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栈道搭完的时候,他们告诫全城的人,若有外来人问起栈道的事,就说他们在找极境之地的入口,并说栈道也是在那时出现的。”
“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寻找极境之地的入口?”冷风追问。
“有,这事是真的有,咱不敢再撒谎了,那栈道下的密道也确实是在今天才出现,而且出现的时间,刚好在你们碎了栈道之后。”
中年妇女依旧双手趴着地上,头也不起,“如果爷要问为何那么巧,咱也是真的不知道,不然密道出现的时候,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围观。”
阎罗殿的人既然想隐瞒栈道出现的时间,缘由,必定是想引他们上去,这一点无疑。
但他们却向外人明白地暴露想要找极境之地的意图,此措,应该已经引得不少人注意了。
而关注此事的人多了,众人对宝物的争夺也将更加激烈。阎罗殿的人想要得到极境之地的宝物,恐怕会更难。
不清楚阎罗殿真正的心思,那栈道下的密道,也是真假掺半。玄天垂眼,“你起来。”
听了白衣男子发话,中年妇女动了动手指,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
“爷,张老太太是西村张焰家的,她是个好人,咱们冥都城自从三年前开始,就常常会有人失踪,一家子的大人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仅留下的孩子,也得了哑症。”
“全城的人都因为那几次’失踪’的事胆战心惊,虽都同情那些孩子,但却不敢招惹麻烦,城里就只有张老太太和她儿子,好心收养了那群哑了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看向中年妇女,霓火打断道。接着,她感到手背上滴上了带着温度的水珠。
被她扶着的老妇人正埋着头,泪流满面,泪水在一条条皱纹里隐隐可见,发出沙哑的声音,“丫子”
从地上,中年妇女缓缓抬起头来,她没有看向老妇人的方向,话却是向那妇人说的,“张老太太,张焰还在家里等您——”
中年妇女的脸上挂着血,卷走了在青石砖上铺开的尘土。红色,仿佛要从她的眼里喷涌而出。
她跪在地上,“爷,您也应该发现了,冥都城的太阳方向没有变过。一天虽然还有白日和黑夜,但咱们见到的太阳是假的,这也是阎罗殿的人做的。”
“他们在建造栈道的时候,设下了幻阵,全城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咱向地莲狱的人说出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很快就会来杀了咱——”
膝盖一下下地摩擦着青石砖向前拖动,中年妇女连跪带爬地朝着玄天靠近,“爷,咱也说了真相,还求您不要伤害老太太。”她的额头一下下的重重叩地,中年妇女苦苦恳求着。
血,流得更加肆意。
第50章 白色也是红色()
“我何时说过要伤害她?”玄天朝前倾下身,向妇女递出一张手帕。眼光来回打量着妇女身上的浊泥,“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被玄天突然的举措震地一愣,中年妇女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回道,“爷,谢谢。”
她接下手帕,正欲擦拭脸上的血,却发现手帕的中央绣了一朵白色的莲花。因其是由白线绣成,白莲同白色的绢布融为一体,若非近看,倒是很难发现。
“爷,您手帕上竟是一朵白莲,红莲不才是地莲狱的狱花吗?”妇女垂眉,白色的手帕一点点地蹭掉伤口处流出的红色。
“有区别?”玄天直起身来,垂眼笑笑,“白色,迟早也会变成红色。”
细思极恐,霓火的身子不由得一顿,身旁的老妇人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从她手里挣脱开,到了中年妇女的身边。老妇人将跪在地上的妇女牵起,另外一只手拭泪道,“丫子,你这是何必呢?”
“张老太太,您是好人。”起身后,中年妇女轻轻拥着老妇人,右手把着老妇人的肩,小指轻点了两下。这看似无意的动作,却落入了一些人的眼中。
双眸冷冷地盯着两人,“你们——”冷风欲言,但被玄天抬手阻止了。
玄天朝二人问道,“还急着回家?”
“若爷还有疑问,咱二人等解决了爷的疑惑再走。”这次,中年妇女似乎变聪明了,圆滑地回道。老妇人瞧了她一眼,失落地垂了眼,“我儿该有多急。”
中年妇女又道,“张老太太,也不差这一会了,只要他们不伤害咱们,回去晚点,总比没命强。”
老妇人和中年妇女之间像是转化了态度,着急走的人倒成了愿意留的人。等着两个人说完话,玄天手握月华,食指悠然地点着剑柄,“确实还有疑惑,”
“我竟不知,阎罗殿中还有人能够布置如此强大的幻阵,用来监视全城的人?”
