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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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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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处时间最多的除去父母亲便是温婵。

    到底她没有别的姐妹,张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后,在儿女事上更不再强求,把温婵从祖籍带回府里,一是看不过温婵继母对她的刻薄,二则却是为了给张盈找个玩伴。

    八岁那年她随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个叫做乌山镇的小镇上看到了温婵。

    乌山镇是张家的发源地,整个镇子倒有六七成姓张,张宗的太曾祖带领家小在京师安家之后,曾立下家规,交代日后不管荣辱兴衰,每代的宗子宗妇都须得葬回镇东方的梅山祖坟。

    那时正是腊月天里,徽州城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还是白色,温家小院儿前面的水渠旁,倒是有两株红梅开得正盛。

    张盈乘着暖轿路过,临时起兴前去折梅,就看到挽着裤脚站在冰水沟里给弟弟寻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温婵弟弟故意丢进水沟里的。

    那孩子穿着紧实的棉衣,一面笑着跳着一面挥着鞭子指使温婵左右寻找。

    而她的继母,则站在窗内烤着火捧着茶,笑微微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骄傲与得意。

    温婵的祖父其实是张家人的赘婿,温婵祖母死的早,也没有留下后嗣,后来祖父再娶了个张家女,又生下温婵的父亲,渐渐就在乌山镇生了根。

    张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恶劣,着人捉住他狠打了他一顿屁股,然后又直接把温婵带着回了住地,让她沐浴又更了衣,还让人端来热汤。

    当夜她发起热,嘴里不住地胡言乱语,张盈又披衣着人去请随行大夫。

    病好后她跪在地下直磕头,说宁愿给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师,也再不愿回那个家去。

    可是那会儿的张盈心里充满了正义感,只觉自己是野史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侠客,并不是图她回报才出手相救,又哪里肯答应让她为奴?

    何况当奴隶有什么好,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日后连子孙也入不得科举。

    此外再有一重,温婵的祖母追根究底起来,还是她张盈的堂姑祖母。

    张家这样体面发达的人家,既是阁老又是国戚,怎么能做出让自家族人亲戚为奴的事情?

第023章 姑娘变了() 
但在那闭塞的小镇上,她与温婵还是毫无阻碍的结成了好朋友。

    温婵天生一副娇弱之态,又怯生生不大言语,与自小便被人捧在手心里,性子洒脱飞扬,且眼里进不得半点沙子的张盈截然不同。

    张盈便总以她的保护人自居,不管去哪儿,总把她带在身旁。

    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她还让丫鬟们称她表姑娘。

    她倒也知礼,处处皆顺着她。

    临近回京的日子,张盈越发与她难舍难分。

    温婵终日红着眼眶,看向她时目光凄凄怨怨,但凡提到让她回去,她便脸色煞白颤抖不止。

    张盈不忍心,便去求肖氏。

    肖氏不肯。理由是没有个好名目可以将她长期放在府里安置。何况,她觉得张盈的心肠也未免热过头了。

    且温婵还有继母,又不是家里完全没了人,这样也名不正言不顺。

    张盈又去求张解。

    张解熬不过她苦缠,思前想后,便就说服肖氏,商量后做出了以族亲之名带温婵回京师,替她亡父教养她的决定。

    说到底张府不缺她这口吃的,多养个把亲戚不在话下。

    何况她又是个女儿家,来日总归要嫁出去,张家最多也就赔她一副嫁妆而已。只要女儿高兴,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婵继母嚣张如斯,他们若不伸手,难道真等着看她被折磨死吗?

    于是着人带了厚礼到温家。

    温婵继母巴不得把她送走,好把她的嫁妆留给儿子,又得了张家的礼,哪有不同意的?

    然而温婵的心思,其实从来没有简单过。

    她所受的苦,是切身之苦,是不算计就得承受命运摧残。

    所以她目标明确,把事情做得又狠又绝。

    就算后来几年她张盈在宫闱与内宅看得阴谋再多,心里再透通,可终归因为缺少一股她那种死命逼出来的狠绝,而死在她手下。

    屋外飞鸟扑腾着翅膀上了屋檐,穿堂风带来一丝微凉,扑在人眼里心上。

    这让她对沈家的刻薄有了新的认知的小院落,有着异样的静谧。

    “我保证不再吃零嘴儿了。”

    稚嫩的软音忽然打破了这层静谧,沈梁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她面前,愁眉苦脸地作着保证。

    沈羲摇动着扇子,扇子停下,她的目光也变得清明起来。

    “也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吃多了总是不成。”

