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泽铭确实奇怪,他这个二弟向来是温柔可亲的性子,平时虽沉默,但当着熟人,还是很开朗的,嬉笑怒骂也算是潇洒,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他如此暴躁。
“大哥。”荆泽贤闷闷叫了一声,然后摇头道:“没什么。”说完又抬起头看着方采薇,苦笑道:“嫂子,那水车怕是要让您等一阵子了,我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方采薇道:“这个无妨,我明白灵感对你们这种人的重要性。只是二弟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心事?难道当着我和你大哥的面儿也说不得?咱们是一家人,你俩更是血脉相亲的弟兄,真有什么事你要开口啊,说不定我们就能帮上忙呢。”
荆泽贤叹了口气,怕方采薇误会,于是只好道:“这事儿你们真帮不上忙,我下午去温家了。”
“哦!”方采薇就明白了,知道这个老实的小叔子必定是在温家受了气,不然这会儿就该温氏跟在他身后一起回来,这是对方的疮疤,所以她点点头就不再多问。
不过这份儿细腻心思世子爷就没有了,何况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于是皱眉问道:“怎么?二弟妹不肯跟你回来?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儿,这还知不知道道理了?连丈夫去叫回家都不肯,她把我们镇宁侯府当成了什么地方?”
这种大男人主义的论调方采薇当然是不同意的,不过温氏也不值得她为其辩驳,更何况对方这一次回娘家的理由本来就站不住脚,因此她强忍住反驳**,默默站在一边倾听。
果然,就听荆泽贤“嗨”了一声,跺脚道:“别提了大哥,我算是看出来了,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儿一点都没错。我今日下午过去,岳父不在家,那位岳母把我这一顿挖苦训斥,我……她们简直就把我当成了窝囊废。”
“简直不可理喻。”荆泽铭大怒:“就是咱们家最落魄的时候儿,也轮不到他们这样踩你,如今咱们家眼看就要起来了,他们倒还耍起威风来。可恶,十足的可恶,难道弟妹在旁边就没什么话说?还帮着她母亲?”
荆泽贤闷闷地“嗯”了一声,想想又长叹道:“罢了,也是我先因为一点事生了气,所以惹到了她们。”
“那也不该训斥挖苦你,你可是他们家的姑爷,别说官宦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家里,也没有这么对待姑爷的道理。”
世子爷仍在生气,接着冷哼道:“你到底因为什么事生气惹到她们了?”
荆泽贤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方采薇,接着又低下头,小声道:“也……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寻常事。”
大奶奶那是多冰雪聪明的人,只看荆泽贤这副顾忌自己的模样,便立刻猜出来了,一双柳眉立刻倒竖起来,寒声道:“是不是你看见温家人对芦苇父母做什么了?”
荆泽贤一张脸都红了,呐呐不能成言,荆泽铭愣了一下,旋即想起当日芦苇刚去大房院中的时候,他在一旁听方采薇“邀买人心”,当时的确是说过芦苇的家人在温家,温氏就是用这一招胁迫她来大房院里做卧底。
一念及此,不由更是大怒,冷冷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自己做了不地道的事,竟还迁怒于人,反过来倒教育你。罢了,既如此,日后你也不必去接人了,且看弟妹是不是能在娘家住一辈子。”
荆泽贤看起来也是伤了心,摇头叹气道:“我那岳父,倒还是讲道理的,奈何他在家中,从来做不得主。”
世子爷都听得无语了。方采薇也是被刷新了三观,暗道原来古代这样严峻的环境中,还真有女人能够达成河东狮吼的成就,问题是温家这河东狮听上去也不怎么样啊,难怪温氏也有些蛮不讲理的作风,敢情都是跟她娘学的?一时间,大奶奶竟不知该怎样定义温母,是一个从三从四德中挣扎出头的女中豪杰呢?还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呢?
