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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远轰然倒在地上，他连爬了几次都没挣扎起来，无意识的掐着自己，嘴唇紧闭，身体微微颤抖。王震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他两眼暴突，重重地一拳打在黄沙上，王霖朔不再尝试按压心脏或是人工呼吸，他佝偻着背颓然坐在地上，脸色发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听不到心跳……”
犹如千百只蚊子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我的耳中回荡着轰鸣声，自责和懊悔一起在心中炸开，根本无法呼吸，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看。千百个念头一起从心底涌上来，霎时间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乎有一个世纪般难熬，在长久的令人难过的沉默后，王霖朔忽地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们应该给他挖个坟，虽然连棺材都没有，但……”
他说到这儿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声音哽住了，好像喉咙里塞了一大团硬东西。一直闷头抽烟的王震忽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开始挖沙。我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站起来，使劲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膛都要爆开了，随即像一个丢了魂的人般开始机械的挖沙。
十几分钟后，一个四四方方的沙坑呈现在我们面前，张思远拿手不断地擦着眼睛，王震抱着胜子的尸体，缓缓地把他放进去。四个人谁都不忍心填坑，都瞧着他那略显稚嫩的面容和胡三曾经羡慕过的高大身材，还有肿的像个馒头般的手臂和发黑枯萎的肌肤……
我本想立一个墓碑，可无论怎么翻找都找不到可以充当的用具。若在浮沙上写字的话，那和没写又有什么区别——风一吹就全磨灭了。思来想去，包里根本没有可用的，正当我精神几近崩溃时，张思远忽地从边角里扯出一张长长的东西，是我们来时的机票。
他长叹一口气，蹲下来把黄沙全部扒开，望着胜子的脸道：“我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这张票就送给你吧，还希望不要嫌弃。下辈子投胎在我的身边吧，如果能再见，你再耍什么小心机我都会包容你的。”
埋葬了胜子之后，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沉重地踏上回程的路。没有他这个向导后，我们的旅途变得艰难的许多，好几次迷失了方向，原本三天就能走完的旅途硬是拖到了五天。途中我们濒临着水和食物缺乏的危急，但却没遇见任何怪物或是诡异的事情。当我们几近脱水，胃酸快要把胃腐蚀掉，差一点就要死在沙漠里时，张思远瞥见了沙漠边界上的一圈胡杨，和救助站绿色的屋顶。
救助站的人见我们几个犹如难民一般的外表和伤痕累累的皮肤时，惊得嘴都合不拢，怒道：“马上就是沙漠里最难熬的季节，你们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去？你们该不会是什么贩毒走私的吧？”
王霖朔和张思远再三解释，总算打消了他的顾虑，他紧皱着眉头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医院，当我看到穿着白大褂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时，我方才意识到我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回到了我的天堂。
处理完所有伤口之后，我悬着的心方才落稳。那些伤都是皮肉伤，没有感染也没有伤到器官，最多一个月就能愈合。我的心脏也再查不出任何问题，一切都回到了原来健康的样子。
我们四个包下了一个单间，张思远总在里面吵闹，总被护士长板着脸骂。这天下午，当我们摒弃午睡时间沉迷于斗地主时，王霖朔抛出‘飞机’后忽地把手中的牌一扔，低声叹道：“可惜了那些枪了，下次如果要用的话还得再买。”
我一听就明白他指的是我们为了出行方便把那些无弹枪埋在沙漠深处的事情。张思远身子往后一靠，呸道：“老王你在发什么疯，难不成你还打算再为他们卖命？也不知谁在沙漠里发誓再不参与了，你莫不是生理盐水输进脑子里了吧？”
王霖朔摸着脑袋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再去一次了？我只是有点心疼它，毕竟也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又花了大价钱来买的。”
张思远瞥了一眼他，翻了个白眼，转而对我们道：“他去了趟沙漠就变傻了，简单的事理也搞不清。又不是咱们出的钱，心疼什么。再说了，带着它咱们能上飞机吗？我有点怀疑他在沙漠里碰到了头。”
王震正欲说话，忽地门被人粗暴地敲响。我心一沉，心道该不会是有人听到了什么来查水表了吧？王震瞥我们一眼，站起身去开门。
气喘吁吁的快递小哥映入眼帘：“张玄是哪位？有您快递。”
