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韩局,我错了,我一时糊涂,知法犯法,走到现在这一步,只能怪我自己平时不注重学习,法制意识淡薄,平时没严格要求自己,怨不到别人。”
“我来复查时你有没有意识到事情会暴露?”
“意识到了。”杨勇低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韩博追问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领导让自己过来,而且以这种方式见面,说明领导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从小就想当警察,通过不懈努力也终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参加工作这些年,几乎没休过几次假,奶奶去世、母亲生病住院、妻子分娩,全不在她们身边,全在外面办案。
杨勇是真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不想错过哪怕一丝重新穿上警服的希望,哽咽地说:“怕,当时怕得要死,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主动交代?”
“不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心存点侥幸。”
“有没有想过让殡仪馆火化被害人尸体,毁尸灭迹?”
“想过,不过也就是想想。”
韩博相信他说得是实话,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彻查,为什么不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知道。”
“知道什么?”
杨勇偷看了一眼,低声说:“违法必究,执法必严,我一个执法人员却知法犯法,如果不追究我责任,不从严从重,就等于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杨勇同志,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错了就是错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法律面前谁也没有特权。”
“是。”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其实我很想说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但法律就是法律,法规就是法规,既然颁布施行就到落实,你没有特权,我韩博同样没有特权,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杨勇不认为两位市局副局长让他过来只是说这些,在他看来承不承诺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并没有一棍子把他打死,对未来仍充满憧憬,禁不住恳求道:“韩局,姜局,我想戴罪立功,我想重头再来,不管让我干什么工作,只要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一个刑警,而且是刑警副大队长!
以如此秘密的方式见面足以说明许多问题,韩博不打算绕圈子,直言不讳问:“杨勇同志,你跟城东分局刑警大队长汤宏举关系怎么样?”
汤大怎么了,难道汤大有问题?
杨勇大吃一惊,急忙坐直身体:“报告韩局,城东和萍西虽然都是市区,但我和他只是因为办案打过几次交道,一起吃过几次饭。不在一个分局,关系算不上有多好,更谈不上有多差。”
“有没有他的手机号?”
“有,经常要协作,不是我们协助他们,就是他们协助我们,不能不留电话。”
“在城东分局有没有关系不错的人?”
“有,我师傅就在城东分局,现在调到了站前派出所。”
韩博和姜副局长对视了一眼,严肃地说:“杨勇同志,现在有一个贴靠任务,局里打算让你去执行。要贴靠的对象身份特殊,这个任务且具有一定危险性,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韩局,只有要任务就行,我不怕危险,我能应付!”
“先别急着答应。”
韩博摸了一把脸,不无歉疚地说:“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你现在的处境也非常适合执行这个任务,但局里能给你的只有一点经费,就算成功完成任务也不太难让你再次穿上警服。”
“我知道。”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杨,这件事一定要想好,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离开公安系统,从事其它行业,你一样会干得很出色。三十而立,你已经三十多了,一旦接受这个任务,或许两三年里都干不了别的,会白白把大好时光浪费掉。”姜学仁再次拍拍他肩膀,善意提醒。
“当不成警察当线人,当线人一样能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姜局,不用考虑,我接受这个任务,除了这行我干不了别的。”
都说不怕犯错误,就怕不改,只要能改就是好同志。
可说终究是说的,有些错误真不能犯,一旦犯了就算能够改正也会造成终身遗憾。
面对一个跟自己一样热爱警察职业,却因为犯了错误很难再穿回警服的人,韩博的心情从未如此复杂过,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杨勇同志,你要贴靠的对象拥有上亿资产,出手非常大方,且具有一定‘人格魅力’。许多人跟他交往,会不由自主的被他所折服,打心眼里佩服他。”
杨勇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领导相信自己,迟疑了一下冒出句:“韩局,我是警察,是刑警!”
