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别这样,我就是开个玩笑,孩子们不让喝就别喝,这是孩子们对你的关心,你们老两口有福气啊!”
“这样吧,为表示诚意,我一位一位敬,我喝两杯,连我家韩博的一起喝,徐哥您和侯厂只需要喝一杯。”
李晓蕾嫣然一笑,先端起老李总刚满上的白酒,举起来一饮而尽,紧接着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再次一口闷。两杯白酒下肚,俏脸通红,徐兴东看得目瞪口呆。
“别担心,晓蕾真能喝,不会有事。”尽管话是这么说,但侯秀峰起身喝完酒还是指指她面前的汤勺:“能喝也不能这么喝,赶快来几口汤,中和一下。”
“我来盛。”每次遇到这样的饭局,妻子都会冲在前面,韩博既尴尬又内疚,急忙起身舀了几勺汤,先尝了一口,确认不烫才端给妻子。
细微之处见真情,结婚这么多年,小两口依然相敬如宾,老李总和李妈露出会心的笑容,侯秀峰更是感叹道:“韩博,晓蕾,看到你俩过得这么幸福,我很欣慰。因为我既是你们的老领导,也是你俩的主婚人,你们当年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就应该像这样好好珍惜。”
“谢谢侯厂关心。”
……
喝喝酒、吃吃菜、回忆回忆往事,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絮絮坐不住了,老李总和李妈急忙致歉,陪宝贝外孙去东屋看电视。
老人不在,说话比刚才方便,侯秀峰再次提起工作的事。
“韩博,你的情况跟别人不太一样,外派之前是贵省的人,被林书记挖到贵省之前是我们江省公安系统的干部,工作关系直到前段时间才转到公安部机关。我了解过,从基层选拔的警务联络官,任期结束之后一般会回原单位。虽然关系转过来了,但贵省公安厅和江省公安厅一样有理由向部里要人,把你要回去。”
这顿饭不是白吃的,并且眼前这位确实值得深交,徐兴东不假思索地插了句:“回江省不合适。”
他显然不是指韩博在江省工作时间太长,不符合领导干部异地任用的原则,事实上还没这个被组织部门异地任用的资格,而是考虑到主管政法的一位首长是江省人。
韩博的履历漂亮得令人发指,不仅累立战功,并且在那么多岗位干过,既有办案经验,又有领导能力,而且是高学历人才,这次上级安排他去中央党校参加青干班学习,说明政法系统是想重点培养。
如果回江省,很容易被打上标签。
侯秀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回江省不合适,回贵省总可以吧,给林书记打个电话,他肯定会帮忙。”
“为什么偏偏去西南?”
不等韩博开口,徐兴东又摇摇头:“回贵省一是离那儿太近,二来工作关系刚转走又转回去,显得太儿戏,组织人事部门的工作不好做。”
韩博算明白了,老领导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在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议,而是在不动声色地跟这位神秘的徐哥商量。
“哎呀,这就麻烦了,他就在江省和贵省干过,就跟这两个省厅的领导能说上话。我这个老领导有名无实,走得地方比他更少,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一直在江省,想帮都帮不上。”
“侯厂,徐哥,你们先聊,我去沏壶茶。”李晓蕾反应过来,立马借故走出客厅,让他们三人谈正事。
“老侯啊老侯,果然宴无好宴。”徐兴东点上支烟,笑骂了一句侯秀峰,旋即用玩味的眼神紧盯着韩博。
侯秀峰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敲敲桌子,意味深长地说:“老徐,从干部培养的角度出发,韩博应该去比较艰苦的西北锻炼几年。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缺少锻炼,刚在南非锻炼了四年,论条件,在驻外使领馆不是很艰苦,但工作环境非常恶劣。
我家丫头去实习了三个月,回来跟我说不管天气多热,韩博外套里面都要穿上防弹背心。治安状况太差,尤其这两年,动不动就骚乱,那些暴徒专门针对外国人。华人华侨把警务联络官称之为境外110,哪出事他就要去哪儿,这样的工作一般人真干不来。”
“徐哥,其实没侯厂说得那么夸张。”
“但也差不了太多。”
侯秀峰吃了一课花生米,接着道:“我认为他去东广比较合适,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韩博有其自身优势。据我所知,东广这几年外国人尤其非洲黑人越来越多,这就是治安隐患,跟非洲黑人打交道,谁能比韩博更有经验?”
