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可我刚刚还听到你叫她茉莉!”
“……安德森,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很赞同福尔摩斯先生对你的看法。”莫里亚蒂微笑着。
“什么?”
“整条街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
安德森顿时对他怒目而视。莫里亚蒂叹了口气,左手从腰后抽·出手·枪,顶在了安德森胸前:“我真不愿意这样对你,安德森,可是现在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少说废话了。来吧,让我们来检查一下瑞蔻莱迪先生的尸体。别乱动,亲爱的,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忽然手抖。”
安德森颤抖了一下,目光中终于出现了恐惧。他转过身,戴上套袖,开始检查那具冰冷的尸体:“你是谁?”
“有趣,这个问题今天已经是别人第二次问我了。但你还是少知道点什么为妙。”
安德森愣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忽然间压低了声音问道:“政府终于打算干掉那个怪胎了吗?”
“……”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德森一眼,安德森马上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我没有别的意思,先生,只不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
“闭嘴,我会提示你的。”莫里亚蒂同样低声道,握了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安德森乖乖闭口。几乎与此同时,纷乱的脚步声自门口响起,一帮人推门而入。莫里亚蒂回头看了一眼,打头的正是夏洛克。
夏洛克却并没有发现莫里亚蒂的存在。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瑞蔻莱迪夫人被锁链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尸体上:“……拜托告诉我这是哪个傻·瓜干的!?”
莫里亚蒂收回了手,背对着夏洛克。安德森自认为得到了某种保证,胆子比之前大了许多,硬·邦·邦地回答道:“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嘴上多了两撮八字胡的华生掀开蒙尸布,有些诧异:“可是她已经死了,半边脑袋都没了!她没有任何威胁性。”
安德森阴阳怪气地道:“你不如把这话告诉她的丈夫,他就在那边的罩单底下。”
夏洛克冷冷地道:“不管昨晚在莱姆豪斯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会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干的。”
安德森脸上带着挑衅式的嘲讽:“是吗?比这更奇怪的事情都发生过。”
“比如呢?”
安德森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结结巴巴地道:“比如,比如奇怪的事情……”
华生低下头去检查尸体,嘟囔了一句:“这话说得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夏洛克的目光也落在了尸体上:“这显然是个活人干的。他在哪里?”
安德森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幸运的是,没等他露出破绽,他们身后的门便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夏洛克身后,茉莉两手插着口袋,从门外走了进来:“……福尔摩斯。”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琥珀。”
茉莉向前走去,而莫里亚蒂优哉游哉地从她身后走出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发觉到他的存在。华生和雷斯垂德干脆是不认识他,而夏洛克?诚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要想解决一个案件,就必须先解决另一个”,在弄明白新娘为什么会复活之前,恐怕在他判定里已经死去的自己是不会出现在他视线中的。
思维宫殿就是这点坏处,一切都是根据主观需要出发的。哪怕夏洛克给它制订了可以自主运转的规则,它也依然是根据夏洛克的需要去呈现的。
——夏洛克,你需要我吗?
莫里亚蒂披上外套,哼着巴赫的作曲,向着雪花弥漫的伦敦走去。
第7章()
再一次见到茉莉的时候,后者的脸色却并不怎么愉快。她卸下了那身并不成功的男人装束,长发在脑后盘起,穿着身颇为老气的衣裙,坐在了莫里亚蒂对面。莫里亚蒂摇铃让侍者撤下桌上的残羹,重新上一瓶红酒,茉莉却冷冰冰地道:“谢谢,我不喝酒。”
“你会需要一个杯子的。”莫里亚蒂把酒杯推到了她面前。
“拜你所赐,明天茉莉·琥珀是个女人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苏格兰场了。”茉莉看起来怒气冲冲,手指都在发抖,“你都跟安德森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好像我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莫里亚蒂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竟然不知道你是个女人吗?”
茉莉冷冷地道:“我自认为隐藏得还算成功。”
“如我所料,苏格兰场里全是一帮蠢货。”莫里亚蒂低声笑了起来,“茉莉,你为什么要愤怒呢?你不是已经很好地证明了女人在某些领域并不一定比男人做得差吗?”
“是所有领域!如果我们能拿回本属于我们的权力!”