“他真的很有钱,出手真的很大方。”
“我父亲有退休工资,我爱人有正式工作,我女孩还小,我家有一套三居室,还有好几万存款。韩局,经济上您尽管放心,我抵御得住金钱的诱惑。”
“好,我相信你。”
韩博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交代道:“这个人姓郝,叫郝英良,明面上是萍盛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事实上是鸿丰大厦、盛辉房地产、光萍矿业真正的大老板。前些年市里针对全市煤炭开采乱象进行过一次整治,对一些违法违规的小煤矿进行了一次兼并重组。
种种迹象表明在那次整改过程中,郝英良利用威胁乃至暴力手段,从他人手里以极低的价格强行收购,再通过其在政府及国营大矿的关系,高价将强买的煤矿转手,获利数以亿计,侵吞国有资产。”
郝英良这个名字听说过,好像是政协委员。
萍盛集团名气不大,但鸿丰大厦、盛辉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光萍矿业集团名气却很大,在东萍几乎尽人皆知,没想到这些在东萍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居然是一个人的。
杨勇暗暗心惊,急忙接过照片。
姜副局长掐灭烟头,补充道:“我们在秘密调查中发现,城东分局刑警大队长与郝英良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金茂市场在萍西分局辖区,金茂市场管理方与原租赁户之间的矛盾你应该有所耳闻,矛盾双方摩拳擦掌,极可能发生一切规模不小的冲突。
针对这一情况,局里已经有完善部署,如果不出意外,明天要抓捕一批人,其中包括郝英良的马仔。这么一来,他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韩局身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谁都知道你走得这一步与韩局有一定关系,你完全可以借助汤宏举结识他,贴靠上去,收集其违法犯罪的证据。”
…………
PS:订阅掉成渣,可能是写得不好,认真反省。
200多万字了,光靠兴趣是很难写下去的,也恳请各位书友来起…点订阅支持,全订花不了多少钱,拜托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无欲则刚!()
给杨勇交代完任务,约定好今后怎么联络,留下一笔经费,韩博二人去前台退房,确认旅社门口没可疑人员,快步走到斜对面的银行停车场取车。
往市局方向开了大约七八分钟,姜学仁冷不丁提醒道:“韩局,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姜局,你怕?”
“一个马上退居二线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大好前途,郝英良干得那些事又过去好几年,许多人不知道他,更谈不上民愤,现在几乎无人问津。查,就是自找麻烦。不查,没人会说你不称职。”
正如姜学仁所说,现在关于郝英良违法犯罪的线索全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没有确凿证据。
虽然金茂市场管理方与租赁户明天极可能发生大规模冲突,但归根结底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与郝英良实际控制的金茂公司关系并不大。而且把那些租赁户赶走是区领导的意思,对身家早已上亿的郝英良而言,蹚这滩浑水与其说为赚钱不如说是帮区里的忙。
他是政协委员,是市里引进的客商,是企业家也是慈善家。
他跟省、市、区三级领导都能说上话,别说没确凿证据,就算有证据查他一样存在阻力。
已经安排国保民警暗中监视,再过两个半时就会对他上技术手段,接下来还要派杨勇贴靠,要是这些行动被他察觉,能够想象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是“空降”过来的又怎么样,或许在领导看来你不仅不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反而是在破坏招商引资环境。
现在是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如果那顶大帽子扣下来,你又拿不出他违法犯罪的证据,林书记都不会帮着说话。
韩博当然知道查下去的风险有多大,回头看了一眼姜学仁:“姜局,坦率地说我犹豫过,直到昨夜跟你下完棋,在刑侦支队值班室看到一份案件材料才真正下定决心。”
“什么材料?”
“命案材料。”
“命案?”
“凤鸣山下有一个煤矿,煤质优、煤层厚、储量大,六证齐全,矿主吴骏已着手由炮采改机采,由于其拥有一定经济实力,还打算作为主体参与当时上级要求的兼并重组,准备收购周边的另外三个小煤矿。”
“吴骏,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跟老杨一样遭遇车祸,意外身亡的。煤老板,挺有钱,当年好多人听说过。”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意外?”
