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生趣、似凄婉缠绵、又似哀哀怨怨。
然后,桃朔白发现金燕西几个脸上的神色变了。
金燕西突然仰头大笑、金振鹏怒目握拳、王幼春满眼贪欲等等不一而足,就连桃朔白都感觉到心底生出一股求而不得的爱意,时而缠绵悱恻,时而肝肠寸断。他心智清醒无比,也就没掐灭这股邪气,略一思忖,对照各人不同的表情,想到了佛家所谓的“七情”。
看来,地毯下面所布置的就是七情大阵了。
陈玉芳没理会其他人,只盯着桃朔白看,眼中红光越来越重,终于一双眼睛皆是鲜血浸染一般,邪厉妖异,鬼气森森。
此时这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不再是陈玉芳,而是完整的情鬼。
金燕西六人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只一股决心要跟陈玉芳殉葬。情鬼选中的祭品皆是死于自焚,当年他生前便是跳入火中自焚而死,所以对火情有独钟,也是他抽取力量的方式。
情鬼的脸上一一闪过喜、怒、哀、乐、爱、恶、欲。
怎知此时,情鬼居然套上戏服,唱起了梁祝。
——不见梁兄见坟台,无限悲痛心中来,手捧着蝴蝶坠泪满腮,梁兄你睁开双眼再看看英台,梁兄一死明心志,英台岂能把志改,你一腔痴情死为恨,我赴盟践约生为爱,我说过生不同眠死同穴,梁兄啊,黄土焉能把阴阳隔,黄泉路上你且等待
不得不说陈玉芳不愧是名角,嗓子很漂亮,只是这凄婉悲凉的唱词儿唱出来,在寂静黝黑的夜色里,格外渗人。
这段唱词就是梁祝中祝英台跳坟时所唱,正是殉情。
桃朔白在等,等着情鬼将所有唱词都唱完,其他六人几乎是同时将身边的汽油往身上洒,火柴一划,轰的一下火苗飙升,整个屋子陷入一片火海。
情鬼发出一声声尖利而畅快的笑:“李郎,李郎!”
桃朔白察觉到身上的烙印在发烫,终于出手!
他抬手一扬将金燕西六人扫到屋外,法力包裹,灭除了几人身上的火焰。
情鬼根本毫无防备,看到桃朔白从火海中冲出大吃一惊:“你!”
桃朔白跟他周旋了一个月,早烦腻了,一句话也懒得说,先封了情鬼的逃路,然后招招都是死手。
情鬼看似难缠,那是他狡猾,真要正对交手自然敌不过桃朔白。
桃朔白几鞭子下去就打的情鬼脸色大变。
“李郎!你好狠的心啊,李郎,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许是如今欧阳肖似故人,情鬼又被绝了后路,一时越发癫狂,仿佛将他当做李郎,又恨又爱,眼神一时缠绵,又一时欲择人而食。
桃朔白收了缚魂索,桃木剑落于掌中,直刺情鬼心口。
“啊——”凄厉尖叫划破夜空,惊醒了整座沉睡的城市。
情鬼心口喷溅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滔滔火焰,这些火焰将情鬼整个包裹,映照出情鬼惊恐惨痛的面容。
几乎瞬间陈玉芳的躯体就被烧成飞灰,露出另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人面容俊秀,宽袍长发,像个翩翩公子,若非他口中发出厉鬼般的尖叫惨嚎,真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惨遭火烧。这便是情鬼的真身,他成也大火,败也大火,这一幕便是完整的还原了情鬼死时的情景。
情鬼望向桃朔白,眼中淌下一滴血泪:“李郎,救我”
桃朔白叹口气,弃了欧阳肉身,恢复本尊。
情鬼一怔:“弑魂公子。”
大火彻底将情鬼包裹焚烧,开始似个活人儿,逐而收缩,渐渐缩小为篮球大、鸡子大,并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风一吹,什么也没留下。
桃朔白将欧阳于坚一裹,金燕西六个直接扔在院墙一角,离开了大火燃烧中的戏园。
此时外面已经来了很多人,不止是警察局,周边被惊醒的邻居们都在救火,加上桃朔白略为做法遏制火势,除了戏园子后面那一片,并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
街坊们一边救火一边嘀咕:
“你们有没有听到戏园子里的怪声?”
“怎么没有!我睡得正香,突然一声惨叫,哎哟妈呀,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哪儿杀人了呢。”
“什么杀人,我看呐,是自杀!”一人神神秘秘的指着戏园子:“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有人唱戏,哎哟,大半夜的,唱的好像是什么梁祝,简直吓死个人。我听的真真儿的,是那个陈玉芳的声音,没准儿呀,是为情自杀!”