莫里亚蒂从善如流地摊了摊手:“你是对的。”
茉莉讥讽道:“我可看不出你这话哪里出自真心。”
“好吧茉莉,我明白你对我找上门来的内心担忧。”莫里亚蒂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表情,露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不过,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们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被夏洛克·福尔摩斯深深地伤害过。”
茉莉表情怀疑。莫里亚蒂脸上满是苦笑:“你想象不到他都对我做了什么……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没发现我的体·毛非常稀少吗?茉莉,看看我的手臂……”他挽起一只袖子,展示那洁白光滑的皮肤,“他对我实施了一些……手段,他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关注我了,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十岁……想必你也知道,他有着一些怪癖,比如鞭尸,但我敢说,他更喜欢的还是去鞭打温热的人体。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还给我套上镣铐,锁在一个小房间里……哦,不……”
莫里亚蒂深深地低下了头。茉莉瞠目结舌,忍不住站了起来:“我的上帝!”
她的动作引起了旁边的注意,一个侍者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们:“……女士?您需要帮助吗?”
“不,不,没什么。”茉莉连忙拒绝了,等侍者走后,她忍不住地握住了莫里亚蒂的手,关切地道:“你还好吗,呃……”
“莫里亚蒂,詹姆斯·莫里亚蒂,你可以叫我金。”莫里亚蒂抬起脸来,露出泪水迷茫的眼睛,抽泣着道。
“啊……呃……詹姆斯。”茉莉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曾经……混蛋!我从来都不知道福尔摩斯竟然是一个……”
“同性恋者,英国恶习(指鞭打)。”莫里亚蒂悄声提示着。茉莉顿时激动起来:“对!他竟然会是一个……”
“茉莉,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对这个群体产生偏见。”莫里亚蒂软弱地道,“因为我也是一个同性恋者……上帝啊,你该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不,我绝不会。”茉莉斩钉截铁地道,对莫里亚蒂的最后一丝恶感也烟消云散,“我明白你为什么找到我了……你介意我把你以这样的身份介绍给别人吗,詹姆斯?以一个同性恋者的身份?”
可怜的·无辜的·被道貌岸然的侦探欺骗的·更加不为世人所接受的弱势群体·莫里亚蒂当然不会介意!
茉莉对莫里亚蒂戒心已经基本被消除了。多亏了莫里亚蒂逼真的演技,她甚至十分地同情他,而这份同情带来的就是她直接把莫里亚蒂带到了她们集会的地点,并在路上简要地向他介绍了这个一手主导新娘案件的神秘团体——她们是一群女权主义者。这在维多利亚时代相当罕见,并不为主流社会所接纳。他们把家务活归给女人应做的职责,而把其他在社会上更具影响力的职位通通赋予了男性。受教育水平越来越高、接受的新思想也越来越多的女人们却不会安于现状,她们有理由为自己争取权力,也有能力去守卫住属于自己的权力。一些妇女因此而聚集起来,开始谋求在社会上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茉莉·琥珀所在的秘密组织就是这样的一个女权主义团体。她们的成员五花八门,有出身优渥的贵妇,也有混迹在中层家庭的女佣。但毫无疑问地,她们都有着改变现状的愿望,并在为此付出努力。讲述这些的时候,茉莉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毕竟她们刚刚用常人难以看穿的方式制造了一起谋杀,甚至骗过了大名鼎鼎的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耳目,让他也为死尸复活的谜题困惑不解。
但是说着说着,茉莉的谈话热情就开始消退了。她和夏洛克认识的时间毕竟比莫里亚蒂这样一个陌生人要长得多,无论是信任程度还是了解程度都很深,之前之所以会那么容易地相信莫里亚蒂的表演,和夏洛克从停尸房临走前的那句话不无关系。然而冷静下来后,她却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鲁莽了。她并没有求证过事情的真·相,就单方面地相信了莫里亚蒂,如果莫里亚蒂是在骗她呢?
