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捻着脚走进玄关。
由于窗户尽数破碎，屋内的空气理应较为清新，但实际上，这里依然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腥气，而且性质很分明，估计是和血分不开关系。雪莉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她没有贸然冲入客厅，仅仅一个玄关，便足以令她待若天堑了。
雪莉后背贴着墙壁，有心观察到，对面的鞋柜里一片凌乱。明明时间已经过去近两周了，玛莎…沃克却仍叫亡夫的鞋子摆在那里，且绝无精心打理的迹象，这种情况，可不是一句不舍得能够诠释的。
她看向客厅里，并同步向屋外做出手势，示意索兰可以踏入门槛。
索兰此时仍站在草坪外的马路旁，守着被杂物塞满的报箱。他闻言无声一笑，只下一秒钟的功夫，便横跨出二十英尺的距离，出现在了门口。可惜雪莉却仍在紧盯客厅，根本无暇关注这惊人的一幕，让索兰有些失望了。
“客厅没人。”
雪莉自说自话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又走了几步，步伐迈得还真如一只猫咪般。索兰看着实在好笑，瞥了眼楼梯口，轻声道：“行尸的听觉是很灵敏，但除非你不好好走路，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不然没人会搭理你啦。”
“闭嘴！”
雪莉猛地转头，牙缝里挤出气息：“小点声！”
索兰举双手投降，下一刻，两人一起把精力放到了这间客厅里。
真不知这几日来，玛莎…沃克究竟是怎么过的日子，除非她真的已经变成走肉行尸了。
客厅两个星期无人打理，并不会落得一片狼藉的环境，但如果窗户全被邻居砸碎，再加之有孩子们刻意捣乱，结果就截然不同了。像这最显眼的一地碎玻璃渣，其实就是雪莉小心走路的最直接原因，她穿的皮鞋每一脚踏上去，都是相当磨人的噪音。
值得庆幸的是，西雅图是座三面环水的多雨城市，近期来，照例隔三差五就会有场小雨，所以没有多少灰尘刮入屋内。然而，纵使是淋漓小雨，若再加之风的力量，其破坏力只会比浮尘飘灰更加强大。屋子的窗户既然都被砸碎，那么这整片地板会被雨水沤成什么德行，也就可想而知了。
“真够呛……”
雪莉厌恶地抿着嘴吧：“她不会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吧？要是让我住在这种环境里，要不了一天就会发疯！”
“她的确不在这里，至少是现在。”索兰望向二楼，嗅了嗅鼻子道：“昨晚没下雨，所以不可能有气味被冲散的可能。雪莉，我向你肯定，我完全没闻到活物的气味……包括活着的行尸。”
听到这句话，雪莉明显有点不自在。她看向索兰，一张小脸又红又白，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但不过片刻，她倒也憋出了一嘴。
“活着的丧尸，你这叫什么比喻？”
“哦，活的活死人呗，就是那些还没被主角们爆头的，死的活人人转化体呗。”
活的，死的，死的，活的，一共两个单词被索兰颠三倒四地用着，都快把雪莉懵晕了。她最后狠狠哼了一声，但见一层险情已算排除，便立刻快步走上楼梯。
耍脾气归耍脾气，索兰知道，雪莉这也是对他有信心，所以也就任由她跑楼上去了。他对自己的嗅觉可是很自信的，除非玛莎…沃克用宇航服包裹着自己，潜伏在楼上，不然雪莉就不会有危险。
留在一层，他首先看向这满地的狼藉。
玻璃碎片和被雨水沤过的地板，被踹倒在地的椅子和屏幕破碎的电视，亏得吊灯居然还没砸到餐桌上，不然那场面就经典了。
玛莎…沃克肯定还活着，但肯定没继续住在这里。虽然索兰当时并不在现场，但她既然有能力应付警方的盘问，就说明智商并未受到影响。真是只有傻子才会任由家里这么混乱，虽然还不清楚二楼是什么情况。
“索兰！”
正想到这里时，二楼就响起了雪莉的声音，索兰应了一声，便快步跑了上去。沃克家的二层与任何美式民宅都没有区别，同样的布局，只是地板终于不是被沤过的样子。索兰刚跑上来便看到，雪莉正站在主卧门前，一脸惊呆的样子。
“出什么情况了！？”
雪莉当然无恙，见索兰翻身上了二层，她一副无语凝咽的表情，伸手指向主卧里。
索兰放眼一瞧，下一个涌上喉咙的单词，顿时也被狠狠噎住了。
同样凄惨的卧室。
二楼房间的窗户也碎了，但虽然地板逃过了被水沤的下场，墙壁却迎来了邻里们最深沉的恶意。应该是当母亲的人留下的，墙壁上被油漆刷满了“婊子”的字样，硕大的B字母甚至大写状态，而且用的都是红色！
