇洒有活力!
“当然好,我们敏贞一看就是满腹才华的女孩子。最适合教员不过,总好过那些老学究,恨不得时时将旧四书搬出来误人子弟。”
“又瞎说,小心先生听见了拧你耳朵。”敏贞嘻嘻的笑,眉目之间全然的放松与欢喜。
第十五章 竹马青梅()
第十五章竹马青梅
“先生是没那个机会了,还得以后的三少奶奶原谅则个。”张承言笑得已有所指。
别说如今,就是小时候的启蒙先生也是劝导训诫为主。学校里的教员个个眼睛厉害着呢,敢对张家少爷动手的,还真就没有。
敏贞只是抽了手帕擦嘴巴,装作没听见。心里确实悲凉一片,’以后的‘三少奶奶,谁知道现在在哪里。
承言只当她是害羞了,也并不在意。
同一家餐厅里,隔着几张桌子客人,却瞧着稀奇。
“哎,文殊。”一个穿着没绿色暗地旗袍的少奶奶,示意身边的人:”你看,那边的是不是你们家三少爷。“
”承言吗?“张家大少奶奶座次靠里边,又专注与同来的人寒暄,倒是对外边没在意。
措着身子,看了一眼,点点头:”还真的是。“
文殊是北京长大姑娘,家中的长女。长相端庄秀丽,为人稳重大气,嫁了张家的大少爷张伯言。曾祖父曾是满清正经两榜进士,官至户部尚书。父亲文涵渊出任了民国政府常务副总理。端的显赫霸气,出身与张家大少匹配,更难得是两人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却难得的默契。
”还是你的眼睛利。“文殊又加了一块方糖在咖啡里,刚才那一眼,足以看清楚是三弟承言,而且对面还坐了个漂亮的姑娘。
身边这位是嫁到上海之后才逐渐走动起来的亲戚,称呼为’翠芝表姐‘。难得的是这位表姐性格爽利,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虽然本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只是走动的勤了。倒是和张家也比常人亲近几分,就是有点古板的张太太见了翠芝也满口的夸奖。不过文殊觉得她,一直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昨天忽然打电话约着逛街,今天就果然就见到了金大总统家的小姐——金菲涟。
有传言说是菲涟对张家三少爷一见钟情了,可见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不过现在都流行自有恋爱,更何况还有家中有张太太坐镇。文殊可不会觉得三少爷承言的婚事,自己能说上话。
金菲涟穿挽着简单的小发髻,刘海定了两三个规整的弯在额前。耳边带的是一对垂下来的南珠耳坠子,发髻一侧歇歇的插进去一个镶嵌满排珠子的发夹。
锁着精致月牙白边的,粉白底子淡黄色小雏菊的旗袍。将这位总统家的小姐趁的文静又秀气,好一个美人,可惜遇见的是没开窍的承言。
”真狡猾。“翠芝等了半天,也不见文殊主动提起来与张家三少爷一起的那位女子。
不去询问,也没解释,好像张家三少爷身边就应该有位女孩子。
翠芝心中躁动,金菲涟不安的搅动的手边冷却的咖啡,张家大少奶奶却安之若素。
”荣昌祥才到了一批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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