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服务员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彻底懵了,愣了好半天才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被那妇女抓破了皮。
“草!狂犬病啊你?!”男服务员解下围裙,狠狠摔在地上:“老子今天就不干了!”
他撸起袖子就扑向了妇女,“拿我撒气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是不是?啊?……”
刚刚冲上前一步,男服务员就被民警拦了下来。
吴错也上前,拽住他的手臂,低声道:“爷们儿,你真要跟一个丧子的妇女动手?别让人瞧不起!”
这是一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
男服务员若是真动手了,便配不上“爷们儿”这个称呼了。
他甩开拽住自己的几个民警,沮丧道:“你们一个个地看我干什么?这么盼着警察抓我?!刚刚这熊女人撒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心这么齐?!”
吴错也撒开了手,“谁说要抓你了?例行询问,现在就是要排除你的嫌疑!”
男服务员终于平静下来。
“那你们问吧。”
临时用作审讯的包厢里,男服务员讲述了他进入卫生间之后的所见所闻。
“我进卫生间的时候的确跟刚才那女的打了个照面。
我进去主要是想拿凉水洗把脸,那泼妇太气人了,孩子在公共场合喧哗,她不管,还有理了?我一个劝架的,她上来又打又骂,太欺负人了吧?!我干服务员也有两年了,就没受过这种气!
我进去就是洗了把脸,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也没见过那小孩儿……”
闫儒玉打断他道:“只是洗把脸?你可在卫生间里呆了5分钟,洗把脸得话,需要这么久?”
“警官,5分钟很久吗?再说了,受了这个窝囊气,我哪儿还有心思伺候这些客人,只想一个人躲躲,我就不能多在卫生间待会儿?”
“当然可以,”闫儒玉点头,“那躲在卫生间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最好详细描述出来,别漏掉什么,就像刚才,你有选择地陈述,我们就没法排除你的嫌疑。”
男服务员强压下不耐烦的心情,“就是在里面溜达了两圈,在窗口透了会儿气。”
“仅仅是透气?没有抽烟?”
闫儒玉已注意到男服务员上衣口袋里的香烟。
他神色有些紧张地捂了一下口袋,“没,没抽烟。”
“烦躁,却没抽烟?你这样的烟民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最近戒烟。”
闫儒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吴错继续问道:“你没发现田硕——就是那个死去的孩子在隔间里吗?——靠窗的隔间。”
“应该没有吧……隔间门一直关着,我以为里面有人……至于是不是那小孩,我就不知道了。”
“你再想想,整整5分钟,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男服务员白了吴错一眼,“我又不是变态狂,别人在隔间里方便,我在外头听动静,合适吗?”
嘴上虽这么说,男服务员却也看出警方的疑虑,他的眼珠一转,又道:“我也碰见人了,我在卫生间的时候,有个男的进来方便来着,警官,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不信你们找那个人来问问。”
第一六六章 熊孩子?熊大人!(7)()
第三个进入卫生间的人名叫胡宏忠,母亲节这天,他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是他期盼了一整天的晚饭,却偏偏碰上了一个熊孩子和两个熊大人,使得这顿晚饭不得不在嘈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现在,他的妻女暂时只能留在餐厅,等待警方的进一步调查,实在是糟糕透了!
他一开始陈述,就先给男服务员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啊?我进卫生间的时候的确碰见那个服务员了,不认识,也没说话,我进隔间方便,他好像就出去了吧。”
闫儒玉眯了一下眼睛,“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干嘛?”
“没干嘛啊。”
“没干嘛?”
“就是站着,嗨,我又不认识他,总不能一直盯着他看,就没在意。”
“那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站着?是门口?洗手台旁边?还是哪儿?”闫儒玉继续追问。
“这……”胡宏忠犹豫着,“好像……可能……在门口吧,我不记得了。”
闫儒玉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使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胡宏忠的表情。
“你进的第几个隔间?”
“我进的……中间的隔间。”
“隔壁靠窗户的隔间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得话……”胡宏忠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好像看见窗户外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胡宏忠大有问题!