原来“徐哥”是东广的领导!
韩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保持沉默。
“在区域警务合作方面韩博一样有优势,他被外派前曾不止一次去过香港,请香港警务处、海关、入境处协助,破获过好几起大案。认识现在的香港警务处长,说出去你不敢相信,专门负责反洗钱的那个什么财富组的主管,跟韩博的关系更好,是韩博的妹夫。”
“联合财富情报组。”
“对对对,就那个部门。”
“韩博,香港联合财富情报组主管真是你妹夫?”徐兴东将信将疑。
“徐哥,别信侯厂的,我可没妹妹,不过跟关家豪警司关系确实不错,她太太是我一起考研时的同学,他俩走到一块儿还是我介绍的。”
东广黑人是不少,敢搞事的却不多,况且东广公安有处理这些问题的经验,侯秀峰所说的第一个优势真算不上什么。
至于粤港警务合作,早在改革开放之前就开始了,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侯秀峰所说的第二个优势也不是很明显,但第三个优势确实是优势!
反洗钱不只是打击洗钱那么简单,极可能涉及到经济犯罪乃至职务犯罪,由于两地施行的法律不同,在收集固定证据尤其追赃方面存在许多障碍,联合财富情报组主管虽然不是一个级别很高的部门,甚至没执法权,但如果能跟他们搞好关系,许多之前束手无策的工作就能好开展得多。
徐兴东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韩博,你认不认识东广省厅的领导?”
“认识两位,但不知道他们对我有没有印象。”
“怎么认识的?”
“办案,以前被抽调到部禁毒局参与侦办过一起特大跨国贩毒案,跟东广省厅禁毒局合作过。后来常驻南非,又协助东广省厅抓过一个嫌犯,没走引渡程序,是通过南非移民局遣返回来的。”
“既然认识就联系联系,给人家打电话拜个年。”徐兴东笑了笑,一直到吃完晚饭韩博把他们送到党校都没再聊这个话题。
第八百一十七章 “只能挂职”()
“徐哥”的真正身份,老领导没说,韩博没问,甚至没刻意打听。
在家休息了两天,准时去中央党校报到。
驻外四年,理论上有不少假期,但南非治安太糟糕,许多在南非的中国公民不是被抢就是被劫,甚至平均每月会发生一起命案,总共两个警务联络官,哪有时间休息。
上级可能考虑到这一点,同样是青干班培训,其他学员要么是三个月,要么半年,到韩博这儿是一年制,家在北…京又不用住宿舍,早上去党校,下午回家,节假日休息,可以过一年无忧无虑的学员生活,可以多陪陪家人。
走在静谧、安静的校园里,包里韩博在内的所有学员首先体会到“差异化生活”,称谓完全变了。以前大家在地方和各部门工作,对于“书记”、“市长”、“司长”等称呼习以为常,而从来到这里报到的第一天起,每个干部都被要求直呼其名,不再称呼职务,并以此作为融入党校生活的标志和具体考验。
韩博卸任前虽然是正处级的警务参赞,但手下没几个人,跟“光杆司令”差不多,更谈不上有什么权利,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同班学员张晓光前天接到紧急任务,返回原单位,被别人频繁称呼“张书记”,一时还真难以适应。
“晓光,什么回来的?”
“刚到。”张晓光放下行李,看着正在办理住宿手续的韩博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晚上不回家?”
“我小舅六十大寿,我爱人带孩子回老家了,岳父岳母去了东海,估计要呆上一段时间,一个人回家冷冷清清,不如住宿舍。”
“跟我一间吧,别人都两个人一个房间,就我孤身寡人,住一起晚上可以说说话。”
“也行,服务员,麻烦你了。”
让他们住一块负责保洁的阿姨就能少打扫一个房间,服务员自然不会反对,抬头笑问道:“406?”
“对,就406。”
青干班在校学员近300人,平均46岁,从中央机关到地方部门,从事业单位干部到国企高管,学员们来自四面八方。不管学制一年、半年还是3个月,都住在同一栋楼。
韩博办好入住手续,跟刚下楼的几位同学打了个招呼,一边往电梯走去,一边好奇地问:“说走就走,一走半个多月,老家发生什么事?”