他眯着眼睛,“孤陋寡闻了?我确实是不知这天底下除了幻瞳以外,还能有超越幻瞳的存在,或者说,阎罗殿里什么时候也多了有幻瞳的人了?”
“爷,之前另一位爷也说了,阎罗殿得到了明月臆想,兴许他们就用那宝物造了幻阵。”中年妇女应道。
听此,玄天笑笑,“不错,你说的也是有这个可能,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妇女又愣了一愣,道,“现在?”
“还不想走?”玄天翘起嘴角。
“不,不。”回过神来,中年妇女连忙摇头,“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
“张老太太,咱们回家。”她搀着老妇人,慢慢地走开。从玄天身旁走过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眼,不确定地皱起了眉。
在中年妇女回眸一眼的瞬间,一枚“冰镖”从她的眉心位置正正穿过。
额前,一个红色的血洞渐渐向外扩散,中年妇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的身子轰然倒下,手帕从松开的手里悠悠地荡着飘落。
“丫子,丫子——”老妇人急切地呼喊着,眼睁睁地看着中年妇女的手从自己的臂弯上滑下。
手帕上纯粹的白莲被她的血染成了红色,随意地在地上摊开
白莲和红莲都是一样,白色迟早会变成红色——被血,染成红色。一缕黑烟,从妇女的身体里飘出。
在地上躺着的中年妇女,在黑烟散去之后,顷刻间化成一只死去的黑色蝙蝠,一动不动。
第51章 看破的谎言()
太阳仍然静止地挂在抬眼便能望见的天空,投落的黑影在恒定的方向颤动。老妇人蹲在地上,掩面啜泣。在她旁侧,死去的黑色蝙蝠泡在血里,黏腻的血像是在它身上裹了一层红色的“华衣”。
老妇人一边哭,一边捶胸,“你们怎么那么狠啊!”狠狠地朝玄天看了一眼,老妇人咬牙吼出声来,“杀了丫子,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们什么都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深邃的眼眸朝那滩红色望了一眼,而后又转眼到老妇人身上,玄天负手在背,嘴角一动,眉峰一挑,“再演下去,还有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老妇人拿开手,眼底含着晶莹,她的身子顿了一下。
“阎罗殿既监视了全城,现出现暗道,为何还无一人赶到?”走到老妇人的身前,玄天垂眸继续道,“还是,已经到了。”
“你,你诬蔑老身。”老妇人讶然地睁大了眼,“阎罗殿的人不来,老身又怎么会知道?”
玄天弯腰、挑指勾起垂落的手绢,灼灼红色在白色的绢布上,艳的耀眼。鲜血污浊下的白莲,敛尽芳华,血色尽染。他淡淡地说道,“三年前冥都城人失踪一事,我也是知晓些的。”
玄天手指一松,绢布从他的手中再一次滑落于地。血,在他的指盖上落上了一点,不过眨眼之间,他的指盖表面便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血滴被封存在薄冰之间,自然地渗透。
融在冰里的血,就像是红色的“触角”,被冰的棱角擦出细腻的“绒毛”,一丝丝地向外扩散。玄天看着指盖上的冰花,眉眼含笑,“恰好,三年前,也正是弑鬼阁出现的时候。”
老妇人额前的皱纹堆在了一起,“无论是阎罗殿,还是弑鬼阁,同老身都没有任何干系。”
“冥都城失踪人家的孩子总是同你有关系的,”玄天浅笑,“孩子在你家?”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老妇人反问,她颤着步子想要站起身,摇摇晃晃,“老身是见他们太可怜,才将他们收养。”
玄天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臂,老妇人稳住了脚下的步子。老妇人抬眼,“魔神要是不信,可同老身一起到老身家里去看看。”
“西村家张焰是你儿子——”,玄天放开手,抬起,轻轻地帮老妇人将耳畔的落发撩于耳后。他的身子前倾,靠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老妇人的耳根倏的红了起来,她朝后退了一步,瞪着双眼,痴然不语。这一幕,也将一旁的霓火看的呆住了,她不敢想像,玄天竟会对一个年迈的妇人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她咽了口口水,不自主地想上前问个究竟,但被冷风提前拉住了。霓火朝旁瞥了一眼,眼底滑过一抹嫌恶,又是他。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一如既往地阻止自己。
手朝前一甩,她转过头,抬眼怒瞪冷风,“你很惹人嫌。”恐怕,在霓火心里,当玄幽在他面前断了她的手,毁了她的容,他却选择一声不吭看她痛苦时,她就从心底深深厌恶了这个人,厌恶了他平淡的软弱。
