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鸿澈没注意到梁荷颂心里那些小想法,继续道:“朕打算让你七月怀孕,明年春正好产子,天气也不炎热,人也不遭罪。”
梁荷颂突然觉得这床榻实在有些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大只男人给充满了,头顶是他俯视来的目光和铺洒的黑长头发,脖子下是他的胳膊,身侧是他颀长的身子,脚底下,是他曲着贴近的小腿。
太近了,太近了,她要无处可躲了……
梁荷颂奋力往床边挪了挪。
“你觉得如何?”厉鸿澈问。
捂了捂紧张跳着的心脏,梁荷颂咽了咽口水,润润燥热的嗓子。“皇上,臣妾随时都……都可以侍寝。只是怀孕之事,向来只能听天由命,急不来。”
厉鸿澈眯了眯眼,危险的眼神盯得梁荷颂有些不自在。“你是在怀疑朕的能力?”
“……不,臣妾绝不是那个意思……”梁荷颂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身子未换回之前沐浴时,所见的景象……
“那……”厉鸿澈眉梢一挑,“你是在怀疑自己?”
“……”
将紧贴着床沿的梁荷颂往自己怀中一搂、一贴,厉鸿澈的声音贴着她耳畔传来,又低又沉又磁性,震得梁荷颂耳朵和心肝儿都麻痹了一回。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怀疑。你的身子朕检查过,虽然四肢纤细,但胸脯和臀都丰满,太医说,这属于好生养的体型!”
“……”他竟然连太医都问好了,她还能说什么……
“再者,哪怕你身子差一些,以朕的能力,也可以将你的欠缺弥补上。”
梁荷颂摸了摸脸颊,果然烫手得很。瞄了一眼侧着身子搂她的厉鸿澈,不偏不倚恰好看见他锁骨之下,两块饱满的胸膛肌线,匀称又精装得恰到好处。古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男…色,也是不得了啊。
“一切,但听皇上安排……”
“那就这么定了。”
“……皇上后宫妃嫔无数,为何偏偏安排让臣妾生孩子呢。”
厉鸿澈昨晚批折子一夜未睡,有点儿犯困,但说话依然清晰,只是眼皮半盖着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佳人有些迷离。
“朕自小便是皇室中长相最好的皇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相太贫乏。客观上来说,后宫里难找到一个比你更美的女人。”
“可天下美人很多,比臣妾美的也无数。只要皇上一句话,立刻就有人忙不迭的来送倾城佳人。”
“天下美人是很多,可是……朕看着,提不起繁衍子嗣的兴致……”
话中带困意。
“这段日子好好照顾自己身子……朕想也想早些要个孩子。”
“……皇上不是已经有皇子了么?”
梁荷颂暗暗侧目去看厉鸿澈,见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呼吸轻轻地在她脖间流动,好似情人温柔的抚摸。
七月,那算来没有多少天了。
梁荷颂侧脸打量厉鸿澈,见他眼下微微有青黑,应当最近是累及了。想来他确实很辛苦,朝中多少事情,应该是说,大晋这广袤的国土、人民,他每天都操心着,加上他本来也是个勤劳的人,不累,都不行吧。
只可惜,仿佛许多人都不知道,只当他是与盛丙寅一流的昏…君,包括她从前也是那么想的。
一床,一被,一双人。梁荷颂苦涩的笑带了些许的温暖,侧过身,缩在厉鸿澈的怀中,琢磨了一会儿他说的那句“朕想早些要个孩子”的深层意思。想了一会儿,梁荷颂睡意寥寥,便轻声起来看了阵子书,才睡。
**
月底的赏诗会在石榴园中办的。接太后任务操办这活动的,当然是管理后宫的淑贵妃。
石榴园中,桌椅摆设、瓜果饼酥、文房四宝、诗词画卷,一应俱全,布置既不铺张浪费,也不失皇家品位,古色古香,显然淑贵妃花了不少心力。
这会儿,梁荷颂与尉迟香言和余秀玲正结伴而来。贤太妃也尾随跟在梁荷颂身边,四条小短腿儿跑得格外有劲儿!蹭吃喝,能不有劲儿么?再往后一段儿路,跟着大灰猫辰良。它猫着一双亮亮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贤太妃一举一动。贤太妃最近似忙着蹭吃喝,懒得管它。
一路上,梁荷颂盘算着,七月怀胎之期,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二女聊天。
尉迟香言:“太后娘娘倒是喜欢诗词歌赋。”
余秀玲不解道:“太后娘娘年年办赏诗会,我虽读过几卷书习过一些字,却也没有看出让我们这群女人来研读,那高雅情趣在哪里。真不知是何意义。”
说完,余秀玲又觉自己这问仿佛显得自己有些无知,便问了向来不喜欢诗词的梁荷颂。去年她表现最差,她猜定梁荷颂定然也是这想法。
“颂姐姐,你觉得呢?”