心中想着,也着实安慰了荆泽贤几句,只是也知道这事儿安慰没用,总得当事人自己乐观豁达些,嗯,这个小叔子还算是个乐观豁达的人,所以倒也不用太担心了。
荆泽铭也只能在家里住一晚上,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回家,惹得两只小滚滚十分思念这个男主人。半夜时分,方采薇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朦胧中睁开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好半晌,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这才找到声音的来源。
第二百一十二章:冬雪()
原来两只小滚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这会儿正沿着那床屏往上爬,到底是野生滚滚,虽然在野外只有几个月,但攀爬这一项技能基本上点满了,床屏那么光滑的东西,足有半人高,两个小家伙一步一步竟爬到了顶上。
接下来的情景连方采薇都不忍心看了,耳朵里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她闭上眼睛,就知道这俩熊孩子不可能悄悄爬下去,肯定是用跳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荆泽铭“啊”的一声叫,接着怒吼道:“方采薇,看看你养得两只好熊。”
方采薇连忙下了床,来到世子爷床边一手一个将花熊拎起,奈何两个小东西一点儿也不理解真正爱它们的大奶奶的心,挥舞着四只熊掌不停挣扎,爪钩儿把荆泽铭的衣服都扯破了。
“老板息怒,息怒,花熊这是对您的感情深厚,因为你一走好多天,所以它们心中实在太思念你了,这才会做出如此以下犯上之举。”
方采薇赔笑着解释,荆泽铭瞪了她好一会儿,才无奈道:“你啊你啊,要是对我能有对花熊一半的上心,我就知足了。”
“是是是,以后我一定改正,把对花熊的爱移到老板身上,更加爱岗敬业尽职尽责……”
方采薇随口敷衍着,总算把两只小的给拎了出来,一边还纳闷道:“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两只从来不上我的床呢?怎么就喜欢来打扰爷?”
“是吧?你也这么说。呵呵!这哪里是思念我?这分明就是搞破坏。该不会它们倒把你当成这地盘的主人,以为我是侵入者,所以要用这种方式将我赶走吧?”
荆泽铭冷笑,他听方采薇说过花熊的习性,知道这是一种独居动物,领地意识非常强烈,所以才有此说法。
“怎么可能呢?这么依恋你,翻山越岭也要爬过来求抱抱求摸头求搂搂,怎么可能是要赶老板走?老板你不要小人之心度花熊之腹。”
方采薇打着哈哈,话音未落就听荆泽铭幽幽道:“什么求抱抱求摸头求搂搂,我反正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它们喜欢在我身上撒尿。”
方采薇:……“哎呀,那个不是撒尿,是……”
“你再敢说是圣水的洗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两只花熊丢去厨房下锅?”世子爷的声音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也是,任谁被尿了一身,还被说是圣水的洗礼,估计都不会再对说这话的人有什么感情。
方采薇果然不敢说了,拎着两只罪魁祸首来到它们的窝筐里,用一个大竹筐罩下来,缝隙很小,不担心两小只越狱,这是方采薇特意让花匠编出来的。
“睡吧。”
荆泽铭重新躺下去,而方采薇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告诉老板他那架珍贵的前朝床屏已经被熊爪子挠花了的事。嗯,自己明天早上得早点起来,帮着把床屏先收拾好,等老板回神枪营,又得一阵子才回来,回来时晚上才会放下床屏,烛光中也未必能看清这些痕迹,总之就是拖延法,能瞒一时是一时。
方采薇这样想着,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重新上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呼呼了。
许是温氏的做法让荆侯爷和常夫人也十分不满,反正这几天方采薇去和桑老太君请安,就没听两人提起过温氏一个字儿。这边荆泽贤也没了动静,方采薇心里只暗暗替芦苇的父母亲担心,可是这话也说不出口,不但说不出来,还要极力瞒着芦苇,小丫头好不容易在她院里养得白胖漂亮了,性格也重回过去的乐观坚强,她不想让这件事将对方重新打回地狱。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总要想个法子彻底解决了,一劳永逸才行啊。
方采薇心里琢磨着,可一时间她实在没有好办法,连荆泽贤这个姑爷在温家都讨不了好,自己这个温氏的眼中钉要是敢上门劝说,妥妥被打出来。人命关天,被打出来也豁出去了,问题是这根本解决不了事情,还要被白白打出来,这种赔本生意大奶奶是不肯做的。
转眼间就入冬了,天公也做美,入冬没几日,便下了一场雪。
这一下雪,别的还好,两只花熊是彻底疯了,在院中打着滚儿,扑的满身都是雪,犹自兴奋地厮打不休。
