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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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流而上-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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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纪文早就听皇后提起此事了,这一次,他大大方方地踏进了林家的大门。

    林家果然人来人往,当然他也并不大张旗鼓,见林书岚忙的不可开交,他倒是主动请缨,帮着迎来送往。

    林书岚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谢了他两句便自己忙活去了,不过林贤与他并不相熟,倒是不好意思指使他做事。

    徐纪文正是凑着林书岚对他放任自如,和林贤对他尊敬有加的空当,问了人,三转五转地到了元姐所住的东小院。

    元姐这里颇为安静,他和语剑在门口听到了秋云和春霞的说话声。

    “赶紧趁着姑老爷进宫去了,给姑娘擦擦身上,里里外外换上新衣裳。”

    秋云道。

    “嗯嗯,就是,不然姑老爷这样日夜守着姑娘,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春霞回道。

    “谁是姑老爷?”徐纪文在一旁听着困惑不已,转到院门前,出声问道。

    倒是把秋云和春霞吓了一跳。

    二人回过神来,赶紧给徐纪文行礼。

    徐纪文大手一挥,免了二人,又问了一遍:“你们二人方才说姑老爷,是谁?”

    春霞被徐纪文吓得噤若寒蝉,秋云想了一下,轻声回道:“回将军,是姑娘的父亲,靳老爷。”

    徐纪文脸色大变:“说什么?那不是……?元儿知道了吗?”

    秋云闻言摇摇头:“姑娘只上晌醒了一阵,三老爷和姑老爷怕吓着姑娘,没敢说,所以……”

    徐纪文点点头,元姐此时不过刚刚清醒,大喜大怒都是禁忌,他自然知道轻重。

    他抬脚就往房里去了,秋云和春霞对了个眼色,没敢拦。

    语剑一副牙疼不已的表情,自家四爷一言不合就要闯人家姑娘的闺房,这是什么事?

    那姑娘的两个丫鬟也不拦着?被有心人看见可怎么办?可是,他也不敢拦……

    这边,徐纪文已经大步进了元姐房里。

    房间里暖融融的,案上摆着的粉彩插瓶里错落有致地插着几只白丁香,花密而洁白、素雅而清香,正如元姐素日的模样,清雅可人,并不矫饰。

    然而丁香的清香还是掩不下房间中弥漫着的苦涩的药气,那样压抑的味道,还是让徐纪文心中一痛。

    花开富贵纹的雕花拔步床上,元姐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好似外间的恭贺她册封乡君的热闹,和她半分关系也无。

    床前摆了一个鸡翅木的绣墩,约莫是她父亲坐的吧。

    不知道元姐看见她父亲活生生地站到他面前,是个什么模样。

    徐纪文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面庞,两日不见,更瘦了。

    叹气声不由自主地从他口中冒了出来。又想起他这一次探看的不便之处,着急求亲的心绪又浮了上来。

    定了亲,他也总算可以名正言顺了吧。

    以前他总想着,他母亲定是愿意的,她舅舅,他也有几分把握,元姐儿自己,也定然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可如今,她父亲回来了,这件事会不会有了变化?

    徐纪文摇了摇头,天下父亲都想要自己女儿过的好的,自己那般真心,他又有什么不愿意呢?

    胡思乱想之间,手上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道传来。

    徐纪文心中为之一震,下一息,元姐睁开了眼。

    “四哥?”她眯着眼睛,张了张嘴,轻声道。

    “是,是,元儿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徐纪文欣喜若狂。

    元姐见他眼角眉梢流露出了喜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微微点了点头。

    也许是上晌田院判过来开了镇痛药的缘故,她这回醒来,明显觉得上轻快了不少。

    “四哥怎么来了?来了多久?”她笑问。

    徐纪文却觉得元姐这话客气了些,他以为他和她之间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哪里还用的着说这样的话?

    不过元姐刚醒,比起这一星半点的不快,他更多的是欣喜。

    “不过刚来。”他如实道。

    室内外安安静静,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元姐想了想,眼角扫过案上放着的一套粉彩茶碗,客气道:“没法招待四哥,四哥若是渴了,自己去倒杯水吧。”

    往日里在楚王府,徐纪文跳了窗子看她,若不急着走,她还是回认真地招待他一下的,而如今她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如何能怠慢徐纪文呢?

