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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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笑颜-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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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村子后面本来是个战场,现在还经常能刨出人骨头,小孩子们打架,还拿着打着玩儿,没有人害怕死人骨头。但是迷信还是很盛行,东村里有个玉姑娘传说长了个天眼,就是眼睛下面有一道缝,可以看到鬼,也能通神,谁家有什么事都去问她,说的神乎其神,件件都在点儿上,大家都很信服。当村有一户姓朱的人家,生了个小男孩儿取名叫朱壮壮,三岁的时候被他妈妈抱着走亲戚,被车撞了,肋骨撞断两根,胆破了,几乎要死,到医院给抢救回来了。

    后来过了三年,在街上玩儿,又被车撞了,大腿骨折,脑震荡,经抢救又救回来了。后来这家怕了,就找到这位开天眼的玉姑娘,玉姑娘说:“你家姓朱,与肥猪的猪谐音,猪壮了就是要死的,这个名字得改,要不这孩子长不大,指不定出什么意外还得死。”这家人不敢作主,请示玉姑娘:“请您老人家赏个名字。”一面递过去五百块钱。玉姑娘眨巴眨巴眼说:“朱一明。”后来有人逗这个小孩子:“朱一明,你怎么不叫朱壮壮了?”朱一明说:“叫朱壮壮活不长,我改名叫朱一明,一明,一明,车就撞不到我了。”果然这孩子后来一直长的很好,没再遇车祸了。

    这位玉姑娘结婚以后,破了,不灵了,眼睛下面那道缝也长上了,也就没人找她说事儿了。男人有这本事的,结婚也不碍事,邻村张家老二就是。他家老大是个开拖拉机的,有一年在外面干活喝醉了酒,半夜回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的背影,白衣服在风里飘啊飘的,他就鬼使神差的开着拖拉机去追,结果掉到沟里了,上不来,一个人在沟里待了三天,后来被救上来,抬到家,他说没事,养两天就好了,谁知道没两天死了。这一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家里人天没亮就听到拖拉车的声音,突突了一早上,起来一看,大门也没开,院子里雪地上都是拖拉机的车辙,敢紧把他二叔叫来,二叔说:“这是我哥回来了,在那边儿要拖拉机呢,快拿纸糊一个给烧了。”家里人那么办了,以后就安生了。

    当地还有个说法:凡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个死了之后,夜夜都会回来看老伴儿,陪她说话,直到头七完了。边上黄老太太就是,老头子死了,她夜夜都哭,大家都说是老头子来看她了。她不怕吗?当然不怕,几十年的老夫妻,想还来不及,就不怕了。老头子只有老太太看的见,就算是有人扒窗根儿也看不到,当地人对此深信不疑。

    农村的夜特别的黑,真的是漆黑,应该是周围没有路灯等光源的原因。农村的厕所都在院子外面,蹲坑,有专门掏厕所的,一次五块。李笑颜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就少喝水,实在想去又不好支使老人,就让辛庆国陪着,进去看不到怕一失足掉到坑里,拿着手电进去,辛庆国等在厕所外面。虽然说也不好意思,但是顾不了那么多,又是单纯的革命情谊,辛庆国也很自然,好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睡觉前甚至主动找李笑颜问:“要上厕所吗?”李笑颜没有也要去一趟。

    兰辛庄这一片儿是半丘陵地带,也有大片的土地,也有高高低低的沟壑,沟壑里都是野树杂草,多的是兔子、刺猬、野鸡和蛇,据说树上没皮光溜溜的,就是蛇缠的。村外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好多废弃的窑厂。隔几天,爷爷就拿着猎枪,去寻些野味,基本上是不吃猪牛羊肉的,也不吃鱼。带的多的时候,吃不完,就抹上盐,各种香料,在院子里晒成干儿。李笑颜第一次吃到了蛇肉,清炖,味道十分鲜美,吃肉喝汤,贴玉米饼子。也是第一次吃刺猬肉,孜然和盐烤,大馒头,小米粥。李笑颜完全改了平常的吃法,少吃养生什么的暂且不论,顿顿必饱。

    辛庆国和爷爷每天晚上吃饭都会喝上一碗自制的热黄米酒,这是辛庆国带来的方子,以前爷爷都是喝二锅头,辛庆国开始喝酒后,就淘了这种黄米酒的方子,教给爷爷和奶奶做,爷俩就开始喝这种自制的黄米酒。本地产这种糯质黄米,喝这种酒经济实惠,醇香爽滑。爷爷喝上以后,又听辛庆国的劝,二锅头再也没沾过。

