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祭,”欧阳夏再想说些什么,却被莲刹出言截道,
“父亲,妙凤身份地位再怎么变化,也是欧阳家的人。您担心女儿不能同任白祭使徒,可以换做家弟,但是天祭已经授予女儿司花,既然已成定局的事情,女儿希望父亲能坦然接受,不要再做无用的固执坚持。”
莲刹发间,冰茶花瓣闪过青丝荡曳的影子,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旦夕祸福,月阴晴圆缺,焉知非福?”
天色诡谲,暗夜里的“死尸”手持血镰弯刀将会来索谁的命?
欧阳夏垂眸端起桌上茶水,眉头紧锁饮下一口茶,“我欧阳夏的女儿能成为天祭使徒,是天意眷顾。”他表面上接受了
杯中茶水被莲刹“戴”在了头上,天祭雪袖一挥,空空的茶杯落在高椅上晃动两下,静止。下人再沏满茶,一热一冰,茶杯表面冻僵成冰的温度遇上滚热茶水,高椅上的茶杯骤然炸裂
一些碎了的瓷片,还半盛着茶水,沏茶的婢女显然受到了惊吓,发愣端着茶壶,不知所措,
忽然发生的意外暂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白祭府的管家急到婢女身边接过茶壶,
“你还不快收拾!”
“是是,”婢女诺诺答道,动作慌急清理碎片。欧阳夏的目光也被引了过去,自叹,“凡事皆不顺,就是倒茶也会发生事故。”
“大多不顺,都是事出有因,有人刻意为之,不顺的事情就会接踵而至。欧阳祭司,你府上管家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吾也好奇从你府中易容逃出的人究竟是谁?”
天祭的眼眸看似淡然,语气却威严十足,“妙凤已经是吾的使徒,欧阳祭司有什么不能对普通人说的话,不需再隐瞒。吾需要详细知道吾在昏迷时,欧阳祭司是如何处理已经发生了的事故。”
回望天祭后,欧阳夏的目光又扫了莲刹一眼,语气颇淡,回道,“我明白了。”
管家得到欧阳夏眼神示意,摆手让屋里下人都退了下去,自己静站在天祭坐过的椅子后。
欧阳夏道,“木管家是执事的参与者,我留下他在这里,因为细节的地方他比我更清楚。”
天祭微颔首,算是许了,三人重坐回凳上,莲刹仍坐在他的身边,不是主动刻意,而是天祭转身时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先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坐下同时,天祭道,“先从欧阳祭司是怎么知晓婢女青萝是魔源宿体一事说起?”
欧阳夏抬眼,眼球向右一斜。站在天祭椅后的管家,再次得到了欧阳夏眼神的示意,从椅后绕出,
跪地一叩首,“小人愚蠢,在古曼童事情后,老爷命小人将假的晋娅小姐单独关在府中一房间,下人轮班严加看守,都是为等天祭醒后亲自审问。”
“天祭明眼,不管假的晋娅小姐如何巧舌如簧,也能知道真正的晋娅小姐不是后面出现的那个。老爷担心假扮小姐的人看出老爷已经看出了她的破绽,会有动作逃走,瞒着府中所有人,包括二夫人,都说是不能辨小姐真假。”
管家言语恭敬,补充道,“本想着不打草惊蛇,看假扮小姐的人还会有什么其他动作。”
“但她还是逃走了”莲刹接过话,话里裹着冷意,“我们既然都能看出她是假扮的,那人不傻,怎可能不知道你们真正的意图。掩耳盗铃的谎言,只能欺骗自己人。”
管家的铺垫太多,无非都是在天祭面前“显露”白祭是如何考虑周全,细微处事。现被莲刹直接点出了“愚措”,管家面色忽白,似乎能感受到身后欧阳夏如炬目光。
天祭食指一起一落,“继续说下去,说正事。”
管家拉袖轻擦额头,“在前日之前,假扮晋娅小姐的人举止都一直没有异常。但就在前日,那个人忽然让看守她的婢女来通知小人,”
“她告诉小人,府中有一个婢女是魔源宿体。魔源事大,小人不敢耽搁,但又怕其中有诈,立刻禀告了老爷。”
管家止言,缓缓转头望身后。欧阳夏点头,目光果真如炬盯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我不能单只听她片面之词,但事关魔源,我不能完全不信,以事实证据才能证她话里真假。”
“肉骨凤凰花,吸魂夺命。魔源寄宿在凤凰花里,每夜通过梦魇,摧残人心智,控制人的思维和意志。身长肉骨凤凰花的人,就是魔源选择的寄宿宿体。这是那人说的原话。”
莲刹手心渐渐收紧,青萝不久前才和自己说过,晚上她一入睡,从脖子里生出来的凤凰花就会化成一张只有嘴的脸,吸取她的血
那朵花,那个梦,居然成了青萝是魔源宿体的“证据”?!
