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需要什么,列张单子让何升派人去取。”
“没有什么太费事的东西,就是各种缎子和纱料,都以纯色为主。另外,还有针线剪子也要些。”
方采薇柔顺回答。话音落,就听何妃笑道:“听上去倒不是十分简单呢。”
方采薇心想当然不算简单,一下午就想学会,除非是手工天才。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妃嫔们平时无事,功夫全在女红上,成年累月,不是天才大概也练成天才了,自己这个业余手工爱好者还真未必能和人家相比。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十几个太监捧着大堆的素色缎子和纱料进来了,摆了满满一屋子,什么蝉翼纱软香缎照挺纱软红烟,都是应有尽有。
方采薇就如同进了花丛的蝴蝶,一样样料子看过去,眼睛都放绿光,心里喃喃念着:我的个老天爷啊,这就是我们古代的布艺吗?我去这纱料是怎么做到这样硬挺的?看上去和欧根纱差不多啊;这个纱料比乔其纱还要软,啧啧,我那些存货和人家一比,说是天壤之别都抬举了啊。皇上,您不用给我加班费,边角余料能赏一些不?
皇帝和妃嫔们就看见她在那里爱不释手,嘴中念念有词,都忍不住笑了,另一边的静嫔就笑道:“皇上,这孩子倒是个赤诚的性情,别人便是心里喜欢,面上也要端着的。”
何贵妃冷冷看过去一眼,静嫔从前和慧妃交好,后来慧妃入了冷宫,关系自然断了。没想到她素日不显山不露水,这会儿倒还替那女人的家人着想,哼!看来心始终是向着慧妃那边的,若有机会,倒不能留着这么一根刺在后宫给其他人做榜样。
第四十五章:面圣()
心中泛起杀机,面上却笑得越发欢快,对皇帝道:“可不是?刚进来那会儿明明还沉稳,如今这可好,把那点儿贪婪原形都暴露了,别说,到底是年轻美貌,倒不让人觉着反感,反而还透出几丝可爱。”
皇帝呵呵笑着点头道:“何妃也这么觉着吗?朕也是这样想的。”说完对方采薇叫道:“你快随便挑些在这里展展手艺吧,回头朕赏你五十匹好料子,你去内务府亲自挑,如何?”
“多谢皇上。”
方采薇一听:好嘛!本钱和加班费这就算是全有了。不由喜不自禁,连忙屈膝谢恩。这里随便捡了几匹料子,小太监搬来锦凳,她就当场展示起来,几个妃嫔起先还只是笑吟吟看着,结果就见她手腕翻几下,针线串一串,一朵重瓣月季就慢慢显出雏形,不由都十分好奇,于是一个个就凑了过来。
皇帝一直笑吟吟看着,直看了一刻钟,方站起身走出养心殿,到廊下道:“走,去御书房。”说完又吩咐何升道:“若是得到信儿,镇宁侯世子求见,就带他到书房来见朕。”
“是。”
何升答应了一声,心中暗自惊讶,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上云彩,暗道这后宫终于要变天了吗?还是说?皇上终于要动何家了?
这两天荆泽铭的心情一直很好,方采薇从换了个人后,夫妻两个虽然不能同床共枕,却是相处融洽。尤其对方有情有义这一点,十分让他欣赏。
而这一天中午又品尝了虾爬子的美味,因此出去会友时都是春风满面的。却不料下午回到府中,就接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方采薇竟然被宣进了宫中去。
荆泽铭第一个念头就是皇上终于要秋后算账了,只是为什么这账不找自己算,却要算到一个无辜女人头上?就算那些衣服绢花是方采薇做的,那也是在自己授意下,他相信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仅凭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没有丈夫支持,她哪来的胆子给冷宫的大姑姐送东西?