我一边把悬起来的心放进肚子里一边纳闷，怎么会有我的快递？不会又有什么麻烦找上来了吧。核对手机号之后，快递小哥把一个信封交给我，随即转身离开。我忙不迭地查看寄件人和地址，几行铅字映入眼帘：黑龙江省哈尔滨市，李清灵寄。
我吊起眉毛，惊讶的长大了嘴，完全没想到她会给我寄东西，也完全没想到她会跑到这么远的东北地界去。王霖朔面色凝重：“你最好小心点，这小妞坏心眼一肚子，指不定你就又染上了什么麻烦。”
此时我的好奇心已经盖过了恐惧，我急匆匆地撕开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封信。
如果你没死的话，估计此刻你已经从沙漠里出来了。不知你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也不知你有没有窥探小灰楼的秘密，那里可是隐藏着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呢，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那你这趟沙漠之旅等于白来了。
PS：要找我问明白的话，就打这个座机号码。我现在无法拨出号码，只能等你们联系我。
张思远看完后骂了一声，皱眉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小灰楼的秘密又是什么，难不成尽头真藏着玉？”
我满头雾水，费解地摇摇头，问道：“你们说我要不要打电话给她？”
王震满不在乎地道：“打呗，反正相距一千多公里，她又不可能从电话里面冒出来吃了咱们。就算是她求你做什么事情，只要狠下心一概拒绝就好了。”
我心道有理，便拿起电话，拨号后听着里面的嘟嘟声深吸一口气。
第六十三章 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人在越焦急不安的时候越会觉得等待时间漫长，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一声声漫长又单调的嘟声，心像是百爪抓挠般痛痒，微微攥紧了拳头，暗暗咒骂李清灵怎么还不接电话。正当我走思开小差时，耳边忽地换上一个女音：“喂？”
我忙道：“你怎么搞的，怎么又给我打哑谜？还有什么叫你无法拨出号码，难不成你又要当什么双面间谍？”
李清灵顿了一顿道：“怎么说咱们也快一个月没见了，你就拿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来向你的老朋友外加红颜知己来问好吗？”
我心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自称是我的红颜知己的女人，这位是跟我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还是故意拉近距离套话？我头疼道：“你再扯这些没用的我就挂电话了，反正你打的那些哑谜已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对方低骂了一声，哼道：“我就不相信你根本不好奇——说回正事吧，你从小灰楼里发现了什么？”
刹那间我的脑中显现出那本女人的日记和隐藏在墙后的几具死尸，我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发现了几具尸体和一些怪物。”
她的语调陡然升高，语气变得十分冷峻：“这你也想骗我？古经，还有永胜村里患了怪病，嘟囔着那串数字的孩子们的秘密，你好歹也得给我说点皮毛吧？如果这些都不告诉我，那你也太”
这下子轮到我手足无措了，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一头雾水地瞥了眼那三个人，他们皆面色沉重眉头紧皱。我咽了口唾沫，决定对她坦白。
我深呼吸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根本没探完小灰楼。因为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和路叔还有胡三分道扬镳去找草药，我还没窥探完小灰楼里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通道就放弃了。路叔和胡三应该会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但可惜……”
李清灵不解地追问道：“可惜什么？你们没有一起出来吗？”
我鼻子一酸，咬着牙道：“他们死了。”
电话那边传来失声惊呼和尖叫，紧接着就是撂下听筒和急急忙忙奔走的脚步声。我悲哀地心道这丫头倒还是挺重情重义，虽在云南时那么坑害我们，但听到这儿时表现出的悲痛倒和我不相上下。我心中酸楚莫名，鼻子发酸，喉咙哽住了，负面的情绪像是海浪一样把我淹没。王震使眼色示意我套一套她的话，我收拾一下情绪，正构思着该怎么说才能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时，忽听对面传来急促纷杂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男声急道：“喂？”
我一听到这个声音，头皮发麻，眼眶发胀，失声喊道：“四，四叔……”
黑衣人焦急地喊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我来不及想他怎么会和李清灵在一起，抽噎着道：“在探访小灰楼的时候……”
他没等我说完便打断道：“等等，你们什么时候从沙漠里出来的？”
我回想道：“前天傍晚。”
他忽地长舒了一口气，大笑起来。我被他的笑搞蒙了，原本死寂的心中又燃起火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怎么，难不成……”