手背上忽传来一阵如冰的凉意,没有热度的掌心,除了身边的人还会有谁。天祭抬伸出左手,漂亮的手指包住莲刹半握的拳头。
目光朝前望去,欧阳夏说话暂停,天祭对妙凤的态度,他确实是不太能看懂,亲近有意?天祭甚至能直接授予妙凤司花
现在的情况,多处细节都完全不符合他所了解的天祭性格,欧阳夏从不曾见过有人能碰天祭的身,更不用说会与人亲近。
天祭,顾名思义,天不容侵犯。
欧阳夏不再往下继续说,管家见状安静下来,继续恭敬补充道,
“前日和昨日,小人奉老爷的命令,派人检查了府中所有婢女的身子,发现婢女青萝脖颈正是生有一朵开着的凤凰花。”
“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假扮晋娅那个人的身上,同样长有凤凰花,她也是魔源宿体?!”莲刹半垂眼,扬起一抹笑。
第119章 魔源肉骨凤凰花()
“大小姐,”管家仰头抬望,面露讶然,“您可能确定?小人是真的没有注意排查那人。”
闻言,欧阳夏神色随之凝固,他道,
“不管那人身上是不是真有凤凰花,我现在需要弄清楚一件事,肉骨凤凰花到底会不会吸魂夺梦,身长肉骨凤凰花的人,是否真为魔源选择的宿体?”
欧阳夏说完,问询的目光探向天祭。“还留在府中的魔源宿体,是个必须解决的棘手问题。”
很显然,欧阳夏要从天祭身上得到一个明确答案,是杀是留,关乎魔源的事,牵系所有邪灵魔人,自然包括了他的二女儿欧阳晋娅。
魔源宿体是魔源种下的“种子”,种子很多,但真正更迭的新魔源只会有一个真正的“种子”抽芽发枝,在其未成熟之前,谁也不知道魔源真正选择的宿体会是什么
但即便是假的种子,成熟时依然会自带魔性啊。换个假设说法,如果青萝不是真正魔源选择的宿体,她同样会自带魔性,当假魔源在她体内成熟后,依然会促使周围被下十字血印禁锢的邪灵魔人“苏醒”。
“一直为解邪灵魔人,吾历天下,寻各法,是听过一句话,肉骨花,邪灵冢。但是在听到欧阳祭司说肉骨凤凰花之前,吾确实是不知道肉骨花指的是凤凰花。”
“不过深秋九月,倒真正是个凤凰花开正盛的季节。”
天祭话落,吱吖一声——
木栅棂窗从外被冷风吹开,隐现凤凰廊桥一角,屋外,冷雨停了,凤凰廊桥的落花却下得正盛。
“怎么做,你来说?”天祭身子探朝左侧,将问题引到莲刹身上。
天祭话里意思莲刹了然,他虽没有明点,却也承认了肉骨凤凰花和魔源宿体直接的联系,青萝是魔源宿体一事,板上钉钉。
欧阳夏继续表明态度道,“妙凤,你别忘记,晋娅是被天祭亲下十字血印封印的魔人。为父知你心软,想给自己的贴身婢女一条活路,但婢女青萝体内的魔源要是成熟了,晋娅会怎么办?!”
“你想让自己的亲妹妹再次成为六亲不认的魔人?就因为一个卑微的婢女?”
欧阳夏话说清楚,不论其中还有多少阴谋暗算,有心之人究竟想要什么,但青萝对欧阳晋娅就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
之前是考虑到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和他人算计,欧阳夏才允许下人讲青萝带下去。现在他从天祭处得到答案,自然不会不给莲刹选择,他只要魔源宿体死。
“两个人,我都要”笑意在莲刹斜扬的嘴角淡化开,眼眸渐渐变暗,对欧阳夏道,
“青萝之前已经和女儿说过凤凰花的事情,但她到目前为止不是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们的事情吗?父亲会说只是成熟的时机未到,女儿既然得到了父亲的说法,就不会再无用否认青萝是魔源宿体。”
“父亲现在就可以让人杀了青萝,但女儿是在担心真正的魔源宿体,假魔源众多,但它们同真正魔源之间难道就没有任何联系吗?”
欧阳夏抬起的眼里,有惊讶,和强忍的怒火,语气颇为严肃,“你还是想留下那个婢女,你是在用自己妹妹的命作赌。”
白祭府管家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再发,眼神飘闪
侧首,天祭一直凝望着莲刹的脸,面具下露出的明眸没有抬一下眼皮,仿佛欧阳夏的话并没入他的耳中,他问,“什么联系?”