韩博紧攥着方向盘,微蹙起双眉说:“我让值班民警从档案室找到当年吴俊的案卷,拿到一看只有薄薄几张纸,主要是责任人丁长桂的供词,他承认开装载机不小心压死了吴骏。之外就是对证人的询问,笔录显示几个被询问的证人都说没看清。
再看笔录上登记的办案人,居然是城东分局治安大队民警而不是刑警大队的刑警。装载机属工程机械,其实跟机动车辆差不多,结果案卷同样没交警大队的材料,压根儿没去勘查过肇事现场。”
“有这样的事?”姜学仁大吃一惊。
“嗯。”
韩博点点头,接着道:“从材料上看,案发时吴骏并不在路上,而是站在路边的田里考察,打算把那片地从农民手里承包过去,建一个露天煤场。结果装载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却猛然冲到田里,冲出十几米,把他给压死了,有这样的不小心?”
人命关天,出了人命就不一样了。
姜学仁倒吸了一口凉气,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韩博凝重地说:“肇事司机丁长桂,曾经在光萍矿业的一个小煤矿开过装载机。案发时虽然已经离职,但他声称租下来经营的装载机却是光萍矿业的。”
“郝英良跟这事脱不开干系!”
“我就是这么判断的,而且今天一早我跟省厅信…访处咨询过,省厅证实几年前吴骏的妻子因为这事上过访。说事发前光萍矿业有人找过吴骏,想以八千万的价格收购凤鸣山煤矿。当时正在推行兼并重组,许多矿主都想成为兼并主体,有好几家企业想收购,最低的都谈到两亿,吴骏当然不会卖。”
“后来呢?”在东萍这么多年,居然对此一无所知,姜学仁觉得很不可思议。
“后来吴骏就出事了,再后来凤鸣山煤矿暴露出一系列问题,有人举报该矿发生过重大安全事故,瞒报矿难死亡人数。从非法渠道购买炸…药和雷…管,安全措施不符合国家相关规定等等。
区里严厉查处,要追究相关人员责任,矿开不下去了,吴骏的妻子只能低价卖给光萍矿业。知道光萍矿业后来把凤鸣山煤矿转卖给国有企业卖了多少钱吗,六亿七千万!姜局,你说说,这一进一出,郝英良赚了多少钱,国家赔了多少钱!”
别人之前谈过,最低的是两亿,最高估计也不会超过四亿。
结果郝英良竟卖出六亿多的高价,这说明什么问题?
姜学仁终于意识到韩博为什么要一查到底,但却比之前更担心了,因为他要查的不只是一个郝英良,还包括那些给郝英良撑腰的人,这已经不只是一起刑事案件了。
沉默了良久,姜学仁终于问了一句:“孟书记知不知道?”
“没顾上跟孟书记汇报,我觉得他也不想知道这些。”
“什么意思?”
“昨天下午我去市委汇报金茂市场的事,提到过郝英良这个人。孟书记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前,担任过好几年萍西区委书记。萍西区是LC区没有矿产资源,我相信他与郝应该没什么交集,但作为区委书记他不可能没听说过郝英良。”
姜学仁反应过来,苦笑着问:“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着对郝英良及郝英良的萍盛集团一无所知?”
“或许他有他的苦衷,不过有一点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希望我一查到底。这样也好,郝英良既然有那么大能量,我们就不要指望一下子达到全部目的,要讲究策略。孟书记暂时不表态,装着什么不知道,接下来反而会好办一些。”
“韩博,他……他是在把你当枪使。”
“当枪使?哈哈,只要打的是坏人,我愿意当这杆枪。况且被当枪使对我来说不是第一次,当年查东华税案时我就放过一通乱枪,最后东华市的两个市委常委,东H县的一半县领导和东H县的近百名财税系统干部全受到党纪国法的惩处。”
原来他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干过比这更得罪人的事。
当年的“共和国第一税案”太有名,惊动中…南…海。原来是他查出来的,当时好像是中…纪…委、公安部、国家税务总局全介入了,工作组进驻东华,坐镇查处。
相比之下,东萍这点事真算不上事。
难怪省政法委林书记对他如此器重,难怪孟卫东要想方设法把他调过来,之前只是觉得他破案有一套,直到此时此刻姜学仁才真正明白他来就是得罪人的,他根本不在乎、根本不怕得罪人。
重症需要下猛药,现在的东萍市局也确实需要他这样的狠角色。
姜学仁热血沸腾起来,不无兴奋地问:“韩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查?”
“明天是敲山震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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