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儒玉扶她坐下,宽慰道:“别害怕,你是被人蒙骗了,即便有什么错,那错也并不在你。
你只要如实说出当时的情况,就是在帮那惨死的孩子,也是在帮你自己求得良心安宁。”见那姑娘仍是情绪不好,闫儒玉只好换个方法,“来,深呼吸——”
姑娘如他所说,深呼吸了几下,情绪果然稳定了些。
“跟我说说他去找你放东西时的情景,越详细越好,首先就从时间说起吧,他是什么时候找到你要求寄放东西的?”
“时间得话……就是老板娘的妹妹烫伤之后……人送上救护车没多久,他就悄悄找到我,说想在我宿舍放点东西。
我当时真没多想,放就放呗……”
“那关于袋子里的东西,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我问他了,他只说是私人物品,他当时……有点不耐烦,我就没多问。”
“不耐烦?那你还帮他?”
“我……”
服务员姑娘语塞,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收银员姑娘小声却很坚定地说道:“她喜欢刘洋!”
服务员姑娘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衣服,无助地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脸红得像秋天的山楂,眼泪夺眶而出。
不仅害羞,她还十分气愤。
她攥紧了拳头,几乎是用有的力气说了一句:“你不也是?!”
这声质问直指收银姑娘。
闫儒玉不由在心中失笑,看来这个刘洋还挺招小姑娘喜欢。
打游戏的服务员站出来打圆场道:“什么喜不喜欢的,大家一块打工,相互照应……”
话说到一半儿,她自己都觉得假,干脆不说了。
收银姑娘突然笑了,“是,我是喜欢他……既然喜欢,就不该出卖他!你为什么要出卖他?!”
说着,她竟作势要扑上来打那个服务员姑娘。
闫儒玉简直叹为观止,女人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为爱癫狂?
他突然发现,在情感这个领域,尤其是涉及到女人,他的推理能力几乎为零。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儿歌。
闫儒玉晃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又继续对那服务员姑娘道:“刚刚说到刘洋在你这儿寄存东西,那他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拿走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当天下午回宿舍以后,我就发现那个黑塑料袋不见了,我当时吓了一大跳,以为那东西丢了……我还打电话问刘洋了,可他说让我别多管。我……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哪儿去了……”
闫儒玉转过身,看着收银姑娘,“所以……是你帮他把东西处理掉的?无偿,并且帮他隐瞒,因为你喜欢他。”
收银姑娘沉下脸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闫儒玉也不跟她争,只是一边踱步一边分析道:“那袋东西早晨进屋,入夜就已经不在了,说明你是在白天把它处理掉的。
白天得话……店里包吃包住,所以你们打的是全天工,你不可能离开得太久……换句话来说,那袋东西不可能被你扔得太远……我们会找到的。”
收银姑娘咬了咬牙,坚持道:“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闫儒玉并不气馁,他相信,凭借吴错细致的搜索排查,孩子的衣服迟早能找到。
可是直到三天后,搜寻工作仍没有丝毫进展。
不过这是后话,在这之前,守在医院的协警传回消息。
刘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并且。
他竟然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
第三八七章 煮尸(14)()
“癌症?晚期?!”
电话那头,协警听到这个惊诧的声音,几乎不相信那是闫儒玉。
“是的,淋巴癌。”协警只好再说一次。
“好,知道了。”
闫儒玉挂了电话,上车,一脚油门赶往刘洋所在的医院。
车一上路,他拨通了金子多的电话。
“小金子,帮我查查刘洋的就医记录。”
“要黑进医院系统吗?还是拿文件正大光明地查?”
“怎么快怎么来。”
“得嘞。”
十分钟后,金子多给出了答复。
“三个月前,刘洋因为低烧不退去医院看病,吃药打针一段时间仍不见好转,就进行了影像学和组织病理学检查,确诊为淋巴癌。
之后又辅以骨髓检查,确诊刘洋已经为淋巴癌晚期。
刘洋在医院开了一些基础的抗癌、退烧药物,就再也没去过医院,看起来他放弃了治疗。”
“三个月前?……那时候他还没在沈记羊肉粉汤店打工……他们都叫他新来的,我记得……他是一个月前去店里打工的……”
“没错……我这边查到,到沈记羊肉粉汤店之前,刘洋辞去了所有兼职。”
“看来他就是冲着那家店去的……”闫儒玉思忖片刻,又问道:“那他的银行账户呢?……不止他的,他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吗?还有他父亲的银行账户,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转账记录吗?”