梁荷颂正想着厉鸿澈说的孩子的事,一下子也没有顾忌着低调,直言道:
“太后娘娘这赏诗会哪里是让咱们来学习研讨,那是在向后宫和天下昭示自己的文化素养。太后是从宫女步步登太后之位,自然特别在意旁人的说法,如此一来,便没人敢诟病太后那段过往。”
梁荷颂说完,才觉尉迟香言和余秀玲都吃惊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梁荷颂道:“我也是以己度人,胡猜罢了。”
尉迟香言高兴笑道。
“颂儿如此聪慧,一语点中要领,倒是比姐姐聪明多了。”
“香姐姐智慧,我哪能比呀。”梁荷颂笑。
余秀玲略微僵硬,笑着附和了两句。
几人刚走到石榴园外,便听见月门边儿有人在闲言碎语,说的正是梁荷颂与厉哲颜的话。
尉迟香言和余秀玲都是一惊。
“谁人那般大胆!”尉迟香言气道。
“定要好好教训才是,这流言蜚语可不能轻看。”余秀玲道。
那声音,梁荷颂一下就认出来,不是莲儿,是谁?“你们说得对,是该好好教训了……”
第65章 献给你的诗()
不过,梁荷颂她们三个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捉住那嚼舌根的三人,太后身边的贺舍姑姑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将那三人驱散了。
莲儿回身蹿走时,恰好撞见梁荷颂冷眼眯看她的眼神,一个心惊,忙蹿走。那个角度,只有莲儿能看清梁荷颂的表情。
赏诗会上还是那老程序,孝珍太后分发了送给各妃嫔的诗词,让人一一解读。这次梁荷颂收到的是李白的一首桃花诗《忆秋浦桃花旧游》。
各女一一读了讲了,使劲浑身解数讨太后欢心。孝珍也甚是满意,点头。尉迟香言与盛妃是死敌。盛妃回回相见,都不会放过奚落尉迟香言的机会。这次也不例外。尉迟香言嘴边有一道疤,便是盛妃让人掌嘴留下的。
不过,这回盛妃倒是收敛许多,时不时朝梁荷颂笑看来,温婉又可人,让座上的其它妃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对儿死敌,何时这般要好了?
“解读得很好,嗯……”“你也不错。”孝珍太后对各妃嫔点评。刚到余秀玲的时候,不想太监报了一声“皇上驾到!”。
厉鸿澈来了。
众女参见之后,厉鸿澈坐在孝珍太后身旁的位置,离他最近的是淑贵妃和盛妃,其次才是长些的珍妃、韩贵嫔等人。梁荷颂比起来算是最新一拨进宫的,位分也只是贵人,就排在靠近末位的位置。再往末,就是曾经与梁书敏和江贵人交好的李才人。
“皇帝怎么想着来了?”孝珍太后道。
淑贵妃平时见着厉鸿澈次数不多,这赏诗会又是她一手操办的,能被皇帝看到自己的功劳以及诗词才干,是以很高兴:“是啊,皇上政事繁忙,怎地有空来听我们这群女子说”
“你们继续,朕只是来旁听的。”
淑贵妃:“皇上满腹诗书,连黎大学士都曾自言惭愧,让臣妾这帮女子如何好意思开口呢……”
“无碍。”厉鸿澈说着,目光掠过众人,落在末座的梁荷颂处,柔了些。
淑贵妃顺着厉鸿澈视线看去,正巧看见梁荷颂颔首低眉,如桃花含笑。二八年华的女子,颜色又生得极好,确实比她这样的女人吸引目光……
赏诗会继续。
淑贵妃吟诵了几首桃花古诗,赢得一片赞誉,厉鸿澈也说了好。
梁书蕙被永禁四宝斋了,除了淑贵妃与少数两个妃嫔外,只有余秀玲最得太后喜爱。盛妃文采一般,但娘家厉害,孝珍太后也象征性的说了几句。
“嗯……读得不错。”孝珍太后点头,忽想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太后娘娘,嫔妾余秀玲。”余秀玲低眉顺眼温婉道,她还准备了另外一首词,“嫔妾还……”
“你是才人,为何会坐在贵人之前?”
厉鸿澈这一问,众人才反应过来。是啊,梁荷颂已经封了贵人了,且还赐了封号,“曦”。
余秀玲一下就慌了,她方才一直想着赏诗会如何表现,竟稀里糊涂的没有想起来。梁荷颂,竟也不提醒她!