    李笑颜第一天看他们喝酒,就说:“喝酒不好。”辛庆国说:“加一个字,多喝酒不好。你是不喝,你一喝就上瘾,人生一大乐事。我上了这些年学,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比不识字的睁眼瞎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就有一首诗,记的很清楚: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还忘了是谁写的了。我喝上这么一碗酒,什么烦恼都能忘。说来这个酒方子,高二那年,放学路过北大街,闻到一股酒香,真的是香,就想喝,当时买了一小瓶二锅头,喝了,不是很对味儿,就放弃了。我跟我当时的那个同桌说闲话,我那个女同学妈妈是南方的,她就给我带来一盒米酒,糯米酒,我就喜欢上了,她就说自己可以做,超市有卖酒曲的,放假的时候带我上她们家跟她妈学了。我跟她妈妈说我爷爷也爱喝酒,喝二锅头,她妈妈就说老人喝烈酒不好,农村不是产粘黄米吗?粘黄米也可以酿酒,口感也不错,一次不要多喝,长喝很好的,还有保健作用。她妈妈的同事有山西的,那边儿的人都是自制黄米酒喝,后来就给我找了这个酒方子。我带来给爷爷奶奶,试了几次就成了。我们底层的寻常人家,生活的乐趣不多,一碗酒,一道野味,粗茶淡饭,很得意了。你来吗?”

    李笑颜说:“不了,我打算一辈子滴酒不沾,我怕将来养成习惯,做手术的时候手抖。”辛庆国说:“也是的,医生的责任太重,小心一点儿好。”爷爷说:“这个酒没度数,跟饮料差不多,喝点儿不碍事。”辛庆国说:“爷,笑颜现在是医学院的学生,将来要做医生的。他们医生干的是人命关天的事,压力很大的,严格谨慎是一种职业习惯,不要勉强她。”

    菜园的上面是一条土路,将到中午的时候,一个女人扛着一个耙子走过,大声唱着豫剧,嘹亮高亢,爷爷扬声叫了一声“好”。李笑颜问:“爷爷,她唱的什么?”爷爷说:“朝阳沟,你们这一代恐怕都没听说过,戏里是讲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城市姑娘嫁到农村的故事,这戏那时候全国都有名儿。”李笑颜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走过,对爷爷说:“这个大姐是有病啊。”爷爷说:“嘿,壮的象头牛,嘛病没有。”

    李笑颜说:“可能是比较能忍,躯干和下肢远端的共济失调,行走时两足分离过远,步态蹒跚,这是脑肿瘤的症状。她一定还有其它症状,比如:左侧肢体共济失调,患侧肌张力减弱或无张力,膝腱反射迟钝,眼球水平震颤或者垂直或旋转性震颤,还有交叉性麻痹,如中脑病变多,表现为病变侧动眼神经麻痹,桥脑病变,可表现为病变侧眼球外展及面肌麻痹,同侧面部感觉障碍以及听觉障碍,延髓病变可出现同侧舌肌麻痹、咽喉麻痹、舌后三分之一味觉消失等。嗯,她应该是颅后窝肿瘤。”

    爷爷和辛庆国都停下来看着李笑颜,爷爷说:“肿瘤?不是吧?她家还有两个孩子,丈夫在外地打工,公公瘫在床上,还有一个婆婆前年才搭了心脏支架,家里家外都指着她呢。”辛庆国说:“颅后窝是哪里?”李笑颜说:“就是脑肿瘤,要早发现早治疗,兴许还能捡条命。”爷爷说:“下了工,到她家里再给看看。”李笑颜说:“我只是怀疑,再问问她。”

    下了工,三个人没回家,拐弯儿到了那个女人家。也不敲门,推开院门就进,辛爷爷喊:“素芹儿,在家呢?”素芹出来看了,说:“三爷,有事儿啊?”辛爷爷说:“没事儿,就是来坐会儿。”素芹说:“这个妹子多漂亮,庆国你真有眼光。”辛庆国说:“大嫂子,这是我同学。”三个人进了屋,一家人正在吃晚饭,一个男孩子五、六岁,抓着大馒头正在吃,一个女孩子三、四岁,吭吭唧唧的在哭,婆婆抱着女孩子在哄,见辛爷爷进屋,忙招呼:“他三爷来了,素芹儿快给添碗。”辛爷爷说:“别忙,不是来吃饭的,你们吃。素芹儿,最近身体还好啊?”素芹说:“挺好。”

    辛庆国说:“大嫂子,别硬挺着,有病得治,这一大家子人还指着你呢。”婆婆说:“素芹儿,你最近不是一直吐吗?”李笑颜说:“头疼?身子发麻?不听使唤?脸发木?耳鸣?眩晕呢?有没有?”素芹疑惑的看着李笑颜说:“有,都有。就是着凉了,没事儿,我在乡里周长所那儿开的药,吃吃就好了。”李笑颜说:“不对,你可能是颅后窝肿瘤,这个得去大医院检查。”辛庆国说:“乡里不行,我带你去县医院。”婆婆说:“吃了这么些日子药,我看你吐的越来越厉害了,去看看吧。”辛庆国说:“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六点钟我来接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没钱() 
第二天擦黑的时候,辛庆国开着三轮车回来,爷爷和奶奶摆饭,李笑颜迎在外面,说:“怎么样?”辛庆国说:“医生初步诊断跟你说的一样,要让她住院,做手术,大概四万块,新农合能报销百分之四十五,有一部分是不能报销的,个人估计得花两万到三万,她死活都不肯,拉回来了。”李笑颜说:“一般手术是必须的。”辛庆国说:“医生说良性还是恶性要术后看病理报告,她就问医生治好得要多少钱,医生说良性一般最低也就四、五万,恶性要高一点,看具体情况,也要等病理报告。重要的是要有跟疾病斗争的积极心态,会有很大作用,比吃药都管用。她又跟医生死凿,问到底还能不能冶好,要多久,花多少钱,医生说首先要手术,一切都要等术后看,别的没有多说。我出来的时候,医生在后边跟我说:这个病人状态不太好,好好安抚一下。”