闫儒玉和吴错心中同时有了结论。
他试图将警方视线引向窗外,和那个在窗台上留下鞋印的人目的相同。
现在,闫儒玉和吴错面临着两个问题。
他好像在为那个同样含糊其辞的服务员打掩护。
餐馆服务员真的与此事无关吗?还是另有隐情?
撒谎的胡宏忠会是凶手吗?
至少目前胡宏忠的嫌疑最大。
对付谎言,吴错有一个屡试不爽的审讯技巧,就是对细节刨根问底。
任何谎言都禁不住对细节的考量和推敲。
吴错靠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副要展开拉锯战的架势。
“你进卫生间的时候,靠窗的隔间是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关着的,三个隔间的门都是关着的,我随便推了一下中间那个门,里面没人,我就进去了。”
“你在卫生间的这段时间里,也没看见死者?”
吴错故意用了一个“也”字,向胡宏忠暗示了“餐馆服务员也没看到那个被害的孩子”。
胡宏忠立马道:“是啊,我也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4、5岁的小萝莉哭着跑进了包厢。
小人儿个头太矮,包厢门口的民警弯腰拦了一把,却没拦住。
小人儿扎着两个羊角辫,皮肤白皙,脸上还挂着泪珠,穿着过膝的粉色小连衣裙,十分可爱。
一进包厢就扑进了胡宏忠怀里。
“爸爸,警察叔叔要抓你?”
小人儿拖着哭腔的奶音,听得屋里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心都要化了。
“吴警官,这……”门口值守的民警知道自己疏忽,内疚地看着吴错。
吴错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别吓着孩子。
胡宏忠赶紧抱起孩子,怜爱地哄着,闫儒玉和吴错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一些。
“不哭啊,没事,爸爸这是配合警察叔叔调查呢。”
小萝莉还是皱着脸哭,赖在爸爸肩膀上不肯下来。
吴错也上前,对小萝莉道:“你爸爸是配合我们抓坏蛋的英雄,不是坏人。”
胡宏忠愣了一下,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刚刚还一脸严肃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的年轻警官。
维护一个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即便这个父亲是凶杀案的重点嫌疑人,是一种慈悲。
很快,孩子的母亲也担忧地赶来了。
她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孩子没事,松了一口气,却慑于包厢门口的民警,没敢进来。
胡宏忠将孩子送出包厢,让孩子的母亲看着,叮嘱了一句“没事”,转身回到包厢里,坐下。
他的妻女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闫儒玉和吴错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颓废,背也弓了起来。
“我能抽根烟码?”男人问道。
闫儒玉给男人递上一根烟,点燃,给吴错使了个眼色。
吴错会意,跟他一起出了包厢。
“鞋带,注意到了吗?”闫儒玉自己也点起一根烟。
“什么?”
“小姑娘的鞋带。”
吴错摇头。
闫儒玉解释道:“死者田硕有一只鞋带的系得很松,系法也明显不同。
但是,这只鞋的鞋带系法和刚刚那个小姑娘的一样。”
“你……确定?!”
“一模一样!
那孩子的鞋子上有漆皮的光面,我敢打赌,能验出来他的指纹!”
吴错也点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妈的!他图什么?!”
“是啊,他能图什么?”
闫儒玉看着包厢里男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还是说不过去!”闫儒玉突然道:“那个服务员,他怎么会没见过死者?
死者明明就在卫生间里!他跟女顾客是前后脚进入卫生间,女顾客明明见到了孩子,他为什么没见到?
一个那么不安分的孩子,怎么会在5分钟里没出一点动静?”
吴错开始闫儒玉的思路,“这……还重要吗?”
“当然!任何不寻常的地方都可能成为案件的突破口!”
此时,包厢内的男人回头,看向了闫儒玉和吴错。
“看样子他想说了。”
两人回到包厢,并未催促,只是看着男人。
男人咽了一下口水,“警官,你们是好人,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的……”
男人犹豫了,吴错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这算是自首吗?能减刑吗?我的孩子……”
男人眼眶发红,又看向了包厢外。
闫儒玉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上前一步,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人不是你杀的吧?”
