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
萧玄衣“嗯”了一声,掐头去尾,只将遇到大鸟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多月前吧。”
“那时候羽衣兄在雁门啊。”孙少仙诧异。
“估计是抽空去的。”
孙少仙点点头:“千里一击,倏然而逝,果然是位飞侠。”
“第二次遇到大鸟,就是这回来雁门的途中了。”
“也就是三天前。”
萧玄衣将大鸟排兵布阵的事儿又细说了一遍。孙少仙不由击节:“杀一人而救天下,侠之大者。”
“只要我带你去它排阵的地方,你就能靠近它了。”
“然后呢?”
“你就跟它搭讪啊。”
“这个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
“万一搭讪不成,反而惊着它,那不是误了大事儿。”
这点萧玄衣没考虑到,掐了半天下巴:“要不你玩点阴的。”
“阴的?”
“你不是郎中吗,搞一些‘五鼓返魂香’之类的,直接把它擒住。”
“强迫别人交朋友,那不太下作了吗?”
“你有不下作的办法吗?”
“目前没有,不过倒是有个思路。”
“说来听听。”
“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位羽衣兄不是好‘侠’嘛,那我也行侠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生气丸()
有了思路的孙少仙显得有点急不可耐,右手掐着左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每一步都象踏在萧玄衣的心坎上。
“上酒菜!”孙少仙突然开门对外面喊了一声。
这是不是要送客啊,萧玄衣心里一惊,便试探道:“这还没到饭时,不急。”
“萧兄弟大老远的到雁门来,好歹得喝一杯。”
“不如到后晌一块吃吧。”
“到后晌我就不能陪你了。”
“你去恭候那位羽衣兄?”
“聪明!”
孙少仙的一句赞恶心得萧玄衣嗝儿嗝儿的:放着远来的朋友不招待,却去恭候一只鸟。这老孙是不是得羊角风了。
话虽如此,萧玄衣口中却说道:“那只大鸟一天要从雁门过几次啊?”
“每天两次,早晚各一次。”
“怎么听着跟吃药似的。”萧玄衣不无讥刺。
“这个比方好。”孙少仙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打马虎眼儿:“持志如心痛,守信如吃药。”
“啥意思?”萧玄衣听不明白。
“羽衣兄每天卯时,酉时必过雁门,守信得很。”
“还差‘每次一剂,开水煎服’。”
“萧兄弟越来越幽默了。”
孙少仙不愠不火,萧玄衣倒也没脾气:“你恭候那位鸟兄的地方也不太远吧。”
“过了雁门关往南,十里左右。”
“听掌柜的说,你一出门都是好几天不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吗,我去恭候那位羽衣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去的那地方也就十几里的路程,每天往返两次也就一个时辰。你完全有时间回来吃个饭,洗个澡,换身衣服什么的。怎么会一去好几天呢?”
“这就非你所知了。”
“还捎带着别的?”
“不是,儒、释、道不论哪一家,都讲心诚二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什么叫‘诚“,也就是惟精惟一的意思。”
“惟精惟一?”这个词萧玄衣好像听过。
“就是心里只此一念,并无其他。”孙少仙接着解释:“我要是每天到点儿再去,抽空看几个病号,也能挣点外快不是。但那还叫惟精惟一吗?那叫应景儿,那叫逢场作戏。”
“那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你不‘惟精惟一’去。”
“我回来换身衣服,恭候长者,衣衫不整也不能叫心诚。”
里里外外都让孙少仙说了,萧玄衣一时无语。这时酒菜也上来了,萧玄衣便借喝酒的当儿暗自寻思:再不开口,饭一吃完就得走人了。
“我这喝得晕头八脑的来请你出山,指定是不‘诚’了。”
“请我出山?”
“是这么回事。”萧玄衣将盗天马的事儿说了一遍。
孙少仙听罢,捻着须沉吟片刻:“萧兄弟,你这就不明白事理了。”
“怎么了?”
“这偷鸡摸狗的事儿你让老哥去啊。”
“不是偷鸡摸狗,是马。”萧玄衣强辩。
“那也是偷。”
萧玄衣被孙少仙挤兑地无话可说,突然又回过味儿来:“其实我也知道您老哥去不了。”
“明白就好。”
“但我受人之托,这话儿肯定要带到。”
“收到,不行!“
“但你也别拿大话压我啊。”
“说什么大话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不去就不去吧,还搞什么道义,太那个岸然了吧。”
“拒绝你的理由原本有很多,我当然要选一个好听的。”孙少仙笑眯眯地。
“羽衣兄,我恨你!”