    她眼望他说道,并顺手将手畔摊着的茶试了试水温,递了给他。

    她语音软软慢慢,像早到的仲春的暖风:“尤其是正咳嗽,再吃这些上火的,拖着拖着就严重了。得多喝些水。”

    她竟然端着杯子,让沈梁就这样就着她的杯子喝水。

    珍珠提着口气悬在喉间,眼睛都忘了眨上一眨。

    裴姨娘则是两手碎动起来,无措到像是不知该做什么好。

    只有沈梁略略迟疑了下,便就张开嘴儿,像只小猫儿一样乖顺地喝起来。

    “从明儿开始,每日早饭后到我房里来,我先教你认字。”

    沈羲把杯子放回桌上,端坐着交代下来:“不许偷懒。也不许耍小聪明。要是不听话,我可把你的小木马给收了。”

    正月里他已满了五岁,这个年岁已可以启蒙了。

    反正如今进家学去也少不了麻烦,倒不如她先自己教着,等到大点儿再正式入学也无妨。

    她这个世族出身的小姐,教个把小孩子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梁重重点头,那双大眼睛这么看来越发大而亮了。

    沈羲摸了摸他脑袋站起来:“去玩儿吧,别拘着了。”

    说完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裴姨娘追着到了角门下,忽然冲她深施一礼,没说什么,但看模样却像是要哭了。

    沈羲不知道缘故,也不好说什么,虚扶了一把便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进了穿堂到了内院,珍珠终于也忍不住说道:“姑娘今儿怎么对三爷改态度了?

    “之前您不是说他是庶子,是妾生的,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么?您还不让三爷来见您……”

    她真是好奇极了,也顾不上什么逾矩不逾矩了。

    沈羲停步转身望回来。

    原主还说过这种话?

    她打量着像是憋了满肚子话似的她,约摸有些了然。

    难怪前几日都不见沈梁露面,合着是原主下的命不让他来。

    之前还当原主只不过脑子笨些,如今看来,这态度也很有些问题。

    不管沈梁是嫡出还是庶出,二房都只有他们姐弟俩了,这个时候不赶紧抱团对外,还去理论嫡庶什么的不可笑么?

    她虽然看人也会先打探出身,但也得分什么处境。

    原先他们张府地位殊然,为保自身利益,尊卑阶级不当回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不同,院里这几个人,少谁都是不行的。

    裴姨娘作为丈夫与主母都死了的一个妾,完全可以在当时离府之后自行寻找出路,但她并没有。

    她若有所图,则要么图身份地位,要么图实际利益。

    沈祟信都死了,她地位也就这样了。

    来日就算沈梁金榜题命,荣耀也还是得挂在死去的胡氏头上。

    眼下二房只剩个空架子,还被自家人鄙视欺凌。而且二房确实没留下什么值钱物事,就算胡氏的嫁妆还在大库锁着,那也只是沈羲有份,沈梁分不到,她自然也无利可图。

    她与原配所生的沈羲原本应有的冲突矛盾,也就因为这些现实而化为乌有。

    她诚然不会因为当年对温婵那一救而再轻易相信一个人,却也不会因为被温婵那一害,而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我别的话你们都不记,偏这些记得清楚。”

    她似笑非笑说道,粉饰着她心中的疑问。

    珍珠见多了以往她气怒的样子,眼下倒被她这神情弄得心下生怵起来,忙说道:“奴婢多嘴该罚。

    “奴婢本也猜想姑娘定是一时气头上才如此的。到底原先在杏儿沟,姑娘待三爷是极好的,还常让姨娘多顾着三爷,少顾着您这边的。”

      在杏儿沟还是好的,反倒回了府又起夭蛾子了?

    沈羲对着光秃秃的院子凝起眉来。

    原主耳根子软,又头脑简单,难不成是府里有人挑唆?

    “姑娘,咱们还要去哪儿么?”

    这是今儿第二次见她出神了,珍珠又提心吊胆起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两日她一见她沉默就不由心生敬畏,仿佛她身上自有一股能震慑人的威压,举手投足间就充斥了周身。

第024章 太欺负人() 
“不去了。”

    沈羲回神,望了眼院子,她又说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屋子清清吧,所有闲置的地方都收拾干净。

    “后头罩房先不动,东厢房两间屋子让他们母子搬进去住。院子里头再种些花,最好找个角上挖个鱼池,弄几块石头进去,看着顺眼点。”

    到底是安身之处,虽是破旧了点儿,也得尽量弄得像个样子。

    她眼下虽然身为拓跋人,但永远也改不去赫连人心底那份讲究。

    十二年前大秦亡国,张家阖家被灭门,算起来那个时候张解夫妇或已仙去,府里应是由哥哥张煜与侄儿阿善撑起门楣。

    出事的时候阿善应该正值盛年,张煜应该也取代张解成为了一家之主。那会儿张家也该是儿女满堂,只不知道他们尸骨如今都在哪儿?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思绪也格外清晰起来。

    当时未能察觉的疑问,如今总不时跳到她脑海里。

    首先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大秦不似大周民风开放,温婵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她究竟从哪里雇的凶手凶她?