“啊?!”男人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现有的证据表明,你参与了布置假现场,但杀人的并不是你,是那个服务员,对吗?
他杀了人,你帮他脱罪,为什么?”
第一六七章 熊孩子?熊大人!(8)()
胡宏忠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传到天灵盖,让他浑身一激灵。
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警察,竟已经知道了犯罪过程,怎么可能?
终于,他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是,你说得对。
我进到卫生间的时候,熊孩子已经死了,服务员站在尸体旁边,浑身发抖,慌得厉害。
他看见我,吓得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说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哎!”
胡宏忠抹了一把通红的眼圈,继续道:“其实我比他还慌,我更没想到会是这样。
今天……哎!今天真是太不顺了!我心里实在堵得慌,难受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可能是最近事事不顺吧。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带家人出来吃个饭,本来今天母亲节,想好好感谢和犒劳老婆,谁知道连饭都吃不安生,竟然碰上这么一家子败类。
哎!……哎!……我真是……鬼迷了心窍!”
闫儒玉皱眉,“就这样?就因为……这个?你就帮凶手打掩护?”
“也不光是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胡宏忠眼中透出恨意,“要不是那个服务员,要是让我先遇见了那个熊孩子,兴许我也会对他下手!
哎!……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报复他?踹他一脚?我也不知道。”
“报复?为什么?”
“我女儿这两天有点反常。她已经习惯了去幼儿园,早晨送她去的时候再不像刚开始时那样哭闹了,可是今天早上,我送她去幼儿园的时候,她死活都不肯进去。
你们是没见那个场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抱住我的腿不让走啊,我从没见我女儿那样哭过,感觉就像是……幼儿园里有什么能吃了她的东西似的。
我问她为啥不去,她也不说。
后来我没办法,就只能把她送我妈那儿去——这跟今天的事没关系,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晚上下班,我老婆把女儿接上,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来吃个饭,本想着高兴一下。
结果那个熊孩子就开始叫唤。
他一叫,他的家长再一跟人吵架,我女儿就哭了,还使一个劲儿让人抱。
我家洋洋很听话的,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哭闹。
孩子这是吓着了啊!
我觉得不对劲儿,就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呵呵,结果我女儿告诉我的事儿,真快把我的肺气炸了!警官,我一点儿不骗你,你要是也有一个那么听话女儿,知道女儿那样被人欺负,你肯定也忍不住!我……我真恨不得揍死那个熊孩子!……不,不是孩子的问题,是那两个熊家长,把小孩教成这样,真应该去坐牢!”
“你女儿都说什么了?”吴错将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
“她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了,就是那个熊孩子!叫什么来着?对了,田硕。
他跟我女儿在同一所幼儿园,同班。
前几天我和孩子她妈都太忙了——现在上个班不容易,天天加班,别人都加班呢,老板也还没走,我早早就走了,老板怎么想?
有一次我俩都下班晚了,又没沟通好,我以为我妈去接孩子了,我老婆以为我去了,我妈以为我们去了,结果谁都没去接孩子,也真是赶巧了,我跟我老婆都没接上幼儿园老师的电话,愣是等到天都黑了,相互一通气,才知道坏事了!孩子还在幼儿园呢!
我赶紧去接,赶到的时候,班里就剩洋洋和老师了——对了,洋洋是我女儿的名字。
我到的时候,孩子一见我就是大哭,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明显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
老师跟我说,洋洋等不到家长,又看着别的孩子一个个都被接走了,心里委屈,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看着心疼,但也不好说什么,人家老师陪着孩子加班,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孩子回家还是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我答应带她去迪士尼都不行。
闹了大半夜,最后我急了,我媳妇也烦躁得不行,差点打她,她这才停住了哭。
这两天孩子明显不愿意上幼儿园,我能看出来,但可能是怕挨打吧,她还是忍着去了,直到今天早上突然就爆发了,死活也不去。
刚刚她看到那个熊孩子一家,才告诉我,我们去接晚了的那天,她被熊孩子的家长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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