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累,但是睡不着。”李秋芳苦笑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也不看向荆泽铭,只是幽幽盯着茶杯,喃喃道:“二表哥的情绪如何?”
“弟妹年纪轻轻走了,泽贤不是个薄情的,焉能不伤心?这两日他情绪低落的很。”
李秋芳叹了口气,呐呐道:“我以为二表哥对二表嫂,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原来他这么伤心吗?倒是我错怪了他。”
荆泽铭涩声道:“确实是没什么感情了,他们夫妇两个,是真正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只是到底做了几年的夫妻,便没了情爱,也总有这些年朝夕相处的情分,何况二弟妹也是为了给侯府留下血脉,才会英年早逝,二弟伤心也是正常的。”
李秋芳揉揉额头,似是疲惫至极,点头道:“是啊,好歹也是一世的夫妻。只是二嫂走了,如今就剩下那个可怜的孩子,听温太医说,孩子的体格也弱,不知能不能平安长大,真是想想这些,我就觉着心如刀绞。二嫂也是太要强了,她后面这些日子,我见她肚子大,腿都肿了,也曾劝过她多歇歇,偏偏她不听,谁知就遇上了这样的劫,焉知不是素日里不好好保养,精神不济,才落得这么个结果?”
荆泽铭叹道:“她一向是这样的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已经去了。”
李秋芳“嗯嗯”答应了两声,又喝一口茶,忽然看向荆泽铭,认真道:“表哥想必应该听说了,二嫂临终前,留下了两句话,一句是将孩子托付给太太,这是人之常情,倒没什么;但另一句话,实在不由人不疑惑。她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你指的是谁呢?”
这事儿荆泽铭到现在自然知道了,因皱起眉头道:“这话的确是蹊跷,只是太太和贾姨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李秋芳抚摸着茶杯慢慢道:“我的确是有点想法,又怕说出来表哥生气。只是……若我想的确实是真的,这事儿便不能等闲视之,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无声无息害死二嫂的话,那下一次她想害谁,还不是手到擒来?”
荆泽铭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李秋芳咬了咬嘴唇,接着做出把心一横的模样,沉声道:“我问过宝珠,她说二嫂虽然争强好胜,可是在这侯府里,倒也没和什么人结过冤仇,只有已经离府而去的方娘子……”
“你说采薇?”荆泽铭终于再也忍不下去,眉毛一竖,怒喝了一声。
李秋芳迎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这事儿是匪夷所思,但是二表嫂临终时那句话本就让人费解,我想她的死定是和什么人有关,所以临终前回光返照,终于想通了这一关节,才会喊出那句话。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因此就有什么匪夷所思的猜测,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可能。”荆泽铭忽地狠狠一拍桌子,怒斥道:“我知道你心里对采薇极度不满。只是秋芳,你不该这样红口白牙的诬陷她。采薇都离府几个月了,她要害二弟妹,离府前不动手,倒是这个时候动手了?你把她当成什么?隐形人吗?可以不知不觉就来府里下手?就是隐形人,她又哪里有这个时间?山海园的事就够她一天忙到晚了,更不用提乡下还有一群她最在意的花熊。”
李秋芳似是早料到他这种反应,眉头都不动一下,淡淡道:“的确,方采薇已经离府几个月了,可是表哥你别忘了,在此之前几年,这侯府可都是她一手遮天,你怎知她离去后,这府里下人没有暗地里效忠她的人为她做事?先前薛娘子等人,不也是因为她离府而不忿吗?变着花样的折腾我,你敢说这一定不是她的主意?”
“当然不是。”荆泽铭冷哼一声:“采薇若要和你斗,她用得着离府吗?秋芳,我救助你,不过是因为当年之事的一点愧疚之情;我对采薇,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爱恋。她若想害你,留在这个府里就是,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支持你而伤害她?”
