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朕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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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朕止渴-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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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挑战权威?她还没疯!梁荷颂一番思量,还是决定识时务为俊杰,乖乖上前去,在侍女莲儿的对面一侧给厉鸿澈倒了酒,却没掌握好酒壶的角度,溅到了桌上,沾湿了厉鸿澈衣襟。

    梁荷颂瞄了一眼厉鸿澈的脸色。厉鸿澈冷肃的脸并没有变化,不顾沾湿和衣裳,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放在梁荷颂面前。梁荷颂只得又满了一杯,虽然没有抬头,但她已经能感受到身上有一道视线,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除了哲颜,还会有谁。

    “斟个酒都三心二意,你一心到底能几用?”

    厉鸿澈低声。

    “……爷若是觉得我斟得不好,便让那位姑娘来伺候吧。臣……我觉得有些不适。”

    身子不适云云,大凡都是万能借口。厉鸿澈侧目睨来的眸子,黑得让梁荷颂心头有些发慌。

    “十三爷,既然夫人身子不适,便让这位莲儿姑娘来斟酒吧。难得下一趟江南,当地人伺候着更有游历之感。”厉哲颜没忍住出声。皇叔何许人也,他只怕梁荷颂引火烧身,若是他日换回来,定然讨不了好。

    郝温言也跟着开口解围,不过他的动机与厉哲颜的不同:“夫人可需要晕船药?”

    梁荷颂还未来得及开口谢谢,便听厉鸿澈道:“她的病,一般药,治不了。”他睨来。“回到你位置去吧。”

    只有这句“药”能治!

    梁荷颂松了口气,缩回自己的角落,安静呆着。

    那名叫莲儿的侍女久在画舫上陪酒伺候,见过的男人无数,长相英俊的不是没有,气质雍容的也不是没见过,但像身边这男人一样又俊又挺拔,浑身上下都贵气逼人的男人,她只怕八辈子也难再碰上第二个了!凡夫俗子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爷,别扫了兴致,来,奴家给您倒酒。”

    莲儿声音酥软,倒酒伺候的姿态更是熟练得如同跳舞一般。什么样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知道!

    瞥了莲儿新倒的酒,厉鸿澈端起来一饮而尽。仰头时的余光,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他的两大臣子厉哲颜和郝温言都关切(尽管“关切”的意味并不相同!)地看着梁荷颂的方向。

    不过让她倒个酒,护花使者就按捺不住了。

    “好酒!”厉鸿澈吭地一声放下酒杯。

    得了夸奖,莲儿喜不自禁。“十三爷,您有所不知,这酒是咱们这儿的特产,叫做百花酒,又叫女儿醉。入口温醇滑腻如同亲着女儿红唇。”

    莲儿说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到这话有些荤。座上人又是暗暗捏了把汗——皇上向来冷情寡性,恐怕……

    却不想,一阵短短的沉默之后,突然听见了厉鸿澈的一声笑。

    “好,说得好。不过我说的‘好酒’,是说你倒得一手好酒。”

    言下之意是说她倒得不好?梁荷颂虽坐得远,但耳朵还不聋,她还在回味着方才厉鸿澈质问的那句一心能几用的话。总觉得,似话中有话。

    侍女莲儿一下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得了这人物的夸奖,是以一下午,黄莺似的娇懦声音说个不停,身子都挂在厉鸿澈手臂上了。厉鸿澈也并未拒绝。

    厉哲颜看着这情况,暗暗皱眉。这究竟是哪一出,他也疑惑了。他打量着末位的梁荷颂,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真相的端倪来,无奈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黎怀薇又说起了《赤壁赋》里的吹箫、唱歌那几句,说而下若是有天籁歌声,那便是极好,正遗憾,忽然那黄莺似的活跃声音说。她会。

    到底在画舫上混的日子久,耳濡目染,莲儿唱了一曲江上歌女常唱的曲子。

    众人不想她虽是婢女,却生得一副天籁一般的好嗓子,唱罢收获几句夸赞自是不说。莲儿一时得意,也不似之前卑躬屈膝的奴婢模样,笑语如珠,下巴也扬起来。尤其是岁数稍微长些的太医藤九,格外喜欢,赞不绝口。

    看着那色老头儿,莲儿心下厌烦,虽然得了夸奖,但她还没达到目的,因为这个十三爷还不为所动,只顾喝他的酒。这样的人物都很难攻克,但若攻克那就是八辈子吃香喝辣、人上人了!

