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知道红头发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了,凯蒂,告诉我你们认识的经过?”
“哦,我不知道他都跟您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对上帝发誓,从我口中说出的一切才是真的。”凯蒂说道,“昨天下午,您和莫兰先生出门后,金迪夫人吩咐我去扔一袋垃圾,我就在后门遇到了布鲁克。他差点撞倒了我……”
莫里亚蒂挑了挑眉:“理查·布鲁克?”
凯蒂愤怒地叫道:“哎呀,他连名字也对您说了!他明明告诉我……总之,这个坏蛋又是道歉,又是夸赞,不仅帮我扔掉了垃圾,还把我夸得心花怒放,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欣赏我眉毛里这颗红痣呢!他又高又瘦,一头红发,戴着帽子和眼镜,手里还拿着相机,告诉我他是个记者,正是为了老爷您的新闻才来的……我问他,‘莫里亚蒂先生身上有什么新闻?’他说,‘你竟然不知道吗?他是已故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哥哥,是特地从德文郡赶过来为自己的兄弟在法庭上辩护的,因为有些证据指控说那位教授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说,‘哎呀,这可真是太可怕了,不过不巧,老爷已经出门了……’”
“你似乎省略了什么,凯蒂,”莫里亚蒂打断了她,“难道我的身份不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吗?”
凯蒂脸上有些发红,羞愧地道:“我……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老爷,但是当时听到他的话后,我实在太吃惊了,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哎呀,难道他们兄弟都是教授吗?’我发誓我只是太吃惊了……然后他就问我,能不能拜访您,我就说,您已经出门了……他拿出了半个英镑,指天画地地对我发誓只是想看看您的书房,我说不行,被发现的话我是要被解雇的。接着他又问了我很多关于老爷平时生活的问题。我回答之后,他把金币递给我,说,‘真可惜,凯蒂,你本来可以得到两个半英镑金币的,假如你肯让我在他餐厅里拍几张照片,因为公众对这类人物的生活起居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我和他约定,在夜里十二点后把他放了进来。可是只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对不起,老爷,我没敢大肆寻找,我也不知道他去找了您……”
——所以夏洛克·福尔摩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溜进了他的卧室,坐在床脚的椅子上,抽了一晚上烟?
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看着凯蒂。女仆低着头,声音小到几乎是在嗫嚅:“……今天早上,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带他出去,然后又给了我半个英镑,让我帮他把这封拜访信交给您……您瞧,就是这封,‘g·雷斯垂德’……”
莫里亚蒂拿起裁纸刀,漠然道:“你可以去找金迪夫人了,凯蒂小姐。”
女仆红着眼圈离开了。莫里亚蒂打开了拜访函。折成三折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
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把信纸扔进了壁炉。
另一个女仆走了进来:“有位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探长来拜访,老爷。”
莫里亚蒂脸上露出冷笑,又展开了报纸:“请他进来。”
苏格兰场的探长雷斯垂德在女仆的引导下大踏步走了进来。和莫兰一样,他看起来也老了至少十岁,唇上蓄着胡子。
“希望我的来访不要让你感到冒昧,莫里亚蒂先生。”雷斯垂德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开门见山地道,“有人对我检举说住在管道大街的莫里亚蒂上校正是由他据说已经去世的兄弟本人假扮的,我想你应该清楚这种指控有多么严重吧,先生?”
“那我也要向你提起一个指控,探长,有个化名理查·布鲁克的人昨天晚上潜入了我的房间,在我的卧室里呆了整整七个小时,我有理由怀疑他就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你应该也清楚这种指控有多么严重吧,探长?”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道。
雷斯垂德脸色更难看了。他本该站起来拿出手铐将莫里亚蒂逮捕,却把脸埋在了双手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莫里亚蒂先生,有人托我给您送一封信。但是在把这封信交给您之前,他希望您能先阅读一下今天的《每日邮报》。”
莫里亚蒂抬了抬手中的报纸:“你说的就是这一份?”
“是的,请您翻到社会新闻这一栏,阅读右下角的这则消息。”
莫里亚蒂翻了翻报纸,眉头渐渐挑高。
这则简短的新闻说的是一个昨天刚刚发生的杀人案件。一位中年男子早晨外出散步时,在家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高悬在树上的骷髅。骷髅显然还相当新鲜,白惨惨的脑袋上长着一头漂亮的红发。案发现场附近还找到了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经过指认,死者应该是居住在几条街外的埃莉诺·布罗德,18岁,她在几个月前就从家里搬出来和富商之子杰弗里·索罗同居了。有邻居指证,案发之前杰弗里和埃莉诺曾经进行过争吵。警方怀疑正是杰弗里用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杀死了埃莉诺。
“看起来挺有意思……你该不会怀疑这是我做的吧,探长?”