    两个人进到屋里,辛庆国洗了手,坐下吃饭。爷爷和奶奶问了情况,辛庆国说了。爷爷说:“怎么办?她家刚起的房子,两万也拿不出。我出一万吧,明天一早我去银行取了,就给她送过去。”辛庆国说:“我可以出五千,您一块儿给她送过去。”爷爷说:“你的钱留着吧,猪圈要盖好了,你这几天不是要到东乡猪场去买小猪崽儿吗?让她再到别家借借。”

    正说着,听素芹婆婆在院里喊:“他三爷。”辛爷爷站起来还没出屋,素芹婆婆就冲起来,扯着脖子喊:“他三爷,庆国,素芹要寻死,快救救她。”一家人都蹭的站起来,素芹婆婆腿软顺着墙根儿出溜下去了,奶奶上前扶着,辛庆国问:“往哪个方向去了?”素芹婆婆说:“往东。”爷爷、辛庆国、李笑颜抄起手电筒往外就跑,爷爷说:“你们俩先去,我把村儿里人都叫出来找。”

    辛庆国和李笑颜出村往东,天已经黑下来,风吼吼的,不见个人影。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往东跑出了十几里路,沟沟坎坎不比平原地带,树又多,黑灯瞎火,一个手电筒,李笑颜要分头找,辛庆国又不放心。东一头,西一头,后面渐渐的看见手电筒的灯光,隐约人声,辛庆国说:“村里人都出来找了,老弱病残也没几个人。”找了大半夜也没人,辛庆国说:“这要死的话,多半是死完了。”

    两个人回到家,素芹的两个孩子睡在床上,奶奶在抹眼泪。看两个人进屋,忙站起来说:“找着了,跳了东边废窑场井里了,井边野枣树上系着她的头巾,尸体捞上来停在他们家院儿里呢。”两个人赶到素芹家,素芹婆婆盘腿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嚎。院子里站着三十几个人在谈办理后事,要叫素芹的丈夫回来。

    李笑颜心里一阵发凉,不禁想起了网上看的故事,因为无钱治病,有人自己动手术,剖腹的,锯腿的,割肿瘤的,结果当然是想活速死了。再或者是忍,一个老奶奶九十多岁了,大腹便便,就是因为年轻时腹腔妊娠,因为没有什么大的痛苦,孩子多,家里也穷,忍了,于是肚子里的孩子成了石胎,一直带到九十多岁,因为摔了一跤送医,才知道肚子里有个石胎,因为年纪大了,各部位已经适应了,反而不敢再取出来。还有那么多没钱看病在网上求助的人,医院也没办法,国家也没办法,对由人口数量巨大带来的巨大医疗压力,大家都是一声叹息。李笑颜寄希望于社会总体素质的提高,公益办医的真正有效实施,但是那一天不是现在。李笑颜默默的流泪,辛庆国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肩,说:“回去吧。”

    过了三天,素芹的丈夫辛大路回来了,料理了后事,来辛庆国家里道谢。辛爷爷说:“大路啊,这回你可是出不去了。”辛大路说:“是啊,现在是想赶紧的再娶一个,可是哪儿有那么合适的,现在的女人条件可高了。家里没个女人,我又出不去。我出去了,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过来守活寡,挺矛盾。素芹那样儿的是千里挑一,她是怕拖累我,再也找不着那样儿的了。”奶奶说:“素芹儿就是脾气太硬了,这病还没治,光听听就。”辛大路说:“那病还能治?得了就是个人财两空,唉,早死早托生吧。”李笑颜听了,暗想这男人真不是东西,他应该说砸锅卖铁也得活,这时候应该痛的死去活来,他倒好素芹死了他倒庆幸,尸骨未寒就想再娶,完全替自己打算,没半点儿情义。

    李笑颜想起一个故事:一对夫妻非常的恩爱,双宿双飞,惹人艳羡,后来那个女人得了重病,不愿意拖累丈夫,吊死在后院儿的桂花树上,邻里都以为这个丈夫会守着这棵桂花树了此残生,谁知道他不久又娶了一位太太,依然恩爱,不输于前任。李笑颜当时就想,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也不是很多。现在人口基数那么大,用情深的情种应该是更多。辛大路的话让李笑颜忽然醒悟,那篇文章说的是普遍现象,也许自己是错了:人口基数大,可选择的多,情种反而是少了。如果说天降情种是一定数量的话,撒在人多的地方,比率自然是小,遇到的机会也少,嗯,应该是这样。普通与情种无缘的人的真实生活就是: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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