方采薇穿着一件大红羽缎斗篷,坐在廊下捧着手炉笑吟吟看着两只滚滚打闹,在现代只能从视频中看到,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在自己面前上演的一幕,让她如醉如痴喜笑颜开。
梅姨娘坐在她旁边,今天没什么事,所以她难得安静地做女红,这会儿那绣绷子的一朵牡丹逐渐丰满,方采薇偶尔看过去,就是双眼放光,梅姨娘的绣花手艺真是甩她十几条街不止。
先前已经说过这是给她做的抹胸,所以方采薇格外上心,一会儿看看绣品一会儿看看花熊,只忙得不亦乐乎。
天上雪越来越大,梅姨娘抬头看看,忍不住微笑道:“这哪里是下雪?分明是下棉花呢。”
方采薇喃喃道:“刚入冬,应该不至于下太大雪吧?不然那些穷苦百姓家怎么活?”她这个时候想起山海杂货铺周围的民居了。
梅姨娘叹气道:“咱们只是女人,有什么办法?这是那些官老爷的事。好在如今是太平盛世,怎么着也不至于就过不下去,奶奶不必多想,还是想点高兴的事吧,这样天气,两位姑娘必定喜欢的。”
方采薇微笑道:“那是,她们是才女嘛,才女都喜欢看个雪了雨了,嗯,这个时候园子里那几十株梅花应该去瞧瞧,在亭子里烤个肉什么的,最应景儿。”
说着话恰好绿枝经过,听见这话便笑道:“奶奶错了,两位姑娘不是欢喜这个,从前一到这样天气,几家勋贵的女孩儿们必定要聚在一起笑闹游玩,或是作诗词的,梅姨娘说的姑娘们喜欢,应该是指这个。”
方采薇一愣,心想这里的女孩子们活得还是很潇洒嘛,比大观园里的金钗们强许多。
第二百一十三章:人尽其用()
方采薇心想患难见真情,越是落魄的时候,和你结交的人越珍贵。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这想法有些偏颇,梅姨娘说的清楚,那些和荆初雨荆初雪结交的女孩儿,并不是什么患难见真情,而是因为大家身份相同,若她们能去结交高门大户,只怕没人还愿意患难见真情吧。
想到此处,又听梅姨娘笑道:“说起来,这倒也是一笔开销,奶奶要先预备下姑娘们招待客人的银子,这些天她们教下人们识字,着实也用心,你做嫂子的,平时也罢了,这个时候须得给她们撑起门面。”
方采薇点头道:“这个不用说……”
一语未完,只见常夫人身旁陪嫁的姜大娘匆匆走进来,先是让两只滚作一团滚到面前的花熊吓了一跳,接着才又笑道:“大奶奶和梅姨娘倒是好悠闲。”
方采薇梅姨娘都站起来,梅姨娘便笑问道:“什么事情要劳妈妈大驾?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姜大娘笑道:“老爷太太请大奶奶过去,有事情要和大奶奶说。”
方采薇心中奇怪,暗道还有什么事?织造厂让二弟去寻工人,还没寻来不能开工,山海杂货铺倒是正在整修,我昨天才汇报了进度啊,怎么今天就有事情?
心中疑惑,面上带笑走出去,将手炉交给一旁的芦苇,方点头道:“我在廊下看雪,正好穿着大衣裳,不用换了。”
姜大娘拍了下巴掌,笑道:“正是呢,这可省了不少事,大奶奶快走吧,老爷刚刚发火了呢。”
“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方采薇好奇了,心想怪不得太太遣了姜大娘这得力干将亲自来叫我,原来是要我去做灭火队员啊。
姜大娘在常夫人身旁伺候,对这事儿心里也清楚,于是小声告诉方采薇道:“还不是因为铺子的事?”
“噗咳咳咳……”
方采薇差点儿没让自己口水给呛着,瞪大眼睛看向姜大娘:“不是吧?铺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姜大娘叹气道:“大奶奶是从前没经历过这些事,之前咱们家铺子多,闹出的事情更不少呢,如今卖的卖送的送,就剩下这几家,每一年也都要闹点事情出来。有什么办法?咱们二爷不是这行当里的料,老爷又无心过问,所以不知被那些黑心掌柜的赚了多少去。这不是?眼瞅着入冬了就是年,老爷想好好盘一盘账,算算今年过年时的花用够不够,结果这一算就恼了,不用说,到年底定然是剩不下多少钱的。”
前身的方采薇从来没管过家里的事情,所以对这些都不知情,此时便疑惑道:“这俗语说得好,人善被人欺,从前咱们家的情况,大娘也知道,那些掌柜账房大着胆子欺上瞒下,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眼看咱们家起复在望,他们也该收敛点儿啊,怎么倒变本加厉了?”
姜大娘笑道:“就是因为起复在望啊。奶奶怎么这会儿倒糊涂了?从咱们大小姐赐居凤仪殿,这三天两头宫里面有赏赐。外面的人哪知道这些赏赐其实大多是布料点心药材啊?还以为每一回都能赏许多银子呢,只怕这几家铺子的掌柜,心里觉着咱们府中如今已经得了金山银山,不把铺子这点银钱放在眼中,所以一个个可不就起劲儿贪起来了?不但贪,还哭穷。可怜咱们那位二爷,真真是半点生意之道都不通,掌柜们的哭穷就信了,还在老爷面前分辨,老爷可不就恼了?”
方采薇目瞪口呆,暗道原来如此。我去,不是吧?难道名义上的公爹想让我现在就掌管那八家铺子?这还真是资本家作风啊,刚刚我这得了诰命,才把月银提到十五两一个月,立刻就要差使我干活了。
到了上房,果然就是为了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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