荆泽铭到底没有辜负方采薇的希望,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敢于负责,绝不推诿的好老板。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翻身上马,想要进宫去解救方采薇。
可惜老板是好老板,但老板的爹一般都是老狐狸般的人物,几个家人抱住了他的腿,又哭又叫将他抱下来,一面连声道:“爷,老爷说过,您哪里也不许去,就让您去书房见他。”
荆泽铭知道自家老爹怎么想的。当年姐姐盛宠无边,却在一夕之间就被打入冷宫,这样的惊天巨变,充分解释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意。从那之后,父母祖母就对皇宫莫名地畏惧,心里虽然也思念牵挂大姐,可从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这一次方采薇进宫,父母只怕不知被吓成什么样子,审问大房的人,就算绿枝碧丝能保守秘密,但那些婆子不落井下石就好,还指望她们能在板子下拒不开口吗?如今父母肯定是知道自己瞒着他们往冷宫送东西的事了,大概都以为是方采薇送的衣裳绢花触怒了皇帝,就算有点愧疚,但只要能让一个女人做炮灰,保全这一大家子,保全了自己,那自然是值得的。
所以决不能去见父亲,只要一见到他,就出不来了,除非方采薇风光回府;又或者被随便按个什么罪名打死杀死,然后等皇帝气头过了,自己或许才会得到出府的权力。
一念及此,荆泽铭再不犹豫,几脚将家丁们踹翻在地,然后翻身上马,大声道:“你们回去告诉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主意是我出的,什么后果都是我扛。”
说完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那大黑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接着便箭一般蹿了出去,眨眼间就已是一骑绝尘。
心急火燎到了宫门外,已经有小太监等在那里,看见他,便笑着上前道:“皇上说了,若是世子过来,就让您去南书房觐见。”
“皇上知道我要来?可是派人去传了口谕?”
荆泽铭有些惊讶,自从姐姐进了冷宫,他已经三年没来单独见过皇帝了,而慧妃受宠的时间不长,就是从前,他也没见过这位皇帝姐夫几面,却不知今天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发生。
小太监笑道:“没有。皇上之前传的口谕是给世子夫人的,世子这里却没说什么,只说世子过来了,就往南书房去。”
“若是我不来呢?”荆泽铭有些好奇,却见小太监笑得越发欢快,甚至伸出手掩住了嘴,小声道:“不来?不来自然就算了啊。”
“咳咳……”荆泽铭也为自己一时的单蠢而有点难为情,不过这可不怪他,都说关心则乱,他牵挂着方采薇,脑子迟钝点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南书房距离宫门不远,很快便到了。小太监进去通报后,就听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
即便沉稳如世子爷,此时也能够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连忙定了定神,整整衣冠,这才大踏步进了御书房,接着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
皇帝坐在御座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远处的青年,待他行完礼,才微笑道:“行了,平身吧。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那会儿你还只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子,不太爱说话。如今四年过去,倒是长成了大人模样,也娶了妻,今儿看着,倒比从前更加沉稳了。”
荆泽铭心里一热,皇上这明显是拉家常的架势。对待一个冷宫妃嫔的弟弟,他怎会如此亲热?
心中疑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垂头沉声道:“谢皇上夸奖。但不知……但不知皇上宣拙荆进宫,是为了什么事?若是为了前些日子给大姐送东西的事,那都是臣的主意,和拙荆实在无关。”
皇上忍不住就哈哈笑出了声,对何升道:“我刚刚还夸他沉稳,结果一涉及到他妻子,就一点儿沉稳劲儿都不见了,可见是夫妻情深相濡以沫,怎么还总有人嚼舌头说他们夫妻俩并不和睦呢?”
荆泽铭的心已经不是发热,而是狂跳起来了:是谁总在皇上面前提自己?好意还是恶意?最重要的,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关心自己?连他夫妻不和睦都知道。难道?在皇上心中,大姐姐还有一席之地?难道大姐姐还有离开冷宫的机会?
正想着,就听皇帝笑道:“你放心吧,朕是看着那绢花漂亮别致,让人去买又没买到,所以才让你媳妇进宫来,这会儿她在养心殿里,正教妃嫔们扎花呢,大概总得傍晚才能出去。你身上是闲职,也没有事,来,陪朕下两盘棋,朕还没和你下过棋呢,也不知你棋艺怎么样,可别是个臭棋篓子,没的败坏了朕的名声。”
“是。”
荆泽铭心中怦怦狂跳,皇帝这分明是有意亲近,难道说……姐姐真的还有出头之日?天可怜见,若真是这样,也不枉祖母和母亲动不动就吃斋念佛了。
第四十六章:乱作一团()
好在面瘫日久,此时就算心中波澜滔天,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沉稳来到皇帝对面坐下,何升亲自为两人摆了棋盘棋子,便站到皇帝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厮杀起来。
方采薇教着妃嫔们插花,表面一直规规矩矩的,只靠心中吐槽捱时间。她可没忘记荆泽铭和自己说过,这位何贵妃十分不简单,且当年慧妃宠冠六宫,恰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后宫还是人家的天下,自己这世子夫人在府里尚且不能横着走,在这里要是不小心,不等于现给人家递把柄吗?