    就算她有钱,她总得需要渠道来认识这些人。

    就算她有渠道,对方也不可能那么莽撞,不弄清楚被杀的是谁,就贸然下手。

    当时大秦天下,真的遍地都是为了点银子,就不惜被权倾天下的张家玩命追杀的人吗?

    如果只是为了银子,那凶手把温婵要杀她的消息贩给张家,难道得到的不会比温婵给的钱更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杀手蠢得离谱,温婵总归还得撇清自己的嫌疑。那么,事后她又是怎么脱险的?

    张家不可能对张盈的死没有半点疑虑。

    为了堵住张家人的眼耳,她绝对得费上十二分精神。

    而就算仅凭她温婵个人的能力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她嫁给徐靖也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嫁到了韩家?

    这个韩家,当年又是什么人家?

    她隐约觉得,在当年温婵那一簪刺死她的狰狞面孔背后,还有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她这里扶着廊柱出神,珍珠听她交代完却不敢怠慢,立时前往三房所在的撷香院而去。

    她们院里并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沈羲所说的这些事,而中馈掌在三太太纪氏手上,要人行事,自然该去请示纪氏。

    撷香院也在东跨院,只不过位于拂香院北面。

    昨夜沈歆才从万荣堂被骂离开,纪氏就赶了过去。

    起初她是不想去的,上房毕竟是上房,虽是老太太不在了,可也还是有两个太姨娘在。

    屋里起什么纠纷,她这个做儿媳的说什么都不方便。

    何况老爷子还特地安排了孙姨娘协同她一起打理中馈。

    既然孙姨娘也有话事权,那她更乐得当聋子。

    但后来下人来回禀说连沈歆都给骂了出来,她就不能再装听不见了。

    这家业来日便就是长房继承,虽说三房也有份,可到底越不过黄氏去。

    且此番黄氏带着儿女在京师住了这么久也没有去意,怀着什么心思她也不难猜出来。

    倘若沈祟义真调回京师,那她手上的中馈大权必然得归还黄氏。

    没有这中馈权,她损失的又岂是一星半点?

    这眼皮底下沈歆都吃了亏,再装不知就难免被黄氏抓住把柄,赖她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过问。

    整个书房里乱糟糟,只知道沈若浦丢了东西,又不知是什么东西,问了也没人明说,只有孙姨娘答了句,说是公务上极要紧之物。

    纪氏想起孙姨娘那副模样就不由皱起眉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若浦非得派个孙姨娘协助她管家?难道是格外宠着孙姨娘吗?

    可从前胡氏在世时他可没有这么做。

    孙姨娘如今即便有分管之权,也没见沈若浦对她格外好上哪一点,可见不是因为独宠她。

    独独权力到了她手里沈若浦便如此,想来是对她的能力没有信心。

    在他这个公公眼里,她这个拓跋贵族出身的三媳,竟比不上死了的二媳!

    她锁眉扶额,心意一点点浮躁。

    余光忽然望见不远处炕上坐着,正偷偷撩着丫鬟发帘的沈渠,不由又针刺了似的直身喝斥起来:“贱人蹄子!没见爷们儿正习着字么,整这些勾当,可见是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她抬手拿起只杯子甩过去,杯子落在地上,摔成几片。

    丫鬟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沈渠也立刻垂头拎起笔,装模作样练起字来。

    只是写了两笔又偷看一下地上丫鬟,心思竟没有一刻完全落在笔下。

    门外大丫鬟紫薇闻言走进来:“怎么了?”

    “把这贱蹄子拖出去,让余嬷嬷好好赏她几板子!”

    纪氏余怒未消,怒斥道。

    紫薇连忙跟着厉声骂了丫鬟几句,领着她走了。

    绿萍进来沏了茶给纪氏消火,又顺势切了盘蜜瓜给沈渠。

    端着盘子的白皙素手一伸过来,沈渠又不免多看了几眼。

    纪氏满心眼里全是火:“你们沈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绿萍没想也沾了身灰,暗地里瞪了眼沈渠后脑勺,默不作声出门来。

    到了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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