默默放下了手,冷风在袖中悄然收紧了拳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霓火说出他惹人嫌时,他的心骤然一紧。
冷风的目光从霓火身上移开,眼睛直勾勾地朝前看去,从他心脏的位置,滑出三个无声的字,对不起——
此刻,玄天早不知何时收起了笑容,或是当他俯在老妇人耳畔说话的时候,或是在老妇人惊慌后退的时候
玄天板了俊颜,冷冽地说道,“冥都外城根本没有西村这个地方,东、南、北村或许存在,但唯独这个’西’字,是阎罗殿的禁忌。”
他眼冷如寒冰地盯着老妇人看,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阎罗,主宰人生死的阴间大帝,而西天,正是人死后的极乐之地。冥都城里,除了阎罗殿在的位置,任何地方不可以’西’作名。”
“张焰二字,看似普通,实则不然。焰乃火,而地狱火正是阎罗殿的’圣火’。”玄天冷笑,“你们反复念到回家,回的其实是阎罗殿。”
老妇人抿唇,不安的感觉早已蔓延了她的心头,但表面依旧平静,“魔神真会开老身的玩笑,一个家的地名,一个我儿的名字,也能让魔神误会那么多出来。”
瞥见老妇人紧握的拳头,早已暴露了她的心虚,平静的伪装也不过是无力的挣扎,玄天再一次冷笑,“七、星、头颅你又要如何否认?!”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老妇人,竟然能看出啃食人身的七星头颅?”他眯眼,定定地看着老妇,吐出四字,“忆魅殿主。”
“不愧是地莲狱的少主,如此强的洞察力,敏锐的观察力,哈哈哈哈!”老妇人突然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当他在她耳边告诉她不信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自然是不会信你的
——说是收养的孩子,恐是成了你用来练术的尸干。
他既知尸干,自然便知晓了她就是忆魅。她自视没有破绽,却不想从她刚刚现身之时,就被看出了端倪。
“忆魅?!你就是阎罗殿的副殿主?”霓火不可置信地问道。
“能看到七星头颅的人,除了我,只有它的施咒者忆魅才能看到头颅,看出咒法。”冷风转眼看向霓火,但当他一对上她的双眸,霓火便垂下了眸。
在他们面前,老妇本该沙哑的笑声渐渐变得尖锐起来,夹杂着“滋——滋滋”的蜕皮声。老妇就像是蜕皮的蛇一般,褶皱的皮肤从她的身上一点点剥落,散下一地的死皮,肤色还原成娇嫩的白皙。
老妇直起背,飘飞的灰白花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成丹青,如瀑的黑色长发,垂顺飘然。娉婷的身姿,凸显出妙龄女子的玲珑有致。
第52章 曼华南月()
白骨花王苏醒的时刻——
浮生若梦,梦醒了,泪也跟着落了。白骨花哭泣,别了鬼魂在前一世里最后的羁绊。
“穆南月——”千丝白发,万数寒雪,白色,似雪似冰,白纱的缥缈勾勒出女子轻盈的柔美。“你让一个活人进入了冥界,你可知道,她的灵魂本该归我。前世尽善,后世尽恶。”
一阵凉风吹过,撩起了女子垂顺的白发,过长的发丝轻拂过奈何桥的桥壁,她白皙的藕臂轻勾着一个男子的脖颈,在她的下身,金色的鱼尾,闪耀着粼粼的波光。
她依偎在男子的怀里,闭着眼,“她是唯一一个由至善到至恶,还能到极乐梅林的灵体。”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站着的男子皮肤很白,可那没有一点瑕疵的纯白,却笼罩在玄色黑袍的阴影之下。
薄薄的嘴唇仿佛诉说了主人寡淡的薄情,正是因他薄情世上千万人,方成为了忘川河畔,孤寂了万年的冥界之王。
心已死寂了万年,他的身也跟着沉睡了千年,尘世的浮华对他而言什么都算不得,灵魂也好,恶灵也罢,一碗孟婆汤后,都是奈何桥头走走回回的过客。
不知为何会站在这里,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睡的太多,他的记忆模糊了
“你要做什么,一个普通人”女子靠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脑袋,朝他凑得更近,她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死亡的味道。
女人生来就在一直同死魂打交道,死亡的味道,对她而言,很亲切。
“是你告诉摆渡人让她来找你。”
男子沉默,迟迟没有回她的问题,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丝,不是看不到,而是不需要,冥界的王,没有呼吸
深知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若是想说,他不会沉默,她抬眼对上他垂下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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