“发生一起重大安全事故,”张晓光轻叹口气,显得有些疲惫。
应急、善后、调查事故原因、控制责任人,追究相关部门的责任,接待上级派来的调查组,甚至有人要承担领导责任,韩博能想象到刚刚过去的半个多月身边这位过得并不轻松,拍拍他胳膊:“人命关天,最怕遇到这种事。”
“结果还是遇上了。”张晓光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走出电梯问:“我请假这段时间,课程是怎么安排的?”
“放心,书本上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从政经验交流’和‘廉洁从政教育’。就是坐在一起从实际出发,讨论如何更好地处理突发事件、应对群…体事件,甚至是个人人生挫折和反思,挺有意识的,讨论的热烈程度超乎想象。”
“直观生动?”
“嗯,有时候从早上8点多一直讨论到中午12点多,还意犹未尽。大家伙带着工作中困惑的热点、难点问题而来,准备带着答案回去。尤其从政经验交流这一环节,老师还要求我们每个学员认真回顾分析从政经历、总结经验教训、共享执政心得、破解执政难题。”
在许多不了解党校的人看来,来党校学习就是走过场。
事实上中央党校不仅在培训内容和方式上搞得非常好,除了现场教学、体验式教学之外,还经常组织学员从实际出发,举办生动直观、丰富多彩的教育活动,以便让学员相互借鉴启发,提高执政能力,而且还通过各种方式强化学员的自律意识。
用一位教授的话说,就是干部培训要成为党风、政风、官风的净化器,而不能成为不正之风的放大器。
学校培训部有相应的规章制度,经常检查课堂、食堂,狠刹吃喝风、送礼风。《学员守则》中更是有“不带秘书”、“不相互宴请”和“独立完成学习任务,不许请人代写或抄袭他人学习研究成果”等规定。
张晓光刷卡打开宿舍门,放下行李又问道:“廉洁从政教育呢?”
韩博环顾了一眼之前不止一次来过的房间,打开窗户,回头笑道:“请最高检、最高法领导就职务犯罪问题进行党课教育,组织我们去燕…郊监狱、秦…城监狱参观,观看反腐倡廉警示片,别看我是公安,秦…城监狱以前真没去过,大开眼界。”
“公安抓的犯人可没资格进秦…城,怎么样,有没有见到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见到几个,跟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样子判若两人。真想不通,都那么高级别了,担任那么大领导,工资不低,收受那么多贿赂,又没地方花,要那么多钱干嘛!”
“罪有应得,不说他们了,知不知道接下来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
“好像是去严安、井G山接受党性教育衔接培训,然后再组织我们去基层调研,就是不知道会去哪些地方。”
“安排得挺紧凑。”张晓光把换洗衣服放进衣柜,把培训材料收拾了一下,把占用的办公桌让给韩博,坐到床边又聊起私事:“韩博,你回国快半年了,孩子上学的事怎么还没解决?”
提起这个韩博就头疼,一脸无奈地说:“之前接受的教育不一样,南非的老师真是‘放羊’,不是不送他去上学,是跟不上。老师讲的听不懂,考了三次考试,两次交白卷,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这么下去不是事,我爱人决定先自己教,等把以前的课补上再送他去学校。”
“英语应该不错吧?”
“光会英语有什么用,关键是语文和数学,早知道会搞成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带他去南非。”韩博长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我接下来的工作没落实,现在让孩子在北…京上学,过段时间可能又要转学,总是转来转去对孩子不好。”
同班学员中,眼前这位最年轻。
年龄是个宝,换言之,他也是最有前途的。
张晓光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别人想进部委都没机会,你倒好,非要去基层。”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想施展抱负需要更大舞台,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我是公安,是警察,想施展抱负只有办案破案,留在部委坐办公室能办什么案,相比务虚我更喜欢务实,或者说更喜欢那种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的成就感。”
真是人各有志!
张晓光彻底服了,知道他不抽烟,自然不喜欢闻烟味,走到窗边点上烟问:“这段时间单位领导有没有找你谈心?”
“谈过一次。”
“国合局的领导还是人事训练局的?”
“人事训练局的。”
人事训练局就是公安部的组织人事部门,能想象到这次谈话有多重要,张晓光追问道:“领导怎么说?”
虽然没尘埃落定,但接下来的工作总算有了点眉目。
韩博整理好书桌,嘿嘿笑道:“领导说会充分考虑我个人的想法,让我安心学习,让我等消息。”
……
就在韩博和张晓光闲聊之时,部人事训练局和国合局领导正在研究他的工作问题。
李局看完材料,摘下眼镜沉吟道:“老沙,让韩博同志留在国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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