    可徐纪文听了这话,又看了她认真招呼他的神色,方才那一星半点的不快却忽的放大了。

    “我不要你招待,你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他看着她,直言道。

    元姐被他的话说的有些晕头转向,不过话里待她的好意,一如往日,她笑着点了头:“多谢四哥。”

    她自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可那个“谢”字,还是让徐纪文,心里有不适起来。

    秋云进来给徐纪文奉茶了,看见元姐醒了,也是满脸惊喜:“姑娘醒了?院判大人说,要问问姑娘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他,姑娘快说说看!”

    既然是太医说的,元姐不敢不听,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各处,道:“胸口还是有些牵扯的疼,其他也没什么了。”

    “那好,那奴婢这就打发人告诉院判去。”秋云说着放下茶碗,转身就走了。

    “方才你怎不说胸口还疼?”徐纪文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父亲() 
徐纪文的问话,让室内原本欣喜的气氛,为之一凝。

    元姐听了这话,不知如何作答,轻轻蹙了眉,小心地打量徐纪文,咬着嘴唇不说话。

    徐纪文见她又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忽的酸涩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之感涌上心头。

    他以为他们早已心意想通,即便尚未心心相印,也应是比旁人亲昵有加,无话不谈,可如今,他却只觉得自己在元姐面前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如同秋风扫落叶,他心里那些自认为的甜蜜,全部被元姐的客气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来,再不敢看她,就怕下一息就要扳住她的双肩问她为何这样对待自己。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吧。”

    他扔下这句话,抬脚走了出去。

    这番场景如此似曾相识,可徐纪文心里有的,不再是上次的怒气冲天,而是心凉如水,元姐也不再是上一次的委屈连连,反而又丝丝酸涩涌上心头。

    他落寞的脚步似是踩在了她的心头,心里忽然有什么裂开了一条缝,浅浅的,细细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第二日她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大舅舅。她总觉得这个大舅舅好似有哪里不太对,可要说哪里不对,她又觉得不好开口,于是,琢磨着问道:“大舅舅今日不用当差么?”

    靳赋毅见女儿醒了,正忙着唤了丫鬟过来,听她突然问起,脸上有一丝僵持。

    “嗯,不用。”他道。

    可看着女儿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他不敢再继续编下去,便道:“你先躺会,我去看看药。”

    元姐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靳赋毅刚走,又有人进来了,步履轻快,环佩叮当。

    “表妹。”来人道。

    “是婷表姐么?”元姐听她喊自己,立即反应了过来。

    “是我。”林婷弯了弯嘴角,看着元姐,脸上显出温柔的表情。

    元姐还是第一次见她,也立即跟着笑了,她很想站起来拉住表姐的手,围着她跳,可是她不能,只能神色动容地看着林婷。

    可是林婷能动,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元姐伸出来的小手,顺势坐在了床前的绣墩上,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是热泪盈眶。

    “妹妹可不能哭,你的伤还没好呢。”林婷忙拿出手帕帮元姐拭泪,倒顾不上自己了。

    二人热络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倒像是平日里常来常往的表姐妹。

    元姐说了一会,有些累,略一停歇,听到了窗外大舅舅的声音,心中一动,问道:“大舅舅今日怎么没去方差?”

    林婷不知元姐为何有此一问,回道:“早早就去了呀,妹妹怎么说没去呢?”

    元姐一听,脸色大变,急急脱口问道:“那他是谁?!”

    话说的急了,又牵动起胸口的伤来,疼的她瞬间额头出了汗,捂了胸口,脸色发白。

    林婷吓得连声喊她,又赶紧往外喊道:“姑父,表妹胸口又疼了!”

    这一句“姑父”,让元姐再也顾不上那些疼痛了,一把拉住了林婷的衣摆:“他是谁?到底是谁?”

    一脚急匆匆迈进来的靳赋毅却被元姐急赤白脸的问话,怔住了,他知道,这一次,他无法再继续瞒住女儿了。

    他走了过去,元姐拉着林婷的手越发指节苍白,眼睛瞪着他目不转睛。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别急,快躺下,有话好好说。”

    可元姐却不听了,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拗劲,非盯着靳赋毅一动不动。

    林婷早已被这父女俩的奇怪行径搞得头晕目眩,当下也不敢动弹,一声不吭。

    靳赋毅也没想到女儿突然执拗起来,她那定定的模样正如十几岁的自己,非得分出个黑与白。

    算了,都告诉她吧。

    “元儿,我是靳赋毅。”他道。

    他不敢说,他是她父亲,他觉得,他没有资格。

    可元姐却扎扎实实地听见了这个名字。

    他说,他是靳赋毅。

    从前,靳赋毅三个字就像是天边的云朵,这朵云曾经在元姐的天地下起倾盆大雨,而后来他渐渐远去,与她再无瓜葛。

    如今,这个远得快消失的云朵竟然有一天又忽的回到了她的头顶,这一次,他又要怎样?