被天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莲刹下意识抬起手将耳畔碎发撩于耳后,借以遮住天祭的视线,“颜色。”
“我亲眼见过假扮二妹那人身上的凤凰花,是幽蓝色的花。因为颜色特别,我记得很清楚,正巧,花也长在那人的脖子颈椎的位置。”
莲刹让跪在地上的管家抬起头来,她坐在凳上,手肘撑着膝盖,“青萝脖子上的花是什么模样。”
“火红,和平日里见到的凤凰花一样。小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凤凰花掉到青萝衣领里去了。”管家答道。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假扮晋娅的人会恰好在古曼童出现的时候现身,并指出晋娅是炼魔人,包括那个医者,我想父亲私下已经单独审问了他,他的答案应该也是晋娅,人已经到这个时候,不可能还不说实话。”
莲刹不再提魔源宿体,而是从古曼童后的事情开始串联讲起。
欧阳夏沉声,“炼魔人是晋娅。”
“不,是假扮晋娅的那个女人,她既然能易容一次,就不能保证她之前就没有易容乔装过晋娅。”天祭于莲刹前先道,仔细观察她的面上神色,莲刹眼里流转复杂的潋光,
“没错,晋娅魔性一再发作,那个人是怎么做到?她又为何会知道晋娅同父亲和大娘之间的事情,以及小弟夭折的事情。”
“太多巧合都同时遇上,我想有心人从大娘怀上小弟时就开始布局了,或者更早。而且从那个时候,假扮晋娅的人就已经伪装潜伏于白祭府中过,她可以扮做晋娅,掌控府中人的举动,晋娅这颗棋子一直在他们的安排之中。”
霍然起身,莲刹踱步走到被冷风吹开的窗户前,手伸窗外,接过一片挂着水珠的凤凰花,不知从哪刮来。
花瓣捏在指腹间,莲刹望着窗外道,“魔源既然和凤凰花有关系,那人的身上又长有蓝色凤凰花,魔源能催动魔人体内封印的魔性,她喂晋娅水后,晋娅就失去了控制。”
“那个人就应该是已经成熟了的魔源宿体”天祭抬眸望向莲刹背影,凤凰花里,凤凰女,冷静睿智。
“父亲,您可注意到一件事情。被炼做古曼童的是小弟,被魔性侵体的是二妹,他们都是您的儿女,青萝又是女儿的贴身婢女,下一个人会不会是我呢?”
一笑,莲刹回眸转身,“也可能,下一个,就是我们白祭全府的人,还要继续坐以待毙吗?天祭司尚不知道肉骨花是指凤凰花,那个人为何知道?走的时候为什么要引出凤凰骨花的事情,让我们找出魔源宿体青萝?”
“想逃走,不只这一个计划。”
第120章 白逸尘请柬有意()
“我们是要继续在他们设置的局里,按步而行?那人让我们知道青萝是魔源宿体,不是就想让我们杀了她吗?可青萝被杀,就等同于断了魔源间的联系,地位太被动。”
“那人本可以在古曼童出现时,找机会杀了青萝,是那人不想?还是因为当时那人并不确定而不敢动手?妙凤知道父亲的担忧,女儿有一想法。”
深秋寒风袭入室内,被莲刹撩于耳后的碎发,随风而扬,她看向天祭道,
“妙凤希望天祭能出手,带妙凤同婢女青萝一起离开白祭府,由我亲自将她禁锢,远避以保她一命。同花不同色,其中不知原因,妙凤希望能尽使徒之责,顺藤摸瓜,探魔源宿体真正的秘密。”
不置可否,仿佛有一丝轻笑从嘴角滑走,天祭淡淡地回答,“吾允了。。。。。。”
妙凤说的一一道理,欧阳夏虽已经明了,可仍有顾忌之意,“天祭司,这恐怕——”
然,天祭抬手阻止,欧阳夏见势只好止音。
凤凰廊桥花尽落织毯,只剩下颗棵光枯枯的枝干,莲刹还不曾亲前去赏花,站在窗边,仰观花起云涌。
那片凤凰花为何红得灼目?有残血在花中喷洒。。。。。。莲刹扬手挥闭上木窗叶,退后几步。
朝外扣上的屋门,一只黑影忽然倒在其上,两只高举的手顺着门身滑下,门上的黑影越来越小,只在屋门的底端留下半手掌大小的影子。
外面有人死了,莲刹见状不妙,从窗边走到门前,右手放在门扣上,只需使力一推。
“先别开门,”座上男人声音发冷。
天祭身形再次仿如一阵风,挡在了莲刹身前。“遇不确定的事都站在吾后面,你不会有危险。”
门开,一阵淡淡的死亡花香随吹进的风,迎入莲刹口鼻,她站在天祭的身后,手微抬又放下。
屋外安静,凤凰落雨,血水掺和着雨水顺着台阶淌下青石地板,躺在地上的女子睁大双眼,没了呼吸,是去寻香湘的黄衣婢女,
黄衣婢女左手五指齐齐被削断,门扇自上而下挂着断指溢出的血,完好的右手搭在进屋台阶上,手攥着一张红字金谍。
“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莲刹沉声,“屋外安静得不寻常。”
天祭从婢女手里抽出金谍,眼偏向婢女脸趴的方向,一只红色血蛭正从黄衣婢女微张的口中蠕动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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