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等陈道长抓住了她,我定要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崔莺莺……哼,我要将她开棺鞭尸!挫骨扬灰!”
张生心底一个哆嗦,一时间竟觉得卫雪娥比外头的红娘还可怕。
陈道士到底不如其师,红娘戾气凶悍,渐渐便觉力不从心,情急之下想起师门传承之物,立时取出一个铃铛,念咒拿精血祭过,扬手朝红娘打去。
道士手中的铃铛是招魂铃,一旦摇响铃铛,那声音就会震的鬼魂浑浑噩噩,不知不觉跟着铃铛走。陈道士师门传承下来的这只招魂铃更不同寻常,能震住厉鬼,并将厉鬼封入铃铛之内,日日受铃声锤击魂魄,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魂飞魄散。只是要使用这铃铛需要自身精血,且操控极费心神,陈道士修为经验都不够,用一回就够呛,所以平时都不动用。
红娘本能感觉不好,来不及躲,震耳欲聋的铃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震的她头痛欲裂,惨叫连连。
暗处的桃朔白神情一凛,轻一抬手就将招魂铃打落在地,随手一扬,卷起红娘收入铜钱,闪身而去。
陈道长原本见收鬼有望,正暗自高兴,哪知突然心头一闷吐了口血,紧接着便见招魂铃掉在地上,那厉鬼也不见了踪影。陈道长惊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在小道童的叫声下回神。
捡起招魂铃查看,铃铛完好无损,可……
谁能轻而易举的打落招魂铃,又救走了那厉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生与卫雪娥在屋中对此毫不知情,但杜确却令人关注着西跨院,今晚西跨院的一举一动都报到了他跟前。
“真有鬼?!”孙明惊的不轻。
杜确却更关注另一件事:谁救走了红娘?死去的崔莺莺?不可能!哪怕崔莺莺真的成了鬼,也没那个能力,更何况对方没伤那道士,一时真让人捉摸不透。
第8章 《西厢记》()
这座位于蒲关的将军府并非真正规格的将军府第,认真说起来,只是一处行辕。蒲关是军事重地,杜确率十万大军镇守此处,遏制几方藩镇势力,十分要紧。此处距离河中府有四十多里,车马一日功夫能到,最近的便是兴镇,到底繁华热闹有限,行辕自然也没都城权贵们府邸奢华。
将军府是座三进宅子,因没有女眷,兼之为安全所虑,除了低矮的几棵花草,并没种树,更没有什么园子。原本属于园子的地方修成了一个平整宽敞的演武场,虽说杜确平日里就在自己院子里练练拳脚,但府里还住着几个副将幕僚,又有巡视守护的兵士,隔上几日大家总要在演武场比试切磋一番。
演武场旁边有几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兵器房,里面十八样武器应有尽有。
昨夜桃朔白救了红娘并没有返回土地庙,而是直接找到这里暂时停留了下来。
他想的很实际,原本以为红娘报仇很简单,谁知先是一个杜确,又出现个手持法器的老道士。老道士倒罢了,只要没了那招魂铃就没能耐挡住红娘,可杜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反正红娘要养伤,干脆趁此机会探探杜确的底,毕竟他还打算继续停留捉鬼赚钱呢。
红娘这次被伤的不轻,那招魂铃作为法器品级不高,但专克阴魂,红娘魂体被震的不轻,脑子浑浑噩噩。他便命红娘只在铜钱里养伤。
又到了夜晚,西跨院再次严阵以待,但一整晚都没有任何异动。
当东方天际出现晨光,一干人欣喜若狂,就连卫雪娥都满脸喜色,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卫雪娥顾不得别的,赶紧出门去找陈道长,白天鬼不会出来这是常识,所以这时候到处走动她并不害怕。
“道长,昨夜那厉鬼没来,是不是伤得太重了?”