当大火被扑灭,人们在烧成废墟的房子里到处扒拉,却连块骨头都没找到。若是一般的大火,人死了当然会留下骨头,可情鬼心口的火可不一般,导致陈玉芳被挫骨扬灰,简直不能更惨。
“这儿有人!”由于桃朔白特地找了个有遮掩的地方,外人又忙着救火,导致好一会儿有人发现金燕西几个。
“哎哟,他们身上好重的汽油味儿!”
“这个、这个是总理府的二少爷吧?还有这个,王家的三少爷”
“金家七爷!”
可想而知,明天的报纸将会多么热闹。
桃朔白将欧阳于坚送回家,事已完成,便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242 爱我就为我去死6(完)()
当天的报纸的确热闹,每家报纸都是一个版本的故事; 惊悚的、艳情的、荒淫的
“简直岂有此理!混账!混账!我金铨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金铨看到报纸气的狠了; 直接回家; 把还在床上睡觉的两人拽下来,劈头盖脸一通骂,又一人打了几棍子,禁足!
与此同时; 金铨暗中吩咐人; 务必要找到陈玉芳; 让其再也不能出现。
因为火灾现场没有发现残骸; 所以也有人推测陈玉芳根本没死。
冷清秋也看到了报纸; 看到金燕西的名字也出现在上面; 好似也不是那么愤怒和伤心了。
自从两个人关系和缓; 接连遇到挫折,好像上天都不愿意看好他们。冷清秋本来已经动心; 可金燕西接二连三的举动又让她冷了心。她觉得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根本不理解金燕西; 那么费心费力的接近她; 讨好她; 为何她略一靠近,他又表现出轻视?
实在怨不得冷清秋误会; 因为陈玉芳的搅局; 使得两人根本没来得及加深感情。
或许冷清秋还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好不容易动心一回; 她在等着金燕西来解释。她需要金燕西一个态度,让她决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但此时的金燕西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冷清秋。
醒过来后,问起昨晚之事,金燕西唯有茫然。他记得去找了陈玉芳,似乎还听了陈玉芳唱戏,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每个人都在问他,好像真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一样。
金燕西二哥却是病倒了,烧得晕晕乎乎,嘴里还喊着“玉芳”,一会儿又嚷嚷着“我陪你去死”,把金家太太小姐们吓得不行,却也隐隐猜测到那晚的事情,可他们个个都觉不可思议,不肯相信,只认为是金振鹏烧糊涂了。
王玉芬又恨又担心,把陈玉芳骂的狗血淋头。
半个月过去,冷清秋始终没等到金燕西。
她觉得金燕西肯定是放弃这段感情了,或者,这只是有钱少爷无聊的消遣,否则就算金燕西不方便出门,也可以让他五姐给她带个口信。隔壁的房子借给爱国学生了,金润之常过来。
这段时间金润之倒是来过一次,但金燕西正被问的晕头转向,忘记交代口信的事儿。
另一边,恢复意识的欧阳于坚也病了一场。
欧阳倩是第二天发现欧阳生病,欧阳灵魂被压制,昨晚为对付情鬼,桃朔白动作有点儿大,冲击到欧阳灵魂,但影响并不大。欧阳退了烧,卧床养了两三天就差不多恢复。
失去意识这段时间欧阳是没有记忆的,医生说不清原因,只能猜测是发烧影响了记忆。
欧阳倩觉得肯定是他连续写作累狠了,就劝他:“以后可别不管不顾的埋头写,身体要紧,我们家也不缺钱”
从母亲口中得知这段时间自己的举动,着实令欧阳吃惊。
一气之下辞掉学校的工作或许有可能,但是写?