    对了……

    她忽然想起了画舫上歌女之间攀比、陷害时,常用的伎俩——找个唱得比自己差的,一起同唱,优劣便会放大!让对手更差,让自己更好。

    “莲儿有一首曲子,是最近江上最流行的。”她话说了一半儿。

    “哦?那请莲儿姑娘快唱吧。”藤九大叔已经等不及。

    “可是……莲儿一人唱来恐怕不好听……”她说着,眼光瞟想末座的梁荷颂。

    莲儿这一眼睛,可把藤九给吓了回冷汗。那可是皇上的宠妃曦贵人,怎么可能和个船婢一起唱曲。

    莲儿目光投向厉鸿澈:“十三爷,莲儿自知身份低贱,但这画舫便是个求游历之乐、不拘一格的地方,文人骚客谈诗论曲,都不管这些,是以,莲儿才斗胆……”她又一委屈,“但若夫人嫌弃莲儿身份低贱,莲儿也无话可说,自罚三杯便下去,不污各位雅客的贵眼。”

    梁荷颂自是不悦,但厉鸿澈竟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爷,我身子不适,恐怕不能陪这位姑娘同唱,扫了各位的雅兴,请见谅。”

    厉鸿澈轻轻瞟了一眼过去。倒不算太蠢,还知道自己斤两。这江上的曲子,都是古词多。她那两滴墨水……

    莲儿心下一气,不想那女人竟然这么不给面子,期期艾艾:

    “是莲儿不知高低了,莲儿自罚三杯,立刻下去。”

    很快便喝完了三杯,莲儿端起酒杯朝梁荷颂过来,双膝一屈,声泪俱下:

    “莲儿年少丧父,为了抚养兄弟姐妹不得不卖身到船上为婢,命若草芥低贱,是莲儿不知身份,竟妄想与夫人同唱一曲。莲儿身份卑贱、如同船底淤泥,方才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方才黄莺一般欢快的姑娘,现在跪在她面前哭成了个泪人。三言两语,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矛头都直指她了。梁荷颂不由暗暗皱了眉,瞟了一眼周围那几男人,尤其是太医藤九,那眼睛里的心疼怜惜都摆着了,对她则是虽不敢言,但暗含鄙夷、不满。定是将她视作心胸狭隘的人。

    梁荷颂再看厉鸿澈,却见他事不关己一般独自沉闷地坐在那儿,根本不理会她的处境。

    皇上这么久都没让这姑娘下去,应当是喜欢的,她若这么不识趣将她赶走了,未免惹了龙颜不悦……

    梁荷颂想了“明白”,亲切地将莲儿扶起来。

    “姑娘言重了,你要唱什么,我配合你就是。”

    那语笑阑珊的亲切模样,跟方才完全不同,倒是让莲儿一时有点儿意外。

    “……陈后主的《玉树□□花》。”

    黎怀薇、藤九一听都起了兴致,这可是一首古词,且是帝王所作,但,他们也听闻,这曦贵人大字不识两个,这古词恐怕对着念都念不下去吧!

    若是不会唱,那岂不是显得连个低贱的船婢都不如了?

    看了眼不动声色、袖手旁观的厉鸿澈,梁荷颂对莲儿道:“你要我怎么个唱法?”

    莲儿嘴角已经忍不住扬起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夫人,莲儿唱前半曲,夫人唱后半曲,然后我们再合唱一回,很简单的。”

    梁荷颂略有为难。

    “这曲子……我不太熟,还请你先念一遍。”

    果然!藤九、黎怀薇心下一个笃定,已经等待着梁荷颂丢脸了。

    黎怀薇听闻自从这曦贵人得宠,他姐姐淑贵妃便越发孤寂冷清,对梁荷颂自是无好感,乐看她出洋相。

    莲儿认认真真唱了一遍,满座点头满意,只怕难觅更好的歌声,连船外守着的侍卫都暗暗侧耳倾听。

    莲儿心下一喜,她要让她羞于启齿!

    “好,我记下了。你起吧。”

    莲儿声情并茂,又唱起来:“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莲儿唱罢,朝梁荷颂看来,已经迫不及待这片儿绿叶的衬托。只要让十三爷对她起兴致,她或许能够赎身与他一同走。

第48章 抢皇帝的女人() 
被数道视线盯着,梁荷颂清了清嗓子,默了好一会儿才启唇:“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她唱得很缓,也没那么张扬。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梁荷颂唱了下半曲,满座一时静寂,莲儿吃惊而看梁荷颂,忘了和声,或者是不敢和声?于是梁荷颂独自将整支《玉树后庭…花》唱了一遍。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曲罢,万籁俱寂,天地万物仿佛都屏气凝神在倾听,久久不能回神。

    黎怀薇呆若木鸡,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掉地,才让在座之人找回呼吸,回过神来!

    天籁,这才是天籁!那些什么歌女的、船婢的,不过是麻雀乌鸦的叫唤、上不得台面!