陈道长点点头,毕竟石门传承下来的宝贝,若非半途有人搭救,那厉鬼早被收了。但陈道长不放心啊,就算伤得重,可总有伤好的时候。
显然卫雪娥也知道这点,对着秋月使个眼色,秋月便捧来一只木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个银光闪闪的小元宝。卫雪娥态度十分诚恳,语气担忧又带着哀求:“陈道长,请你好人做到底,趁着那厉鬼受了重伤将她找出来,否则我们一家子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不得安宁。请道长务必答应我,这些银钱是我夫妇的一点心意,捐给观里做香火,或许也能借由道长们的悲悯之心救几个可怜百姓。”
卫雪娥这话说的实在好,人家并不直白的拿钱砸人,但那意思彼此都知道。
陈道长却是神色平淡,看了眼银子,叹口气:“贫道也担心她戾气缠身,不肯善罢甘休,哪怕夫人不说,这事儿贫道也要管到底的。”顿了顿,陈道长又说:“贫道打算给那位小姐做场法事,许能化解她的怨气。”
卫雪娥自然知道“那位小姐”指的是谁,借着擦拭眼角低了头,挡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与仇恨,嘴里却是柔柔说道:“说来是我对不住她,若是早知珙郎有妻,我也不会让他为难。此事但凭道长处理。”
说完,卫雪娥借口乏了,命丫鬟留下银子便回房去了。
陈道长也没推辞银子,现今这世道……
青云观虽有些田地,但收入十分有限,但这些收的道童不少,又有些百姓养不起的儿女丢在观门口,单吃饱饭就是件难事。有这些银子,起码能养活更多的人。
陈道长一出将军府桃朔白便知道了。
他没动作,而陈道长在兴镇各地转悠了两三天都没结果,张生坐不住了。原本张生是来河中府上任的,如今都在这儿逗留了好几日,河中府早派人来催问,如今眼见着平静下来,便提出要去赴任。
卫雪娥想着那厉鬼都伤着了,又有陈道长在,也就不担心了,自然不反对。
夫妻两个便与杜确辞行。
杜确自然不会拦,一场饯行宴后,张生便携娘子去河中府赴任了。
桃朔白对此早有预料,并不着急,等着当天夜里,各处寂静下来,他便来到主院。杜确已经睡了,他悄无声息进去,来到床边,开始掐算。这掐算的本事是他从上界一个道君那里学来的,对方和他求一滴桃木清液。大桃木的清液十分难得的东西,他换来的掐算诀自然高明,别说凡人,就算是天界和阴间,只要法力在他之下都能掐算而出,比他高些的,也能掐算个大概。
然而他对着杜确一番掐算,竟是毫无所获。
或者不能算毫无所获,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杜确一句话就能令红娘受伤,这杜确不愧是做大将军的人,身上好浓的煞气,竟令厉鬼都忌惮。只是……桃朔白又有些迟疑。杜确是大将军,手底下十万人马,可这杜确刚至而立,早些年虽常有藩镇割据闹起战事,但他能杀多少人?他一开始并不是将军,除非战场的冤魂煞气都凝聚在他一人身上了。
“什么人!”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沉睡的杜确突然醒了。
桃朔白一惊,顾不上思量,闪身就遁离。
待出了主院,桃朔白这才犯疑:他用着隐身术,杜确一个凡人能发现他?
房中杜确盯着漆黑的房间,眉宇深皱。私下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没有,这会儿他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可在刚刚睡梦中的确觉得有人在。杜确想到先前西跨院闹出的事情,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玩味的勾起嘴角。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鬼!
桃朔白这下子是确定那杜确有问题了,但想想对方与自己没什么干系,探究也没意思,眼下红娘还在养伤,闲着无事,他干脆返回河中府。
考虑到以后还要在其他小世界工作,未雨绸缪,他专门兑换些铜钱存起来,又淘换几件不错的字画摆件儿,这些都是为了在其他世界换钱用,反正他不吃不喝,只是做做掩护住个房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准备一点儿就够了。到了夜里,他就去捉鬼,可惜如同红娘说的,那些小鬼鼻子太灵,辛苦几天只捉了三只,他不忍心追的太狠,否则那些白鬼绝对会魂飞魄散。
终于,红娘的伤养好了。
红娘听他讲了事情的后续,皱眉道:“公子,你可得帮我,那老道士虽不可怕,但他手里拿个铃太可恶了。你当时就该将那东西砸烂!”
“那可是件中品法器呢。况且人家师门传承之物,古往今来不知收了多少恶鬼,有功德,如今那陈道士作为师门传承人,人正气正,你何苦去得罪他,白添业障。”见红娘不服气又不在乎,桃朔白便说:“你还是少节外生枝的好,你身上业障越少,越可能见着你家小姐,你往后投胎也越顺利。”
红娘对再投胎执念不大,孟婆汤一喝,前尘今生都忘光,谁管下辈子是什么人呢,就算做了皇帝她也不知道啊。但对于能不能见到小姐,红娘很慎重。
“我也不想拿那老道士怎么样,可有他在,我怎么报仇?”红娘十分心急,仇人在跟前却动不了,她哪里忍得住。
桃朔白想了想,说:“我让他睡一觉,碍不着你就行。”
红娘知道他本事大,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追着问道:“让他睡觉?公子要怎么做?”