    她的嘴唇哆嗦了起来,胸口的伤痛好似变成了心中的酸痛,嗓子里堵了一堆泡沫让她泪意上涌。

    他的父亲,靳赋毅竟然就在她眼前,他不说他是她的父亲,他只说,他是靳赋毅。

    元姐心里五味杂陈,就在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道:“父亲。”

    靳赋毅潸然泪下,连他都以为女儿不会叫他“父亲”了,她定是恨透了他,觉得他就是个自私的家伙,为着自己心里的大义,将她们母女置之度外……

    “元儿……先躺下好吗?胸口还疼得厉害吗?”靳赋毅胡乱擦了两下眼泪,上前扶了元姐。

    元姐说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林婷躺了下去,可她的眼神还是复杂地盯着靳赋毅,一错不错。

    原来她的父亲长这个样子:黑黑的,瘦瘦的,英眉如剑,鼻梁似刀,还有他薄薄的嘴唇比自己还薄……

    他的眼睛里有泪,他看着自己又温柔又心痛。

    原来他还是疼爱自己的……

    那他如何现在才出来,这十年他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或者他也以为她和母亲和舅舅都死了吗?

    应该是这样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

    元姐在心里已经给了自己答案,若说她从前还有些许对父亲的埋怨,那么如今,父亲近在眼前,她却一丝怨气也没有了。

    因为,她的父亲没死,又回来了。

    她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靳赋毅,好像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刻在心里,可她一言不发,只沉默不语。

    靳赋毅扶她躺下了,又给她掖了被角,眼神递给林婷,让她先回去了。

    “元儿不怨我?”靳赋毅看着女儿问道。

    元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靳赋毅笑了,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如果方才执拗的要一个答案的她想一个炸了毛的小猫的话,此刻的女儿可却像是一个静静地窝在毛毯上的小猫,乖巧可爱。

    他叹了口气,说起了他这十年的经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委() 
十年前的一天夜里,他被邀与几位同年一道吃酒,就在酒过三巡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推了门进来,将一张写满吴王诬陷清宁伯老伯爷的罪证扔了进来。

    一众人等看了罪证,皆怒发冲冠,可他却是其中唯一一名御史,不知是内心的怒火,还是旁人的怂恿,他按着那份罪证写成了奏本,正在他迷迷糊糊被人灌酒之际,他亲手所写的奏本便不知去向了。

    那奏本之事,很快就有了下文,因为它入了皇上的眼,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的靳赋毅,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骑虎难下。

    吴王的罪证很快被查实,即便是他推了个替罪羊出来顶罪,也使得皇上龙颜大怒,将他禁足。

    虽被禁足,可他的手仍然可以翻云覆雨。

    不出两个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坐实在靳赋毅的头上。转瞬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被判流放,吴王仍旧不依不饶,放话要他永世不得翻身。他起了死念,至少,吴王见他识情知趣,可以放过他的妻儿。

    他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跑到了河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有一伙人将他打昏带走了。

    他是被冷水泼醒的,眼睛还没适应,就听见了吴王阴沉的笑声……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他这一生最漫长难过的两个月。每日吴王都拿了他的死讯和他妻女接连死去来折辱他,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慢慢地,吴王也对他丧失了兴趣,而他也在不死不活中,淡出了吴王的视线。

    直到半年后一天,吴王被派离京巡访半月,他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机缘巧合下,他悄无声息地上了一辆吴王府外派的马车,马车上的人相互都不认识,多是因为一星半点的事,惹了吴王的奴仆。走走停停大半个月,他们下车,又换了船,又是一天,最后停了下来,他才知道,自己到了一座海岛之上,而这座岛,是吴王的秘密金矿。

    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刚开始,他也跟着那群犯了错的奴仆一样,白天黑夜地做活,可这样已经比关在不见天日的吴王府被吴王肆意侮辱强上百倍千倍。

    这样做了两年活,又是一个机缘巧合地机会,管事知道了他能写会算,他的生活又更加好过起来……

    知道去岁夏天,他从大管事信件里看出来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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