于是一直以模范教师来要求自己,教学耐心细致,和和气气,总算到了傍晚,宫妃们有那手巧的已经能扎出牡丹花或者荷花了,手笨的也能弄上两朵向日葵,何贵妃许也是腻烦了,知道找不出方采薇的错儿,又或者怕惹皇帝不高兴,反正是终于开恩,允许她告退回家。
方采薇规规矩矩地行礼,和宫妃们道别,这才走出养心殿,一出了大门,一直等在外面的碧丝就冲上前来,哽咽小声道:“吓死我了奶奶,虽然太监们一直都说里面好好儿的,可奴婢……奴婢……”
“能有什么?傻丫头,你就是天生胆小。”方采薇摇头失笑,然后伸出手:“扶着我点儿。”
“嗯,好。”
碧丝连忙上前扶住她,一面疑惑低声问道:“奶奶怎么了?”
方采薇微微抬头呈二十度角仰首看天,淡淡道:“腿有些软。”
“可是坐麻了?要不要奴婢现在帮您揉揉?”碧丝向方采薇的腿看过去,却听自家奶奶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不是坐麻了,是吓得。”
碧丝:……
走到宫门前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半个了,就见一个太监殷勤跑过来,对方采薇笑道:“是镇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吧?夫人请等等,世子爷马上就过来了。”
“我们爷……进宫来了?”
方采薇一脸惊讶,却见那太监笑得跟朵花儿似得,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啧啧,要说世子爷对夫人的感情,哎哟那可真叫一个相濡以沫生死相依啊,那会儿正好奴才在宫门前等着传口谕,就见世子爷飞马从街道一边儿过来,直到下马石前,一个飞身就下来了,然后就旋风般卷到奴才面前,若不是担心夫人,怎可能这样急切?”
“那……那他人呢?”方采薇心中真的被感动了:多么好的老板啊,就算在现代,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老板也不多见了,不把下属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就算是厚道。
“让皇上留着下棋呢,这会儿皇上估摸着您要过来了,才让奴才来等着,差点儿晚了。”
太监说完,抻着脖子的方采薇已经看到大踏步走过来的荆泽铭,不由会心一笑,点头道:“多谢公公,我们爷过来了。”
荆泽铭走到方采薇面前,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确实是全须全尾的,心中余下的一点担忧方尽皆消失。
俗语说得好,天威难测,虽然夫妻两个进宫后并没有被为难训斥,甚至还多有优待,然而此时在宫门相见,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感动,还有一丝患难中彼此依靠的微妙情感。
“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再多的百味杂陈,最终都化为这句话。方采薇点点头,和荆泽铭一起走出宫门。
方采薇是坐着马车来的,荆泽铭骑马随在马车边。暮色降临大地,他看着时不时就探出头看街景的“员工”,不由好笑道:“你这会儿还有心思顾着这些,如何?在后宫里,没人为难你吧?”
“是皇上宣我过去扎花的,谁会为难我?倒是和好几位娘娘说过话。”方采薇微微一笑,夫妻两个目光相接,都知道彼此心中有万语千言,然而这不是说话之所,也只能硬憋着。
镇宁侯府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姨娘贾氏带着儿子儿媳,在宽敞的大厅里走来走去,桑老太君和常夫人都在捻着手串闭目念佛。
“这大少爷也太莽撞了,那是什么地方?皇宫啊,他没有皇上的口谕,就闯进去了,这……这是什么罪过?万一惹恼了皇上,他们夫妻两个都陷进去了不说,到时候只怕咱们家,不,只怕咱们荆氏全族都要被牵连……”
“闭嘴。”
贾氏从来了老太君这里,和这差不多的说辞已经念了四五遍,终于惹得桑老太君忍无可忍,手串向桌上一摔,指着她恨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搬弄是非挑起口角。你是不是巴不得那两个孩子被问罪,这家从此以后就是你儿子儿媳的天下了?我告诉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心黑嘴狠的混账婆娘,除非这家里人死绝了,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这番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可见桑老太君心中着实气愤已极。常夫人吓得连忙睁眼,上前扶住老太君,一面道:“老太太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一面看着惶恐跪下的贾氏厉声道:“还不出去?”
贾氏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磕了一个头便愤愤出去。这里常夫人就对跪着的荆泽贤和温氏以及两个女孩儿道:“你们也起来吧,这也怨不得老太太发火,原本大家都提着心呢,她还在这里聒噪。只这不关你们的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用怕,到现在也没消息,多半是没事了。”
几个人连忙起身,又说了些好话,心里却都知道事情实在断不准。别看常夫人说没事儿,她之前还说大家都提着心呢,如此的前后矛盾,只能说这当家太太的心也彻底乱了,也别说她,就是桑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