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完他回到枫山,她在浇花。
他从背后环住她:“我想吃醉烧鸡。”像个讨赏的孩子。
她低头扬唇,给他做了醉烧鸡。
她看着他吃饭,不时帮他捋一捋袖口。问他:“淮哥儿媳妇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她的儿媳妇呢,虽然总听人提及,可没有见过,她还是好奇。
“跟咱们儿子一个鼻孔出气,胆子挺大,脑子也还中用。”他说,“不过最聪明可爱的还是我的羲儿。在我眼里,除了你,这个世上的女人都是摆设。”
卫羲儿轻咬着下唇,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告白,她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
是的,她已经默认了他们仍然是夫妻的身份,虽然她仍然还没有许他留下来过夜。
但她内心里也不再那么抗拒了,如果真有,顺其自然吧,她想。
她对他的态度变化就是风向标。
从前还遮遮掩掩地在她面前提及他的瑜慧,开始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她屁股后面转,肆无忌惮地把燕王府一切事情向她报告。
当然最多的是关于他。
说他是如何运帱帏幄掌控全局的,如何倾倒众生的,如何专情不二的,就只差给他执笔立传了。
但是不可否认,听到这些的她的确是高兴的。
她会想像着他在揭破敌人们各种阴谋时的样子,在屯营里发号施令的样子,在面对各种you huo时八面玲珑但又岿然不动的样子……
慢慢地她觉得,她那颗蒙尘的少女心,慢慢又恢复光彩了。
谁家新燕啄春泥(22)()
♂!
在京郊,基本上京师有什么消息,立刻就能传到镇上来了。 首发哦亲
韩凝那事出了之后,京中稍稍消停了会儿。
她关心着五郎,但因为所知的消息更贴近于他本身,她的关心也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忧心,而是放心。
他的成长令她骄傲,如果那些年他跟她的话,他是得不到这么大的成就的。
当然她也关注着沈羲,有时候会以准婆婆的角度看她,有时候会以同为女子的角度看她。
这些都已经成为她的乐趣。
萧放对儿子的管束不再像从前那么严苛,很多事都放手让他和贺兰他们去办。
他说终有一日这天下会是他们的,如今不学着怎么携手并进,来日便会有争执。
他很明白患难情谊的重要,靳修他们这帮人,从最开始的时候跟随他到如今,中间不是没有过分歧。
但是再大的分歧,也都在那些年的生死与共里消失于无形。
“人还是要经历,不经历便不深刻。”他说。
她能明白他的心,从最开始她的懵懂,只凭着一腔热情选择了他,到后来相知相惜,如今风风雨雨里走过来,很多感情,不是轻轻巧巧一两句话就能判断得出是非的。
曾经她对他的恨,一部分来源于对他的失望,一部分来源于对卫家人的愧疚。
夹在他和卫家之间的她,那种痛苦,她永生永世不想再来第二次。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个太了解她的父亲,也许,她仍然不可能与他还有重来的机会。
她给淮哥儿裁衣服的时候,顺便也给他做了个荷包,为免人注意,是照着原来的样子做的。
但即便如此,他在与戚远侯,武宁伯他们喝酒的时候,不经意地露了出来,还是着了形迹。
等他走后,武宁伯就趴在威远侯耳朵上说:“大哥换新荷包了,而且上面的绣花跟原来那个一样!”