雷斯垂德沉声道:“当然不。本来我们已经打算把杰弗里逮捕入狱了,但是他忽然提出了一个证据,在和布罗德小姐吵完架后,他就一直呆在酒馆,至少有几十个人能够为他作证……而根据法…医的鉴定,布罗德小姐却是在他外出喝酒的那段时间里被杀的,所以我们现在扩大了嫌疑人范围,又增加了几个怀疑对象……这是福尔摩斯让我交给您的信。”
莫里亚蒂忍着发火的冲动,拆开了那封烙着精致火漆、还带着玫瑰香味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来玩游戏吗?”
第104章()
管道大街的寓所原本属于莫兰,从荷兰回来以后,莫兰就把它转赠给了莫里亚蒂。他解雇了原本的所有仆人,只留下一个世代为墨兰家族服务的管家,以客居的身份住在这栋房子之中,并且为莫里亚蒂打理一些琐事。他的资产在过去的几个月间大幅度缩水,存款更是寥寥无几,这可能是他之所以对待莫里亚蒂如此谨小慎微的原因。但莫兰的贵族习气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仍然保持着奢侈的生活习惯,也在继续出入那些俱乐部。他每天下午两点才起床,凌晨一点才回家。所有仆人都遵守着规定,没人敢在他起床之前打扰他。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上午十一点,莫兰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他睡意朦胧地扫了眼怀表,顿时烦躁地遮住了眼睛。敲门声却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伴随着的还有女仆怯怯的声音:“莫兰先生?您醒了吗?莫里亚蒂先生请您到他的书房去一趟……”
听见莫里亚蒂的名字,莫兰总算清醒了过来。他盥洗了一下,稍微理了理仪表,就去了位于三楼的书房。
书房里只有莫里亚蒂一个人。窗帘拉开了一半,八月的阳光从玻璃窗上透了过来,略带柔和地在室内铺出一片明亮。莫里亚蒂正背对着莫兰坐在面对窗户的高背椅上,半闭着深色的眼睛,手指交握在一起。
听见了脚步声和关门声,莫里亚蒂头也不回地道:“早上好,上校。你是不是有点好奇我为什么在这时候把你叫起来?”
“只要您有需要,您可以在任何时候叫醒我。”莫兰平静地道。
莫里亚蒂吹了声口哨:“令人感动……我的坏心情都要被你的奉承给弄没了。好了,看到桌子上那几张纸了吗?你可以先行阅读一下,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个客人。”
莫兰走到了书桌前,开始翻看莫里亚蒂放在上面的几张纸。几份剪报、一张信纸……旁边还放着一个银质烟盒,莫兰认得出来,那是福尔摩斯留在悬崖上的。他不关心这东西是怎么落到莫里亚蒂手里的,正如他从未好奇过莫里亚蒂都对华生做了什么,让那医生简直忘了他们曾经回去过。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您发现了福尔摩斯?”
“正确来说,是夏洛克发现了我。”
莫里亚蒂哼笑了一声,望向窗外。园丁正在花园里勤勤恳恳地修剪草坪,金迪夫人则站在一棵树下督工。围墙外面是一条无人的小道,对面则是座破败荒废的公寓。
一声响动,莫兰拿着那张纸走了过来,顺着莫里亚蒂的目光向外看去:“……福尔摩斯藏在那里吗?”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语气中难掩愤恨。莫里亚蒂收回了目光:“不。不过上校,我有个问题,假如是你藏在对面的窗口里,隔着一百米的距离,你有信心击中坐在这间书房里的人吗?”
“一百米?不,只有八十米。如果那个人就站在窗口,一击致命不是什么问题。”莫兰自信地道。
莫里亚蒂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福尔摩斯向我发来了战书,你觉得怎么样?”