雪莉喃喃说道：“要不要这么夸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愤能解释的了吧？”
索兰深深点头，墙壁如此，衣柜上都被写下了那个B字母的单词，卧床也被好一顿糟蹋。床单被刀子刮碎，床头和布料也都被红绿两类油漆泼得一片狼藉，肯定是没法再用了。
“看来，玛莎…沃克也不是像我们想得那么老实。”他轻声道：“这些辱骂显然都是针对她个人的，而且绝不是男人的风格。没看到男人有动静，女人们冲进家里骂她婊子，而且是选择卧室这种场合。怎么着，难道她这几天来，一直频繁在外面钓男人吗？”
雪莉本来还在震惊，闻言却不禁一乐：“一本正经地得出这种结论，亚当斯警官，你以前在高谭市办案时，也是这么不靠谱吗？”
索兰没有搭话，他快速在卧室里翻找起来，雪莉见状也收起笑闹，跟着到隔壁房间做查看。索兰首先打开衣柜，里面的衣物摆放整齐，但同样惨遭油漆浸染。卫生间里也是空无一人，但牙具柜的镜子也没能被邻里放过，被涂上了好大的B字母单词，红色油彩非常刺眼。
“没有人！”
隔壁屋里，雪莉高声喊道：“索兰，她肯定好久都没有在家里住了，我们还是找找她可能正在哪的痕迹吧，你那里有线索吗？”
“没有！”索兰喊道：“而且我不觉得她出远门了，衣柜里是满的，她不可能走哪儿都一直买新衣服吧。”
各自的房间检查完毕，两人迅速在楼提前汇合，沃克家一共就这么大地盘，雪莉逛到现在，也一点都不害怕了。不管那个玛莎…沃克是不是个潜伏状态下的麦克尔…麦尔斯，或电锯杰森，只要她不是在家，那这里就和普通民宅没有区别。
“也许……”索兰心念一动，手搭在楼体栏杆上，低头俯瞰向一层：“冰箱里会有一颗人头？”
毫无疑问，虽然客厅被糟蹋了个稀巴烂，但闯入者并没有砸冰箱的习惯。厨房完好无损，男人对它没兴趣，女人的目标也是在二楼——若闯入者的确是沃克家的邻里的话。
“呃……人头……”
雪莉的表情明显很不自然，看向索兰的目光更颇为诡异：“亲爱的……亚当斯警官阁下，我冒昧问一下，你这个结论是源自生活实践吗？”
月光从二楼走廊闯入洒入室内，映照在雪莉心慌慌的脸蛋上，面对面站着，索兰则微微一笑。他的面部光照阴暗，但眼睛的色泽却明显过于发亮，地板上落着一道纤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亲爱的哈伯警员阁下。”他笑吟吟地往雪莉肩上搭了下手：“放心吧，这种浪费空间的行为，只是影视剧想要视觉效果罢了，你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
说完，他轻轻地一纵身，便轻盈地顺着楼体落到一层。
“现实世界……”
雪莉狠狠地撇起了嘴：“这话跟超人说去吧，怎么不让他把你打成两个小肉饼！”
第一百四十五章、满载的冰箱，和袭来的前任（）
索兰快速回到一层，踩得满地碎玻璃碴吱嘎作响，其间还能看到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雪莉在后面快速下楼着，他则直接来到厨房，一把拉开门。
“呃……”
索兰盯着冰箱冷藏室，嘴巴半张半合，本应发出的声音被卡在了嗓子里。
“发现什么了吗？”
雪莉走下楼体，调侃道：“难道里面真有一颗人头？”
索兰呆滞片刻也就复原了，他也不用解释什么，把身子侧开就行了。雪莉迅速绕过楼体，待她看到敞开的冰箱内部后，顿时也如索兰这般，发出一道被卡住嗓子的声音。
没有人头，也没有残肢断臂，但同样也没有蔬菜水果调味品，等任何冰箱里常见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罐装速饮咖啡，褐色的外瓶，满满当当摆在整个冷藏层中，三排置物架全被它占满了，冰箱门上的甚至是叠层放置！
“咖啡……？”雪莉的表情不可谓不诡异，亦如索兰一样：“神选者咖啡……？”
索兰点头，并打开了冷冻层，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不是雀巢，不是麦斯威尔，也不是星巴克，全都是神选者，这下猫腻可大了。”
雪莉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从门上取下一罐打量起来。
“就是很普通的罐装咖啡啊。”她摇了摇瓶子：“看生产和保质期没什么意义，里面也装着咖啡呢……噗，索兰，总不至于是人血吗？”
雪莉胆子也一点点大了起来，缓慢接受着一个全新的隐藏世界。这是好事，但索兰现在并没有心思感慨这些，他很严肃地把雪莉手中的咖啡接了过来吗，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起来。