“您受累!”孙少仙无耻起来,萧玄衣哪里是对手。
萧玄衣将饭菜一扫而光,受伤似的捂着肚子:“以后饭菜不要搞那么香,撑着人不好。”
“这都是下人不懂事。”孙少仙陪着笑。
“就此别过!”
“稍等。”
不大一会儿,孙少仙手里拿了一个小木盒回来,递给萧玄衣:“老哥就不留你了,你带上这个。”
萧玄衣打开一看,里面活泼泼的一颗黑色药丸:“干什么的?”
“这颗药丸叫‘生气丸’。”
“生气丸?是治生气,还是吃了让人生气。”
“这么说吧,不管你受伤多重,只要有一口气,这颗药能保你半个月不死。”
“半个月之后呢?”
“你这趟不是去河西嘛,不算太远,半个月内,你骑着快马,应该能赶到我这儿了。”
“好东西!好东西!”萧玄衣连拍大胯:“你老哥总算还有点人性。”
“就算你是江洋大盗,受了重伤,爬到我门口,我也得给你治不是。”
“只是我觉得这药丸的名字欠妥。”
“怎么了?”
“应该叫起死回生丸,或者叫阎王夺命丸?”
“阎王夺命丸,怎么听着跟毒药似的。”
“我的意思是,从阎王手里夺回命来。”
孙少仙哈哈一笑:“你老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说?”
“那种名字越厉害的药,其实是为了卖的。我们这是自家用的,不卖。”
“老孙家就是实在!”萧玄衣赞了一句:“既然给了,那就顺便多给几粒吧。”
“没了。就剩这一粒。”
“你们家开这么大药行,就剩一粒药,谁信。”
“不瞒老弟,这生气丸是我老祖制的,一共就三粒,传到我手上,就剩这一粒。”孙少仙所说的老祖,就是药圣孙思邈。
“你们家肯定有方子呀,你趁不去恭候羽衣兄的功夫,再制几盒。”
“方子是有。说起来惭愧,后人制成的丸药都没有生气的效果。”
“长江后浪推前浪。”萧玄衣摇摇头,将生气丸还给孙少仙。
“还看不上?”
“我们一行五个,你给我这一颗有什么用。”
“你老弟这就不晓事了。你们一行虽然五个,还能同时病倒啊?”
“我们去干什么你也知道,万一遇到危险,厮杀起来,大家不都得受伤。”
“那你就不用要了。”孙少仙将生气丸接过来。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就算我们五个同时受伤,肯定有伤的特别重的。”萧玄衣盯着药盒说道。
“那也没用,你们五个都受了伤,有一个吃了丸药,别人也没法送他过来。”孙少仙说着将生气丸塞进袖子里。
“我留着自己吃还不行啊?”
“那多不好,不讲义气。”
“拿过来吧你。”萧玄衣一把将生气丸抢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冤家路窄()
萧玄衣打马离开雁北镇时,天刚过午。走了一程才发现,有点不对头:从雁北镇到东受降城,也就大半天的时间,但这个时候回去肯定要搭黑。
走夜路有点麻烦,沟沟坎坎不说,还容易迷路。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让萧玄衣掉头回雁北镇,也不太可能。走就走吧!
有点失于计较了,萧玄衣自责了一回,想想这次来雁北镇,两件事都没办成,也真够失败。
木鸢的事儿,孙少仙这边算是过去了,但回到东受降城,跟鲁奇大哥怎么交代?