之前的荷包用了好多年,是大嫂做的,他们都知道。亏他保护得好,也没有磨损。
现在他突然之间换了新荷包,这真是件值得惊奇的事。
贺兰在给他递折子的时候也多看了它两眼。
他扬首,也觑了眼他,他便把目光收回去了。
这孩子就是识趣,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多问。
不过此后,她还是小心了。
他说毕尚云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恶人,要拿住他不容易,她得配合着点。
威远侯近来觉得大哥龙心甚悦,有心讨好,捉了对鹦鹉过来送给大嫂。
卫羲儿没养过鸟,但宅子里清静,有这么两只活物儿闹腾闹腾,也挺好的。
她和瑜慧上街给它们买吃的,亲手拌食给它们。
他坐在厢房里看看书,透过窗户看见她在鸟儿扑腾下又惊又笑地,也会不觉地扬唇走神。
他心里是愉悦的,这种心情,就像是冷暖最合适的午后,在飘浮着白云的山坡上,迎着风儿在花海里畅快地奔跑。
又像是在月色清朗的晚上,骑着马儿,在宁静的湖畔悠然地漫步。
夜里,他们坐在窗前赏月,她望着丝缎般的天幕,忽然跟他说:“我也给你做身衣服吧。”
他捏捏她的手说道:“我虽然高兴,但衣服不像荷包,做起来劳神。况且我的衣裳有尚衣局定制,你不要费心。”
托着腮的她扭头,皱起眉眼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了。
他就笑了,抚她的头发说道:“好。你不累就好。”
她就笑了。
顺势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那样看着星辰在天边闪耀,任由时间在耳边流淌。
卫羲儿觉得自己在寻找过去。
这爱意与相知缺失的十三年,使她无法像分开十三天一样无所顾忌地把心情全部倾泄出来。
她甚至不曾跟他表白,除去依偎,不会再有更多的接触,但是随着相守的时光增多增长,久违的熟悉和亲昵仍然在不断地被唤醒。
……
衣裳做好了。
她给他穿上,徒手掐掐他的腰身,忍不住咕哝:“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尺寸也没有变过。”
他顺口接了一句:“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的心也没有变过。”
她抬头,正好就对上他目光。
她给他做的第一件衣服,是在送他鞋垫之后的半年。
那半年里为了送给他一件像样的女红,以匹配得上他心上人的身份,她苦练针线。
但即便如此,做出来的那件衣服也还是惨不忍睹,腰身很肥大,两只袖子也不一样。
他乐滋滋地穿上,她立刻就捂着眼睛跳起来说脱下来,脱下来!再不脱下来,她眼睛都要瞎啦!
那时候,母亲刚过世不久,父亲还沉浸在悲痛里。
她照着父亲身量做了件衣服安慰他,又做了一件给大哥。
如此往复,有了许多经验,她才拿出来一件较为满意的成品。
他穿上新衣的那日,两个人出去逛了街。
她觉得穿着她做的衣裳的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侧首微笑,然后大手牵住她,与她十指交扣,漫步在人海里。
那个时候的卫羲儿,是十足的怀春少女,心上人这样的一个小动作,便令她芳心砰砰跳,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
他的手掌又大又温暖,不如现在养尊处优后的温润,回忆起来,有一些些粗砺,骨节处还有些硬茧。
但是用不大不小的力道裹着她的小手,就像是粗糙但是坚固的一道石墙,正在严密保护着一窝小绵羊,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过两天天我有空,我们出去走走。”他把她扣在胸前说,“该是踏青的时候了。”
……
瑜慧听说要去踏青,很高兴。
提前准备了很多吃的喝的,还有毛毡和帏帽。
“现在又不冷了,拿帏帽干什么?”卫羲儿一面不解地问,一面好玩地将帽子戴在头上照起镜子。
瑜慧叹气:“本来咱们是用不着,但是姑父回头见路上那么多人盯着姑姑,肯定又会不爽。
“上回我就略略夸张地说了句他抱了韩凝,直到现在我都还没领过月钱!回头他找不到帽子给你戴,不定又要怎么压榨我。”
谁家新燕啄春泥(23)()
卫羲儿在镜子里看她:“为什么你嘴里的他听起来就好像是个恶霸?”
瑜慧撩眼:“其实差不多。”
柿子专捡软的欺,有本事他去压榨他媳妇试试?
也就只有你觉得他那么可爱而已。
卫羲儿抿唇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暮春,传来韩顿倒台的消息。
她为萧淮和沈羲感到骄傲。
但他们成亲,她却去见证不了,她很感伤。
她准备了精心挑选的一些头面首饰,让他带过去。
“你说我给他们点什么好呢?”
她在清点这些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也说道。
她轻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知道他心里有数,不过是故意问她罢了。
他也没再说话,她不能去参加儿子的婚礼,他心里比她更难受。
因为她可以说无愧于萧淮,而他却始终心里有愧。
在确知沈羲的确是萧淮的良配之后,作为父亲,他内心里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的。
终归能有个人代替他们对他好,令人安慰。
缺失的那些年,他已经补不过来,这个遗憾,定会伴随他终生。
日子仿佛过得越发快了。
毕尚云倒台了,他将顺利登位。
他和她去沧州祭坟。说道:“随我一道进宫,可好?”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摇头。“再等等。”
她发现,她竟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要做出改变,也是难的。
在经历过那么多坎坷之后,除了与他安静地守望,其余什么也不再图。
“你总得去见见淮哥儿他们吧?”