“情况可没有这么简单啊……”他说道：“忘了我刚给你的那份资料了？神选者咖啡，华盛顿大学的自动售货机里全是这家伙，天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特殊添加剂，我喝着都能明显感觉到，它的提神效果比普通咖啡至少高出三千万个百分点！”
雪莉哼哼了一声，有点无奈。咖啡这种东西，工作时喝几口保证不困的辅助品，她可没精力分辨哪个品牌更能提神。还三千万个百分点，她心里嘀咕着，又不是英国人，说话那么夸张给谁听啊。
突然间，索兰嗯地发出道疑惑的声音，并嗅了嗅鼻子。
看他这番动作，雪莉咧着弧度抿紧嘴唇，感到颇为滑稽：“不对吧，你还能隔着金属皮闻到里面的味儿？”
索兰并没搭话，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并使劲深吸了一口气。
“搞什么鬼！？”
话音落下，他噌的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竟已冲出了房屋正门，来到了外界的草坪上！
雪莉顿时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眼前，任谁都会被吓住吧！？
“索兰，你干什么啊！？”
究竟该先感慨速度，还是责备行为，雪莉自己都不清楚，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然后她也跟着跑出了玄关。
不用解释了，那阵嘹亮的马达轰鸣声，在深夜的居民区中显得格外震耳，这还并非是加速状态。车头白光照得前方道路一片光明，黑色的暗夜蝙蝠做着隆隆的声响，好一辆兰博基尼跑车迅速开到了沃克宅面前，减速靠边停车。
雪莉骤然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道：“不会吧，蝙蝠侠来了？”
下一秒，跑车引擎熄火，车窗同步落下，一道撩人的声音高昂作响：“我可没有荣幸担任黑暗骑士的职位。雪莉…哈伯小姐，晚上好，初次见面，鄙人赛琳娜…奎因。”
剪刀门开启，不过这一次迈出的长腿并非一片雪白。黑色长筒靴和同色打底裤，外套一件红色的皮夹克，赛琳娜换了一套衣服，优雅的气质变得干练抖擞，倒是很与其乌黑的短发搭配。
“赛琳娜……奎因？”
只见赛琳娜单手支着剪刀门框，下着牛仔短裤，虽然穿得厚实，却看得出美腿的纤细。雪莉有些愣神，突如其来的超级跑车，突然出现的飒爽亚裔美女，她先是抓着机会仔细打量着对方，并下意识地和自己做对比。然后她呢喃着，像是明白了什么，把目光转向索兰。
“感谢伟大的西雅图，感谢十月份的阴冷天气，终于把你冻得不再骚包了。”索兰双手插兜，嗤笑道：“老实交代吧，你从哪里开始跟踪我们的，这次又想搞什么鬼？”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问你吧？”
赛琳娜胳膊支着车门，同样嗤笑道：“我可没有接到通知称，你还要拉上这个小姑娘一起行动，要不是我夜里闲来无事，骇入了公共交通系统，并恰好看到你们两个同车而行……哼哼，索兰，你欠我好大一个解释呢。”
索兰像是被狠狠地噎住了，他使劲挥舞了几次手臂，像是要把一只硕大的蟑螂摔倒地上。
“因为无聊就骇入……你要不要再折腾一些！？”他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而且赛琳娜，我好像没有义务向你汇报一切吧？你忙你的，我也有自己的办事步骤，我向你解释个屁啊！”
“哦～是啊，没什么可解释的。”
赛琳娜挑起高音，却绝未将精力都放在索兰身上，下一秒就瞄上了雪莉：“哈伯警官，你的这位搭档，是不是在某一方面欠你很多解释呢？我相信，他肯定不会把那份黑皮档案，随便告知给一个绝对的不知情者的，对吧？”
此话一出，索兰真的被噎住了，呃了一声，甚至目光都变得有些心虚。
雪莉见状，大脑转得飞快，当即想也不想其他事，使劲点头道：“没错，奎因小姐，你是索……亚当斯警官的熟人吧，请问你……嗯……我不太方便直接问，不过……”
索兰抬手插嘴道：“雪莉，你听我……”
“如果你正想问，我和亚当斯是不是同类，答案是肯定的。”
赛琳娜朗声回答道，尽管内容是侧面性的，但一看表情便知，雪莉已经明白了。
“所以你瞧，索兰。”进而，她马上又把锋头转了回去：“你连自己那份烂摊子都没处理完呢，就还想向我要解释？你不觉得，你才是最需要解释的那位吗？这可是老毛病了，甚至咱们说白了……”
滔滔不绝地，阴阳顿挫地，气势逼人地，赛琳娜最后一声长吟，双目如北极寒冰般盯向索兰：“你以为老娘当初跟你分手，还能是为了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