第四百一十二章:怀疑的种子()
这话就如一把刀子,狠狠插进李秋芳的心脏,她一只纤纤玉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另一只放在外面的却越发放松。
心中愈恨,念头愈狠,表面上则一点儿都不表现出来,只是拿起茶杯喝了第三口茶,沉声道:“我知道在表哥心中,她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可在我心中她不是,为了一点小事,为了我这么个残花败柳,她便逼着表哥和离,试问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如此无情?偏偏她如今又和你藕断丝连,倒比在府里时更加晓事明理,亏着你这么聪明的人,竟被她牵着鼻子走……”
“够了。”荆泽铭实在听不下去,冷冷道:“就算是采薇留了人在府里踅摸着要害人,也不会是去害二弟妹,二弟妹在她当家的时候,多少年避其锋芒,她才不会将二弟妹放在心上,即便是要害人,也该去害你才对。”
“听表哥这话,莫非你希望我被她的人害死?是不是我被害死了,你就能松口气,然后重新去把她追求回来,你们夫妻二人破镜重圆,从此后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李秋芳眼中猛然就涌出了泪,却见荆泽铭扭过头去,沉声道:“你别胡搅蛮缠,我怎会有如此想法?我只是按照你刚才的推测,站在另一个角度重新推测了一下而已。”
李秋芳怔怔出神,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我承认我嫉妒痛恨方采薇,这个推测,或许的确不够冷静,毕竟我确实无凭无据。至于表哥说的她最想害的人是我,呵呵!其实害死二表嫂,就是来害我的最好手段啊。正如表哥所说,她都离家几个月了,二嫂死去,谁会疑心到她头上?倒是很轻易便能联想到我头上,毕竟二嫂如今有了身孕,家中事情都是我打理,二嫂又是个争强好胜的,等她出了月子,难免要收回我的掌家权力,由此看来,二嫂的死,最大得利者就是我,我有足够害死她的动机,不是吗?”
“你想多了。”荆泽铭见李秋芳眼泪成串掉下来,便摇摇头道:“采薇聪明,但做事向来光明正大,你说的这些阴私害人的手段,她是不屑用的。不然二弟妹从前那样对她,可能早就死了。她也不会因为你进府就退让离开,到时你还不知活得多么煎熬辛苦呢。镇宁侯府的后宅在前几年一直是其乐融融,你别把其它宅门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扣到她头上去。”
李秋芳半晌不语,最后站起身,擦着眼泪道:“我也是这两天晚上睡不着,总想着二嫂走得太匆忙,她还这么年轻,加上她临终前又有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所以思来想去,就疑神疑鬼起来。也许表哥说得对,这都是我想太多。罢了,你好好休息吧,这两日我只是身子有些乏累而已,你却是又要忙着这些,还要安慰二表哥和老爷太太,比我还熬心呢。”
荆泽铭点点头,目送李秋芳走出去,之后他并没有进里屋休息,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面前不远处的烛光若有所思。
“爷怎么了?”
双喜双福见他这个样子,都觉着有些纳闷儿,双喜便大着胆子上前道:“爷,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荆泽铭没看他,仍是看着那簇烛光,好半天,正当双喜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就听他轻声道:“刚刚表妹过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有没有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双喜眨巴眨巴眼睛:“哪……哪里不对劲儿?”
“表妹是个十分坚定倔强的人,从上一次她把我拖在书房一夜,以及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她比从前更固执,认准了的事,不撞南墙是不肯回头的。”
双喜仔细想了想,暗道别说,爷看的真准,现在的表姑娘,说好听点叫百折不回,说不好听可不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种人呢。
因忙点点头,却还是不明白这和刚刚荆泽铭的话有什么关系,好在世子爷这会儿也没心情卖关子,只自顾自道:“她说她心里嫉妒痛恨采薇,这个我信,她对采薇,一直都是敌视的态度。若她真的认定了二弟妹临终前那句话指的是采薇,即便我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改变想法。”
“对啊。”双喜终于明白了,呐呐道:“可是刚刚表姑娘在爷说完后,就承认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这还真不像她的性子,难怪爷说觉得不对劲儿。只是……表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荆泽铭定定看着这个心腹小厮,从他漠然的面孔上,丝毫感觉不到他此时心中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秋芳不过为了表现对自己的顺从,所以才会顺着自己的话敷衍过去;另一种就是,她心里知道这事儿不是采薇做的。而以她对采薇的态度,能够让她在这种时候认定此事和采薇无关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二弟妹真的是为人所害,秋芳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真的是第二种可能,那秋芳为什么会知道凶手是谁?还是说?凶手根本就是她?
这个想法刚从心中生出,荆泽铭便像是被烫到一般跳起,只吓了旁边的双喜一跳,连忙关切道:“爷怎么了?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好了,时候不早,我睡了,你们也歇着吧。这两日事情太多,你们两个也不必回家,就在外面随便躺躺,明早还要起来忙碌。”
“是。”双喜答应一声,心中一头雾水,暗道爷究竟想到了什么?我的天!该不会……该不会他竟怀疑二奶奶是表姑娘害死的吧?