他叹气。
又怎么能不叹?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
天下大定,国泰民安,他余生除了交给她一个盛世,与她好好在一起,还有什么事做?
她说道:“那当然。我很想念他。”
但这是两码事。
“羲儿。”
他沉默下来。
她也没再说什么。
瑜慧比她激动。
“姑姑就应该像从前一样,神气地走到天下人面前,理直气壮地被姑父挽着坐上皇后之位!
“以此打消那帮对姑父虎视眈眈的女人们的妄念!”
她漫不经心地笑:“那你的小未婚夫知道你有个当皇后的姑姑,岂不是更得吓趴?”
“姑姑!”瑜慧不想跟她说笑,凝重地摇起她胳膊。
她敛笑低头,没有回应。
她把与他从头至尾的事情重新再捋了一遍。
她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地呆在后宫做他大殷天下的皇后。
厮守相伴,与拥有名份,本就是两回事。
如果是从前,她的确会得意地骄傲地接受,甚至有可能霸道地跟他放话,哪怕他成了皇帝,他的妻子也只能有她!
但是现在,她反而更安于这种平淡。
萧放再来的时候,是早晨。
初秋的朝阳透过微黄的叶隙照在院子里,石缝里浅浅冒头的秋草在畅快地沐浴晨光。
薄雾浅淡,没有风,他立在院门内的梧桐树下,穿着绣着金龙的玄色袍服,头顶束着游龙金冠,身后侍卫宫人成群,愈发衬得他身躯挺拔英武,美仪风范无人可及。
卫羲儿在庑廊下,却是独坐着。
隔着大半个庭院与前呼后拥光芒四射的他遥遥相望,也不显单薄。
她双手撑膝,托腮微笑着欣赏他:“就差头顶树上栖只金凤凰了,这样我的院子到了夜里都可以不用点灯。”
“凤凰不是坐在廊下了么。”
他略带没好气地走过来,半蹲在她身旁,捉起她的手指摇晃着:“跟我回去,嗯?”
她抽出手来摸摸他的脸。
“好。”
虽然说更希望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可是,还是得回去的吧?
她的家人都在那里,那么她的家就在那里。
大殷朝的皇帝开始悄没声儿的夜不归宿了。
这件事最先发现的当然是乾清宫的太监们。
他们先是发现皇上回来的晚,后来越来越晚,而且更衣的时候还能闻到衣服上陌生的香。
这股香气是绝不同皇帝平日接触的那一类,是类似于脂粉的味道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心里跳了跳。
后来他们又发现皇帝有时候回来,穿出宫去的中衣中裤也换了,换成了布料依旧舒适,但是手工明显不是宫里制作的陌生衣裳
他们心口紧了紧,偶尔手下动作也会有些颤抖。
再后来他们侍候皇帝沐浴的时候,竟然在他肩膀上发现了好几道牙印还有他的脖子
太旖旎了!
太虐人了!
太监们觉得,他们都快要窒息了!
毕竟皇帝自打燕王府起就没有听说亲近过哪个女人,这证据一次比一次明显,他们不能再当作看不见。
能令得皇帝梅开二度,并且为之开了荤的女子,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负责起居注的太监等了他半个月也没见他主动提及半个字,便就斗着胆子捧着纸笔到了他跟前。
皇帝只扫了一眼,就把他摊开的簿子合了起来:“不用记。”
有了这句话,那私下里的猜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太监们想象了一下太子那边知悉后的反应,都觉得每天把脑袋捧在手上过活。
难不成刚刚平定了朝廷,后宫里又要掀起波澜?
于是再没有人敢私下传递半个字。
东宫那边也不敢透露半点风声
皇帝却不以为然,他每天心情很好。
如果不是商量过后觉得元旦之日宣布最好,他应该早就把她拐回来了。
杜嘉的父亲杜远楠就是原先的武宁伯,不知该说他八卦还是该说他心细,总觉得皇帝近来眉梢眼角春意泛滥,活似夜夜洞房。
没人的时候他就嘿嘿嘿地道:“皇上有喜了?什么时候带进宫,也让咱们几个拜见一下二嫂子呗?”
皇帝瞄了他一眼,喝茶不说话。
二嫂子
杜远楠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要不是靳修从旁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他定是还要追问的。
皇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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