欧阳将之前的底稿翻出来看了一遍,越看心头疑惑越大,如果不是母亲亲口说出来,他绝对不信是自己写的东西。欧阳有些心慌,怕母亲担心,没有表现出来。又旁敲侧击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他觉得先前的“欧阳”肯定不是自己,和自己的脾气明显有区别,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经历被金燕西抢工作的事才变化。
一开始欧阳满心戒备,深恐那个未知的人再回来,但所幸一直平安。
许是被吸引,欧阳逐渐有了动笔的欲望,更何况先前编辑约过稿子。
他觉得是个机会。
未免露出破绽,他换了类型。
欧阳文采本就不差,新书大纲又几经修订,编辑哪里一次就通过了。当新书开始连载,已经是一个月后。
总理府上,金燕西恢复如常,但他依旧没能出大门一步,金太太将他盯的紧,金家姐妹们也死死盯住了他,只因为金家二公子金振鹏一场高烧下来人已经烧糊涂了。反反复复高烧低烧,人最后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可那脑子就烧出了问题,人有些疯了。
如今的金振鹏得时刻有人看着,他整天在大宅里乱跑,嘴里嚷嚷着“烧烧烧”,说是因为高烧坏了脑子,不如说是那晚的大火留下了后遗症。
王玉芬整日以泪洗面,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丈夫被陈玉芳害了不算,娘家弟弟也是一场大病,好在最后养过来了。
金燕西看到二哥的样子,心有余悸。
说实话,金燕西无数次的回忆,始终说不清楚那晚自己为什么非得去见陈玉芳,好似对方一个电话他就去了。他记得在那儿见到几个旧识,还包括自己二哥,隐约着都是想跟着陈玉芳一起死,这、这太古怪了。
金燕西都不敢深想,一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等到金燕西想起冷清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家里看他一直好好儿的,总算放了心,但外出还是要人紧跟着,也得事先报备,还再三叮嘱,不准他跟三教九流的人来往。
金燕西坐车去了落花胡同,今天周末,冷清秋是不上课的。
韩妈看到他十分意外:“七爷,您怎么来了?”
金燕西这么长时间不露面,韩妈以为他放弃冷清秋了呢。
要知道,冷清秋的舅舅宋世卿热衷于撮合外甥女和金燕西,为此还去过总理府,但几次都没见到人。后来宋世卿连连叹息,说自家外甥女没福气,也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金燕西也知道自己理亏,笑着解释道:“前阵子家中有事,没能出门,你家小姐在家吗?”
“不在,我家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韩妈想了想,又说:“七爷以后不必来了,那么长时间没来,我家小姐都不准我提起您,再者说,小姐她去找欧阳先生了。”
这番话暗示的很明显。
金燕西脸色一沉。
冷清秋的确是去找欧阳于坚了。
欧阳于坚一直喜欢冷清秋,对于冷清秋的登门自然欢迎之至。
冷清秋以前对欧阳是尊敬,以及对其才华的仰慕,和金燕西的恋情半途夭折,令她情绪低落,平时不出门就看书看报打发时间。恰好欧阳在报上连载,冷清秋爱上了欧阳的故事,每常有了空闲便找欧阳,一起讨论书中人物。
现今冷清秋虽没喜欢上欧阳于坚,可那份好感在增加。
再则,相较于金燕西,欧阳与她之间没有门第之隔,同时喜好诗文,兴趣相投,言谈得趣,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眼看时候不早,冷清秋提出告辞。
“我送你。”欧阳每次都要送她出巷子。
冷清秋笑笑,习以为常,并没有婉拒。
两人边走边说,还在谈着欧阳的书。
欧阳于坚笑道:“多亏了你,你的建议很好,使我看到了很多不足。经过修改,书中的人物更加饱满真实了。”
“先生的书本来就好,我很喜欢,能为先生尽力,是我的荣幸。”冷清秋心里是真高兴。
一出巷子就看到一辆敞篷轿车,车边站着的人正是金燕西。
两人都愣了一下,显得很意外。
欧阳看到金燕西不善的神色,本想说什么,但又想了想,说道:“冷清,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来找我。”
冷清秋点点头。
不过是一个多月,再见面,竟恍如隔世。
金燕西本来是满心期待的去找冷清秋,没找着,还得知冷清秋和欧阳走得很近,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亲眼目睹两人并肩而行,言语含笑,似乎十分亲密,金燕西脑子里一炸,身体先思想而行,冲上去就对着欧阳挥拳头。
欧阳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在脸上,整个人摔倒。
金燕西还不罢休,面色愤怒狰狞,压着欧阳还要下手。
“你,金燕西,你疯了!”冷清秋连忙上去阻拦。
欧阳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的回手,两人打在一处。
金燕西下手狠,欧阳也被打出了真火,双方都没留手,最后虽然被拉开,也一起被送到医院去了。
当金太太得知儿子进了医院,由于前次的阴影,险些没昏过去。
而金铨听说了事情原由和经过,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
之前戏园子失火,好几个公子哥儿被卷进去,特别是金铨两个儿子都涉嫌其中,舆论压力,包括不对付的政敌都跳出来,总理府也是风雨飘摇。金铨再三告诫子女要低调行事,金燕西倒好,刚一解禁出门又捅个篓子。
欧阳于坚看似没什么背景,可他是个文人,文人的笔杆子何等厉害?万一恼怒起来拉上几个同好,在报纸上一通笔伐,只怕他这个总理都要被逼得再次请辞了?
说来是自家儿子先动手,理亏,金铨为表态度,提着东西亲自去医院探望。
怎知刚进病房就看到欧阳倩,金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