这猜测着实大胆,双喜吓得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转过身拉起双福,兄弟俩脚底抹油似得溜出书房。
这里荆泽铭则是怔然良久,才起身来到里屋床上躺下。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暗道这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分明半点凭据也没有。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又怎可能这般轻易就被拔除?
第四百一十三章:禽兽不如()
“要说起来,那张达和他狗腿子倒真是块硬骨头,硬是撑了三天,幸亏尹知府有经验,不然真被他们骗过去了。”
坐在花厅中,**路喝了杯热茶,这才觉着被风雪冻僵了的身子暖过来,他看着方采薇:“说起来,过些日子荆府二少奶奶出殡,方姑娘要去吗?”
方采薇摇头道:“我原本是想去的,毕竟和她妯娌一场,但是后来想想,我如今这个身份,实在是不方便去了。”
说完又皱眉道:“那张达是个狠角色我信,毕竟这些事揭穿,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去,只是他那些狗腿子,竟然也有这样风骨?我倒是有些不信。”
“什么风骨啊。”**路看着碧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于是捧起来在手中暖着,摇头道:“那些狗腿子不过是因为都参与了这些坏事,张达固然跑不掉,他们也难辞其咎,又指望着张府的力量,所以一个个咬牙硬撑。好在尹知府也是个厉害的,竟硬是生生套出了一个狗腿子的话,打开缺口,这才将江姑娘救出来,可怜那女孩儿瘦的皮包骨头,只剩下一口气,若再不救出来,不死也要疯掉,现在看人说话都有些恍惚,好在还认识她哥哥,不然怕是难让她开口说话。”
方采薇道:“是啊,若她不开口说话,可不是糟糕?谁也定不了张达的罪了。你看他在江旭刚出来的时候,就能立刻想到栽赃给张显,足见此人之果断深沉。”
**路深以为然,点头道:“便是这样,她亲口指证张达,那厮还拼命抵赖呢,非说是张显等人污蔑陷害他,后来直到尹大人打开缺口,其他狗腿子一看抵赖不下去了,这才纷纷招供,根据他们的供词,在张达各处外宅中寻到私自刑囚的密室,还寻到一些尸骨和刑具,方将这厮彻底定罪。”
方采薇只听得悚然而惊,失声道:“天啊,竟然还有尸骨?这禽兽不如的家伙是害死了多少人?”
“总有五六人了,他专门挑姿色不错的男女下手,先前被他所害的,基本上都是没什么亲人的落单男女,所以也没人察觉,更没人向官府报案,没想到这一次却在江家兄妹身上翻了船,只能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方采薇疑惑道:“这么说来,张达作案也是十分小心了,可为什么江家兄妹就成了例外呢?他难道不知掳走江小怜,人家还有个兄长吗?”
**路道:“具体怎么想的,他不肯说。但据尹大人审问后的推断分析,他可能早就觊觎江家兄妹。姑娘也知道,那江旭着实是个俊秀书生,他妹妹更是漂亮可人。只是兄妹两个相依为命,那混蛋不好下手,所以一直以来暗地里打听好了兄妹俩的情况,知道他们除了几个邻居外,没有别的亲人,因一直犹豫着。直到他定了亲,或是想收手,或是考虑到成婚后不自由,所以铤而走险,先设计用江旭的科举仕途引得江小怜自投罗网,接着又在江旭去寻找妹妹后将他骗去别院囚禁。之后还派人去枣花县传播消息,让兄妹俩的邻居误以为他们投靠了张府,若不是江旭命大,有于氏帮助,这两兄妹也必然要如前面几个受害者一般,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这真是太可恨太可怕了。”
方采薇拍着桌子恨恨叫着,就见**路点头附和道:“是啊,谁能想得到?张达外表道貌岸然,竟然会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呢?好在报应临头,这一次他是绝不可能逃脱律法制裁了。”
方采薇沉声道:“张老爷该不会爱子心切,走关系门路吧?”这是她最担心的,虽然从过往的事情看,张百万的人品还不错,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到这个时候,又有几个父母能够保持理智?
“这事儿已经传开,在京城造成的影响很大,别说张家目前还没有小动作,就是有,也不成气候。尹大人那样精明,怎么敢在这个案子上犯众怒?更何况这可是天子脚下,你真以为皇上会不知道这件事?”
方采薇听说此案已经上达天听,这才放下心来,点头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忽然关注这件事?想必这其中,江大人功不可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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