莫兰道:“我不认为这是战书,这是在挑衅,教授,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使您上当……如果他约您见面,那附近一定早就潜伏好了警察,只等您亲口承认罪行,便把您逮捕入狱。”
“罪行?”莫里亚蒂声调古怪地反问一句,禁不住笑了起来,“不不,没有罪行。不不,我们没有犯罪。亲爱的塞巴斯蒂安,你还停留在过去的世界里吗?这是个资本的社会,利益才是驱使我们做出种种行径的唯一准则。汤姆假如拿出了五千英镑,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了这笔钱而帮他干掉可怜的情敌杰瑞吗?至于买凶杀人或者杀人未遂,那都是汤姆先生的罪名,和我们无关。你觉得强盗用一柄斧子杀了人,斧子有错吗?我们不过也只是有思想的斧子,你,我,这个黑暗王国里的所有人……”
“我从来不知道您会对自己抱有这样的看法,教授。”莫兰半跪下来,郑重地道,“您不是可以被众生裁判的罪人,更不是有思想的武器,您是站在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以国王的身份与正义对抗的人。假如您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因为利益向您效忠;而我,作为被您选中的一员,始终深感荣幸。”
莫里亚蒂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起来吧,莫兰。”
莫兰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锲而不舍地问道:“福尔摩斯约您见面了吗?”
“当——然——没——有——”莫里亚蒂拖长了声音,站了起来,从他手里粗暴地拽回那张信纸,“只不过是个游戏,公平斗争的游戏。事情是这样的,上校,我亲爱的宿敌知道他不可能通过正常手段来制裁我了,所以想了个招数。他约定和我进行一场比赛,以一个新近发生的案子为题,但是不能自己动手,也不能让自己从前积累的人脉参与,只能凭借着两个势均力敌的蠢货,苏格兰场的格雷森警长和雷斯垂德探长来完成整场游戏。格雷森就是我的代理人,雷斯垂德则是夏洛克的,我们将会用这两枚棋子决出胜负,失败者……永远地失去生命。”
他唇边带着点怪异的微笑,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莫兰惊愕地道:“您接受了,教授!?为什么……”
外面传来了两道敲门声,适时地打断了莫兰的失态。莫里亚蒂站了起来,走向书桌:“请进!”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皮肤白…皙,长着一头梳理整齐的漂亮金发,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一进来就向着莫里亚蒂鞠了一躬:“上午好,莫里亚蒂上校,或许您已经听说过了我的名字,我是托比亚斯·格雷森,您知道,正是为了那位大人的推荐,特地就某个案件前来向您请教的。”
“上午好,格雷森先生。”莫里亚蒂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微笑着看着格雷森,“真是凑巧,几个小时之前还有人向我推荐过你,说你和雷斯垂德都还算得上‘苏格兰场一群蠢货中的佼佼者’。”
格雷森脸色顿时开始发红:“——是谁!?是谁用了这个无礼的形容?不瞒你说,上校,我们这个行业总是容易得罪人,假如您从谁口里听到了什么诋毁我的话——”
莫里亚蒂耸了耸肩:“雷斯垂德。”
格雷森:“……”
“我们还是先聊聊案子吧,莫里亚蒂上校,”格雷森憋着一口气,说道,“想必目前的进展,您也已经能够从报纸上看到、或者从雷斯垂德探长口中听说了。没错,现在案情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僵局,就我所掌握的最新情报而言,毫无疑问这是场谋杀,而且是场早有预谋的谋杀,否则我们无法解释,在杰弗里·索罗离家到埃莉诺·布罗德被人发现在树梢上的这段时间里,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杀死了布罗德小姐,剃光了她身上的每一块肉还对那些……肌肉和内脏,妥善处理了的。杰弗里是最后一个见到布罗德小姐的人,所以他当然是首当其冲的嫌疑对象,但是因为有人愿意作证说杰弗里在凌晨三…点之前都一直呆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他的嫌疑已经基本可以排除了。我们现在主要怀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杰弗里的好友、埃莉诺的秘密情人汤姆·基特;一个是埃莉诺的朋友,基特先生的新欢,莎拉·康斯坦斯。”
第105章()
舌头“嗒”地打了下上颚,莫里亚蒂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么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去排除他们当中的一个呢?”
格雷森露出了自信的表情:“这你恐怕就不甚了解了,莫里亚蒂上校,对这类案子,我们自有我们的一套办法,那就是从人际关系入手。因为凶手杀人总要有个说法,而从死者和她生前所接触过的人的关系中最容易察觉到某些端倪。这件案子一到了我手里,我就立即派人出去调查了布罗德小姐的人际关系,因此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汤姆·基特和莎拉·康斯坦斯。因为布罗德小姐一向与人为善,她的财务也十分宽裕,父母皆已去世,更不存在什么转移的仇恨。要说她是在杰弗里离家之后,或许不幸遇到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歹徒,可我们仔仔细细地勘察了杰弗里的房子,更是对树林周边地区进行了范围至少十英里的搜索,都没能发现什么血迹、碎肉之类的线索,凶手把她的第一现场隐藏得这样好,也始终没人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