“皇上,余才人染了风寒,这位子处恰好对着月门风口。臣妾又怕热,所以方才就主动和余才人调换了位子。”梁荷颂笑言。
本来紧绷的气氛,在那嫣然一笑中,仿佛烟消云散。
“皇上,这是好事啊,看曦贵人对姐妹多友爱,后宫妃嫔本就是一家姐妹嘛。”盛妃这次竟然抢在了淑贵妃之前,说了她的话。不禁引来淑贵妃、太后等人侧目。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唯独从盛妃嘴里说出来就……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啊……
“盛妃娘娘说得是。正是这个道理。”
梁荷颂道。
厉鸿澈本也是看梁荷颂坐在末端,以为她受了欺负才说起的,既然是她自愿,就不必深究了。
顺序到了梁荷颂这儿,各个人的目光都不禁瞟来,她们可都记得,这是个不识字没文采的主儿!是以都静待她出洋相了。
梁荷颂拿起纸张,余光瞟了一眼一圈儿等待她出丑的嫔妃,唯有尉迟香言和余秀玲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尉迟香言见梁荷颂迟迟不开口,以为她定是认不得字,忙低身对厉鸿澈以及孝珍太后道:“皇上、太后娘娘,嫔妾想起来了,曦贵人两日前手上有污物揉眼睛,染眼疾,恐怕看东西不方便。”
孝珍太后眉目稍动:“果真?”
厉鸿澈目光在梁荷颂身上漂了漂。
其它妃嫔则是暗暗讽刺的笑,小声交头接耳。“倒真是巧了,早不眼疾晚不眼疾,偏偏今儿个就得了。”“可不是……”
“香姐姐,我的眼疾今早已经好许多了,无碍。”梁荷颂站起来,倒是让旁人意外,不过也乐看她怎么个死法。
梁荷颂展开诗轻声念:“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摇□□萝枝,半挂青天月。不知旧行径,初拳几枝蕨。三载夜郎还,于兹炼金骨。”
她念得慢,该停顿处停顿,该咬重强调已经的地方,也突出了。与其他人光是注重念诗仪态之美的一比,仿佛就更胜一筹。而后,她又将意思解读了一遍,每句清晰,一词不错。
孝珍太后一愣。当然愣住的,自然不止孝珍太后一人。
洋相呢?
没看着啊!
“念得不错,比那些华而不实的好。读诗书本就不是跳舞唱词,需沉稳避免高调。你,做得很好。”厉鸿澈的话让众人回神来。
“谢皇上夸赞。”梁荷颂扶了扶身表示谢,起身时与厉鸿澈眼神相触了瞬间。记得这首诗,是去年厉鸿澈逼着她背诵、默写的。
孝珍太后点头夸了两句,确实念得不错云云,大抵是卖厉鸿澈面子。
本该从梁荷颂过去,轮到到李才人了,这时在太后身边捏肩膀的莲儿,轻声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莲儿听说曦贵人最近勤奋苦读,会的诗很多呢。太后若喜欢,不若让曦贵人娘娘给太后娘娘诵两首?”
莲儿算盘打得好,她听人说过,这个曦贵人是个空瓶子,恐怕还不如她。
梁荷颂眼神一厉朝莲儿看去,又渐渐被柔和覆盖下。
“哦?”孝珍太后朝梁荷颂看来,“既然如此,那曦贵人,你就再吟诵一首桃花诗词给哀家听听吧。”她也想看看,到底梁荷颂是不是作了假!
桃花诗词,今次的赏诗会就是以桃花为主题,都找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别的什么桃花诗。哪怕有,也是长篇大论,梁荷颂那白丁,定然记不得。众人笃定梁荷颂这回没折子了。
尉迟香言与余秀玲对视一眼,都是着急,却又没办法相帮,不料——
“是,太后娘娘……”梁荷颂淡道,“那……嫔妾便吟诵一首,唐寅的《桃花庵》吧。”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下略)
这是一首很长的诗作,梁荷颂吟诵完,解释了一遍意思,解语也是诗情画意,毫不逊色。
若说之前众妃嫔还以为梁荷颂是侥幸,抑或淑贵妃怕她再次出丑、尴尬,偷偷将准备好的特定诗词塞给她,作了弊,那这一回就显然不是了。这么长的诗作,背下来需要功夫!不太像假。
孝珍太后也是奇怪,难以相信,又让梁荷颂背两首。
梁荷颂又背了一首罗隐的《桃花》。
“太后娘娘恕罪,其它的桃花诗众位姐妹已经度过了,嫔妾实在江郎才尽,背不出了。”
席间隐约有得意、幸灾乐祸的目光,看来多半有问题,作弊了。接着便是巧妙地落井下石:“梁妹妹饱读诗书,又何必谦虚呢?”“是啊,太后娘娘也不常让人吟诵,曦贵人你就莫要藏着掖着了。”
“太后恕罪,嫔妾实在背不出了……嫔妾,嫔妾便随便作一首打油诗,滥竽充数吧,不知太后可愿放过嫔妾?”梁荷颂正经恭敬道,那“放过”二字,在长辈听来却又有些俏皮,拉近距离。
孝珍太后只觉之前听了半日陈词滥调,到梁荷颂这儿却惊喜不断,面上略有春风:“好,你作。”孝珍看了一旁时不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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