他笑道：“前天晚上大约九点多的时候，他还和我联系过，你说他死没死？”
像是有电流一阵一阵地从我的血管里流过，我浑身发麻，起了一堆鸡皮疙瘩，先前没流出来的眼泪此时却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轻松地道：“我干嘛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骗你？对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还没从狂喜中恢复过来，带着死里逃生的心悸感浑身瘫软地道：“我们还在医院里，过几天就准备回去了。”
他嗯了一声，我关切道：“你的眼睛治好了吗？”
他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失明，顶多就是视力差了一点而已——李清灵找你有些事，你跟她聊一聊吧，我先去忙了。”
我听到他们那边很是嘈杂，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人吵闹的声音，甚至似乎还在搬什么重物，心道也许是公司又安排了什么任务，便答应道：“你去吧。”
我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李清灵清脆的声音便传过来：“你能不能现在来黑龙江？我有一些事情想告诉你……”
我瞪大了眼睛，倒吸凉气道：“你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再让我为你们卖命这种事想都不要想，我是那种傻了吧唧还会往火坑里跳的人吗？你最好打消你的无理念头，也最好别再来找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在永胜暗算我的帐我还没算呢。”
她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我想象出对面的她咬牙切齿，捏着听筒的表情。她喘了半天粗气才气势汹汹地道：“好，你做的很对，你这个没用的废柴，去了沙漠等于白去，最核心的秘密根本没——”她的话还没说完，语气忽然变缓，但能听出来是压着怒气并不平心静气地道：“你难道对那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不想获得点……”
我冷冷道声不想后啪嗒一声挂了电话，心道无论是谁再拉我往火坑里跳，我也不会挪动半只脚的。张思远道：“你脸色不太好看，那小妞跟你说什么了？”
我冷哼一声：“她又试图撺掇我去黑龙江——难道她以为我脑子有坑吗？我即使再好奇，经过这么多之后也该厌倦了吧。”
张思远后退几步摇摇头，低声道：“这可未必。”
我瞪他一眼，正欲辩解却听王霖朔打岔道：“听说路叔和胡三没死？”
我摇摇头：“路叔是肯定还活着，但胡三就不知道了。”想到这一层，我的怒火又燃起来，“他从沙漠里逃出来后，第一个联系的竟然不是我？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他还当我是他侄子吗？”
王震拍我肩膀道：“他肯定是找黑衣人有事情，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现在你就找黑衣人要他的联系方式，好好质问一下他。”
我点点头道：“等一会儿吧，现在他应该在忙，没空接电话……”
我的话音还没说完，阴森恐怖的音乐突然在我的裤兜里响起来。张思远看着我掏出手机，无奈地拍额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音乐？换了手机也不换铃声啊。”
我瞥见来电显示后心跳加速，什么也听不见了，猛地按下接听键道：“你他娘的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挂在沙漠里了。”
路叔笑了两声道：“我怎么可能死在那种小地方——你们现在有没有空？我和胡三想跟你们讲讲小灰楼里的事情。”
我心知胡三也没死后，欣喜异常，连声答应道：“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他淡淡地道：“我们俩伤势比较重，被送到了稍微大一些医院。现在我在库尔勒市第二人民医院，你们来吗？”
我答应道：“来，来，千万等着我。”
我把手机胡乱装进兜里，对着迷茫不解的众人道：“走吧，立即动身去库尔勒。路叔和胡三说要告诉咱们一些关于小灰楼的事情。”
张思远面露喜色：“我就说这俩老狐狸死不了嘛，怎么可能会在小沙漠里栽过去。这两人终于良心发现了，不再瞒着我们，要主动透露什么了。”
我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匆匆收拾好包就迈出病房。在门口时却被好几个护士拦住，我还以为她们是担心我们的伤没愈合不让活动，忙和张思远解释一通。但我们越解释对方却越急躁，脸红脖子粗地拽我们，嘴里说着当地方言。
王霖朔努力竖起耳朵，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探着脖子费解地道：“好像不是因为伤的问题，是咱们还没交费。”
第六十四章 探病（）
我们翻出从包底裤兜翻出来的皱皱巴巴的红色绿色蓝色票子，拼凑在一起，给司机师傅说了一箩筐好话，总算让他不情愿又不耐烦地同意给我们便宜四十块车费。大约四五个小时后，我们总算来到了库尔勒市第二人民医院。我一边急匆匆地奔进大门，一边给路叔打电话问他在哪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