莫里亚蒂敏感地从她的言谈间发现了迟疑。这是正常现象,如果茉莉·琥珀是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她也就不会被夏洛克看作值得信任的伙伴了。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最后引到了夏洛克的身上:“……在停尸房的时候,我看到他进来了,老天,那一瞬间我真害怕他发现我。真幸运,你吸引了他的注意,我才能从阴影中溜走了。”
巧妙的恭维之下,茉莉禁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案子上了,福尔摩斯就是这样一个只对奇怪的案件感兴趣的怪人。”
“他是个天才。”莫里亚蒂声音低落,“如果找到了足够的线索,他总能得出答案的。”
茉莉静默半晌,也低声道:“是啊,他总会看出来的。”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莫里亚蒂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你愿意相信我吗,茉莉?我们都是少数群体,都不被这个社会的主流思想所接受,甚至……我想要帮助你们,因为看到你们的成功,就好像看到了我们的明天……哦,茉莉,”他又抽噎了一声,抓·住了茉莉的手,“我知道这样太冒昧了,但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信任。”
茉莉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又忍住了,迟疑道:“但是我并不能保证……我不能保证你能加入我们,或者参与什么,也许我们只能听听你的意见……”
“我知道,你真是太好了,茉莉。”莫里亚蒂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绽开一个笑容,“我只希望能够帮助你们,这就足够了。”
茉莉心中升起的防备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瓦解了。面对莫里亚蒂仿佛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她竟然感到了羞愧,目光游移开来,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认为女人成为一个法·医很奇怪吗,金?”
“我认为让蠢货呆在不适合他的职位上才叫奇怪,茉莉。”莫里亚蒂说道,“男女因为性别而在社会分工中拥有着他们无可替代的成分,但是无可辩驳,现在社会上所有的大多数职位都是给人类提供的,而非是男人或女人……”
一个念头忽然如闪电般地掠过他的脑海,快得只留下片刻光影。莫里亚蒂皱起眉头,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茉莉没注意到他话尾的停顿,吐槽道:“但是就是有些人认为女人不应该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是福尔摩斯告诉他的,还是华生医生自己看出来的,他竟然对我说,‘为了混进男人的天下,也是蛮拼的啊’!男人的天下?他在讽刺我吗!……”
莫里亚蒂忽然打断了她:“等一下,茉莉,这是约翰·华生对你说的?”
茉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莫里亚蒂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大男子主义,胡子,妻子,约翰·华生……女权主义者,少数群体,混进男人的天下……雌性化的,异类,混进男人的天下……!?
夏洛克梦境里的一切都是有原型的。他头脑精密,不可能在这种细节上出错。华生是他所信任的同伴和同居者,这些与现实迥异的特质显然反映了夏洛克内心所需要的某一面;死去又复活的新娘案件原型则无疑是他,而一手缔造了这个案件的茉莉和她的秘密团体……
莫里亚蒂胸中骤然卷起了狂怒。他扭曲着唇角,手指死死收紧,骨头捏得咯咯作响。夏洛克·福尔摩斯……他竟然给了他和华生完全相反的形象……一个阴柔的、娘炮的gay!……他竟敢这样轻视他……轻视他势均力敌的对手,金·莫里亚蒂!
视线中·出现了五彩斑斓的色块,莫里亚蒂大脑一阵晕眩。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四处都是软垫的地方,沿着头顶有光透入。他跪在地上,望向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夏洛克·福尔摩斯狼狈地闯入……
仿佛一瓢冰水浇入大脑,莫里亚蒂浑身都战栗起来。他转移了模糊的视线,怒吼着向旁边击出一拳,砸碎了车窗的玻璃。茉莉忍不住地尖叫起来:“老天!莫里亚蒂!”
……没错,是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骤然间回过神来,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转头对茉莉露出了微笑。
——一定有什么东西,藏在夏洛克的思维宫殿里了。
第8章()
“雨在下……(it'sraining)
大雨了……(it'spouring)
夏洛克无聊了。(kisboring)
我在笑……(i 我在哭……(ibsp; 夏洛克要死了……(kisdying。。。)”
莫里亚蒂声音嘶哑,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神采。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熠熠生辉,亮得好像它不属于自己……他轻轻吟唱着,胸中充满恶念,额头布满汗水,冰冷地顺着高热的皮肤而下,滑进冰冷的铁镣中。
“约翰·华生要有危险了……夏洛克……”莫里亚蒂头发黏·腻腻的,像是有很多汗水和灰尘把它凝结了。他形容狼狈,俊美的脸上满是脏污,双手却被束缚在身后,无法整理自己。他对着镜子轻声说着:“夏洛克·福尔摩斯会死在这里……谁会记得夏洛克?莫里亚蒂,只有莫里亚蒂。杀死夏洛克的人会痛哭,约翰也会,可是他很快就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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