当然鲁奇也不会说他什么,还有可能安慰他几句,这更让萧玄衣心里过意不去。然而又能怎么样呢,丢也丢了,并且也不是他萧玄衣不小心弄丢的,而是被人偷了。
“偷”这个事儿,确实防不胜防。萧玄衣想起那个秀才来,恨得牙痒痒,有天遇到他,一剑戳他个透明窟窿。
再说孙少仙这事儿吧,他早就知道,请孙少仙出山不容易,可他萧玄衣很少求人的。
俗话说“上山打虎易,开口告人难”,尽管他去年求了一次孙少仙,那是李克用病在契丹的时候,但也不是当面求的。
这老哥看起来平易近人,乐呵呵的,拒绝起人来也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想起孙少仙,萧玄衣又觉得有点儿好笑,一年不见,老大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往情深,跟个深宫怨妇似的,原来挺高大上的嘛。
这都跟那位所谓的羽衣兄有关,萧玄衣恍然若悟:一个人一旦喜欢谁,是不是便动了凡心,堕了凡尘,成了俗人了。
不过俗点也好,倒是有人情味了,他至少敢跟孙少仙勾肩搭背了。
萧玄衣一边赶路,一边想心事,难免有点拖拖拉拉,斜阳半空时,他忽然想起,要在天黑之前出偏关。
雁门号称内险,因为雁门关外还有一道关隘——长城,过长城到东受降城,走偏关最近。
偏关有兵戍守,天黑要闭关的,到那时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他还真得转回雁北镇。
想至此,萧玄衣不由扬鞭催马。雁北高原上飘起一道征尘
萧玄衣正在赶路之际,迎面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个人,萧玄衣心里暗道:碰到傻叉了,喝这么多赶路,还不骑马。
萧玄衣不禁放慢马速,看着那个人,但见那人蓬头散发,脚下如同踩着荷叶步,摇摇晃晃。
萧玄衣心中不由连说:倒也,倒也。那人果然一交摔倒,在地上拱了两下没起来。
“你是干什么的?”萧玄衣走到那人跟前,勒住马。
那人挣扎了一下抬起头来:“救”
四目相对时,萧玄衣不禁傻了眼,喊救命的不是别个,正是在雁北镇灌醉他的那个秀才。
“哈哈哈”萧玄衣仰天大笑。
“笑够了没有?”秀才很幽怨。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秀才依然嘴贫。
“四个字儿的。”
“冤家路窄。”
“你倒是挺爽快。”
“那当然,别说一只木鸢,就算皇后娘娘,只要我喜欢,照偷不误。”
“够胆色。”萧玄衣跳下马来,一手拔出疾剑:“说说吧,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你不怕王法吗?”秀才缩了一下脚。
“你要是在长安城,跟我讲王法还行。”
那秀才怔了一下,好象明白了眼下的处境,不觉叹了口气:“求也是白求,对吧?”
“你明白就好!”
“给弄口水喝。”
“临死前想喝口水,倒不为过。”萧玄衣说着,解下水囊扔过去。
那秀才爬起来,捡起水囊拔掉木塞,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爽!”秀才赞了一句,一手抹去下巴上的余沥,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等一会儿更爽。”萧玄衣将剑虚斩了一斩。
秀才箕踞而坐,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动手吧!”
“不急!”萧玄衣看了那秀才半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啊?”
“那倒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外号叫‘玉面人屠’。不但帅,而且杀人如屠狗一般。”
“不知道!”
“现在告诉你了。”
“了解。”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我都要死的人了怕什么?”
萧玄衣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不行,得让他害怕:“不过呢,你要是把我的木鸢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办不到!”
“我就奇了怪了,一个小玩意儿,比你的命还重要?”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人总有一死,但你往后至少还有几十年吧,说扔就扔了。”萧玄衣竟然有点儿佩服。
“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就算不碰到你我也是要死的。”
“咋回事?”
“你看不出来吗?我身受重伤,肝儿都碎了。”
萧玄衣打量了一下秀才,确实伤痕累累,就算不理他,他也难爬回雁北镇。跟死人讨什么债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的木鸟是要不回来了。”
“明白就好!”
萧玄衣本来想把木鸢要回来,再给孙少仙送去,对鲁奇也是一个交代。眼见这秀才抵死赖账,倒也没辙。
“你都要死的人了,要一只木鸟干什么?”
“你管不着!”
“算我求你了行吗。临死前做件好事。”萧玄衣语重心长。
“我不高兴。”
“我还不高兴呢。”萧玄衣气极,一跃上了马:“慢慢死吧你。”
刚走几步,萧玄衣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拨马走回到秀才跟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下了马。
“这里面有颗药丸能保你半个月不死。”萧玄衣将木盒送到秀才眼前。
“真的假的?”
“知道这颗药叫什么名字吗?起死回生丸。孙少仙给的,世间仅此一粒。”
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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