“这事儿你别管。你今晚只管去报仇,张生已在河中府上任,一家人住在后衙,没了道士和杜确,也就没人拦你。切记,莫伤无辜。”
“知道了,公子放心。”红娘俏生生的应了,望向衙门,笑眼弯弯,却满是阴测测的恶意。
原本一开始只想着取张生性命,可如今连番受挫,她改主意了。小姐绝望等待了三年,悲伤了三年,哪里能让张生痛快的死了。她要好好儿的回报张生,顺带着那个卫雪娥她也看不顺眼,不能杀,吓吓总行吧。
桃朔白没注意红娘,他直接去找那陈道士去了。
第9章 《西厢记》()
桃朔白多少了解红娘秉性,猜着这回她只怕要闹一闹,于是便决定让陈道长多睡一会儿。平白无故让人大睡,好歹给点儿补偿。他专门打个跨界漫游,托钟馗查询了一番,得知陈道长师傅还在地府没投胎,便做法使师徒二人于梦中相会。当初其师去世突然,好些东西没传承下来,这回就看陈道长有多大机缘能得到多少了。
另一边,红娘也开始了她的复仇。
张生才刚到任,公务繁重,夜色虽深了,仍旧在书房里忙着查阅往年积压的卷宗,打算做件政绩出来立威。琴童守在茶炉子旁边,已经在困的打瞌睡,外头除了上夜的几个下人偶尔经过,四处都静悄悄的。
红娘见了张生不免眼睛泛红,可她忍住了。
若在最初,红娘哪里忍得了心中戾气,但这些日子桃朔白时常提醒遏制,慢慢儿的她倒有几分自制力。瞥了琴童一眼,分出一缕阴气萦绕上去,使得琴童陷入沉睡,这阴气虽不致命,但对身体肯定有损。现在但凡与张生有所牵连着红娘都厌恶甚至仇视,琴童自然也在其中,但想到桃朔白的话……哼,就给点小教训。
“琴童,茶!”张生头也不抬的唤了一声。
旁边一双莹白素手捧来一盏清茶。
“雪娥,你还没睡呢?”张生本以为是卫雪娥过来了,以往他若忙事情耽搁了就寝,卫雪娥便捧着汤羹送来。可当他顺势抬头望去,未说完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脸色极速惨白,嘴唇哆嗦了半天发发出声音来:“红、红娘……”
红娘悄然一笑,灵动的恍若生前一般,可转瞬就便做惨死的模样,声音凄凄哀哀;令人毛骨悚然:“张生,我家小姐想的你好苦,她在等你呢,你快快去与她相聚。”
“不、不。”张生抖着身子从椅子上滑落,浑身软的没丁点力气,惧怕恐慌、心虚内疚摄住了他全部心神:“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卫家以权势相压定要我娶卫雪娥,他们说这是圣上旨意不能抗拒,我、我也是没办法……”
红娘心中越发愤怒,以往怎么就没发现张生是如此虚伪懦弱之人?当初面对孙飞虎叛军的勇气哪里去了?当初不顾老夫人阻拦定要与小姐相守的执着哪里去了?一个原本淡泊名利的书生怎会变成现在这副丑陋虚伪的样子?
或者,她与小姐从未真正认清张生为人?
“我要掏出你的心来祭奠小姐!”红娘怒了,扬起手就朝张生心口掏去。
“啊!”张生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忽房门突然被推开,卫雪娥领着一群人冲进来:“珙郎?”
红娘一晃就走了。
待得张生醒来,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疼,扯开衣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在他胸口的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五个血红指印,若真插’进去了,一颗心定会被掏出。张生脸色煞白,扬起就喊琴童。
外面进来个侍女:“公子,琴童病了,娘子去请陈道长了。”
不多时便见卫雪娥满面愁容的回来。
“珙郎,现在可怎么办?陈道长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自从昨日起便沉睡不起,我们该怎么办?不如、我们回都城去吧?”卫雪娥是真怕了。她好好儿的尚书千金,正值大好年华,可不想死在这里。若是回去,不仅有家人庇护,更可请来各方高僧道长,即便那厉鬼敢跟去,也不足为惧了。
张生虽舍不得官位,但性命要紧,只是……
“娘子,只怕我们根本离不开河中府了。”红娘怎肯放过他。
卫雪娥眼睛一闪,低声道:“莫不如、我先回去请我父亲找个会捉鬼的大师来?”
张生此时倒没想到卫雪娥会有异心,摇着头说:“你怕你这一走惹得她更加暴怒,万一……”张生既担心她,也是忌惮卫尚书权势。
卫雪娥想到那个厉鬼对自己的恨意,也担心,一时夫妻俩不知如何是好。
红娘才不管那么多,每晚都来惊吓这二人,使得这二人短短三五日便急速消瘦,面色青白,冷不丁一看像鬼似的。红娘玩赏了瘾,当又一次夜晚降临,她却嗅到一丝异样,正疑惑,忽闻一声冷喝。
“红娘,莫欺人太甚!”
仿佛一只大铁锤迎面砸来,红娘心口一闷,浑身都疼。这几日她畅快的出气,越发恣意大胆,所以再来就没掩藏痕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