    莲儿无地自容,也不敢呆在厉鸿澈身边,缩在一旁卑躬屈膝,作最开始奴婢状。是她眼蠢了,竟以为这是个好欺负女人。

    厉哲颜看了莲儿一眼,低声呵斥:“还不快滚。”显然,他也识破了莲儿的伎俩。但厉哲颜虽是斥责,声音并不大,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再者,现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方才的真正天籁惊艳、吸引去了。

    “夫人好音律,我等莽汉能得十三爷荣光,听夫人一曲,别说三生,简直是十生有幸呐!”藤九道。

    厉哲颜、郝温言为避嫌,也都是暗暗松了口气,并不敢开口说什么,再说,他们也不是逞口舌之快的肤浅之辈。

    黎怀薇捡起筷子,笑赞:“夫人好音律。这首本是宫体诗,草民唱来徒有其型,夫人玉口,才相宜得彰,尽显宫廷华贵之气。”

    梁荷颂本就是妃嫔,莲儿一个船婢,哪里体会得到其中深意。

    “我唱得拙,让各位见笑了。”梁荷颂未多言,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她才不想唱给这些人听。她只唱给哥哥烨初听过。哥哥不让她唱。再说,和个船婢一起唱,回宫若是被人知道了,免不得被人一阵耻笑。皇上还说会以宠回报,他便是这么“宠”她的……

    梁荷颂落座,面上虽和颜悦色,心下却不悦。

    一直不动声色的厉鸿澈自斟了杯酒,端上,缓步走来。梁荷颂颔着首,见眼前一双黑靴子,抬头一杯酒边递到唇边,那固执的姿态,仿佛她不喝他就不收手似的。

    喝就喝。梁荷颂接过喝下。“谢十三爷赐、咳咳,赐酒。”

    好辣!

    滴滴答答,厉鸿澈在忠臣子,尤其是在厉哲颜与郝温言的视线中,又倒了一杯递过来。

    梁荷颂余光一斜,便看见厉哲颜紧抿得苍白一线的唇,和半拢在天青色袍袖下紧握的拳头。

    哲颜哥哥……梁荷颂刚心下一软,面前的寒气就铺面而来、让她浑身一紧!

    她傻了,皇上还在面前呢!

    “喝!”厉鸿澈将她锁在眸光中不能闪躲,只说了一字。

    “……”梁荷颂接过来喝下,辣得两颊通红。大混蛋,明知道她身子娇弱不胜酒力,非逼着她喝酒!真是可恶!嘴里不能骂皇帝,于是梁荷颂在心里狠狠把厉鸿澈骂了个狗血喷头!

    微弯了弯唇角,厉鸿澈这才满意地放下酒杯。

    “方才夫人给我倒了两杯酒,为夫亦投桃报李。”

    梁荷颂心头正骂着,如此一听,抬头看厉鸿澈,可这时厉鸿澈已经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颀长高大的漆黑身影——长发如墨,衣袍如墨,唯有腰间的玉带是绣暗纹的深灰色,环佩琳琅、兽毛领加身,确实贵气凌人,仿佛难以企及!

    但饶是如此,也不能改变他把她当歌女的事实!那黎怀薇看见了,便是等于淑贵妃看见了,藤九太医看见了,就是等于整个太医署和后宫都知道了。

    丢,人!羞,辱啊!

    厉鸿澈沉声吩咐船婢:“找你们船家,取最好的琴!”

    众人不知皇帝要做什么,坐席静观。只有厉哲颜时不时往梁荷颂这里看,又看看皇帝。

    厉鸿澈要琴,画舫的船老大亲自送来了自己的私藏古琴,厉鸿澈接过琴,但船老大并没走,而是壮了壮胆子,问:“十三爷,不知方才是哪位姑娘在唱?”

    厉鸿澈抚了抚琴面。“何事。”

    “方才另一只官家画舫从旁经过,听见了歌声,便让老朽来、来问问……”

    船家脸色古怪、吞吞吐吐,怕不是问这么简单!

    画舫间买卖歌女,或者富贵的文人骚客间赠送艺…妓以结交友人,在这片儿江上是极为常见的事。船老大这一问,意图已是明显!定是有人听了,起了非分心思!

    厉鸿澈缓缓睨来,吐字如冰!

    “滚。”

    船老大被厉鸿澈眼神看得后背一寒、双腿发软,打心底畏惧得很!之前这爷虽然话不多,但是对他都是礼貌尊重,使银子更是大方。不想,这一下冷脸如此可怕。可是,可是旁边那只画舫里的人,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啊!

    船老大硬着头皮,只差没有跪下,哭脸央求:

    “十三爷,您行行好,帮帮老儿。老儿这画舫新建不久,变卖了田产店铺,就指望它养活一家老小。您也是做生意经商的,知道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隔壁那只画舫的官差都等着了,老儿实在惹不起啊。若是老儿没个交代,恐怕就没命给爷开船下江了。”

    厉鸿澈侧目。

    “他要你怎么个‘交代’。”

    船老大颤颤抖抖地从怀中掏出一大锦囊的包块,展开来竟然全是金灿灿的金元宝!粗略一看,也有好几百两黄金。好阔绰的手笔!

    “官人让老朽将这包金子给十三爷,然后将刚才唱《后…庭花》的姑娘带走。”

    船老大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只觉马上要看到一出血案!哪个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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