“我看看……”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后,金子多继续道:“没有,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
“好,知道了,伍大厨有消息吗?”
“也没有。”
“继续盯住,挂了。”
……
医院。
刘洋已经从急诊室转到了癌症科。仅仅相隔一天,他仿佛换了个人。
隔着病房门玻璃看着床上的人,闫儒玉的第一感觉是薄。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纸片人,根本撑不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也和纸一样白。
闫儒玉推门进屋,刘洋歪过头看了闫儒玉一眼。
“你知道了?”他问道。
“不全知道。”
对一个将死之人,闫儒玉拿出了足够的坦诚,这是个打开话题的办法。
“可惜了。”刘洋叹道,“我没机会和你们一样做警察了。”
“所以就破罐子破摔,做个坏人,连小孩儿也不放过?”闫儒玉问道。
“是他们该死,欺负我的人都该死。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就用最后的时间,报复这不公平的世界吧。
我不想上天堂,我只想拽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去你大爷的。”
这句骂词,闫儒玉说得平缓淡定,骂得很……走心。
“装坏人?你这样的疯子我见多了,临死还想披一张恶棍的皮,让那些活着的人想起你的时候瑟瑟发抖?
别做梦了!你就是个只敢对孩子动手的懦夫!
那些人……小雨的妈妈、老板一家,还有伍大厨……他们会恨你,就像所有的被害人家属恨凶手一样。
你,只是个平庸的凶手。”
“呵呵……我真是高估你们了。”刘洋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想让闫儒玉看到他的笑,嘲讽的笑。
“你有没有经历过死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能数着日子过活。
每天早上一睁眼,先问自己是死是活。晚上睡前,也先问自己,不然割动脉死了算了……
你没经历过,没看到过指引,就不可能蜕变!”
“什么指引?”
“你不会懂的。”
“你可以告诉我。”闫儒玉说得轻描淡写。
“哈……哈哈哈……咳咳咳……”
只笑了两声,刘洋就喘不上气了。他用一只胳膊肘撑着床,上身几乎没法坐直,整个人弯得像只虾米。
他用尽力量喘息,已说不出话了,眼中嘲讽的笑意却更浓。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闫儒玉。
“也好。这案子就此搁置吧,我们不查了。”闫儒玉突然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呃……”刘洋口中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叫。
闫儒玉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你相信报应吗?我以前不信,因为有些人做了坏事,也未必被绳之以法。
但看见你我就信了,我不想费时费力地找证据了,也不想抓你了,报应早就降到你身上了。
就当我玩忽职守吧,就当你的学长是个笨蛋吧。
你,等死吧。”
“不行!”这声吼竟有了一丝中气十足的意思,闫儒玉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蠢猪!你们……蠢猪!”他恶狠狠地骂道。
闫儒玉不理他,伸手握住门把手。
身后的呼吸越发急促,此刻的刘洋只能用这样的呼吸声表达不满。
闫儒玉转动门把手。
刘洋似乎“呜”了一声。
开门。
“等……”
对刘洋来说,能说出一个字已经是极大的挑战。
说完,他整个人砸回了床上,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闫儒玉重新关上病房的门,坐回刘洋床边。
刘洋虽然没睁开眼睛,但感受到闫儒玉回来了,他苍白的表情总算松弛了些。
许是太累了,他一松弛下来,便陷入了昏睡。
闫儒玉叫了他两声,没有反应,还真怕他出什么事,赶紧叫来了大夫。
大夫看了看连在刘洋身上的各种仪器上的数据,习以为常道:“正常,这种晚期病人会经常陷入短暂昏迷。他没钱接受更好的治疗,我们也只能尽量帮他减少痛苦。”
等待。
闫儒玉不习惯等待,大部分时候他的大脑都在运转着,他总有办法推进事情。
然而此刻,一个将死之人叫他等,他便只好等着。
闫儒玉开始吃糖。
直到剥开口袋里的最后一块糖,刘洋终于醒了。
一醒来,他便转着眼珠去看闫儒玉坐的位置。
看到闫儒玉还在,他似乎松了口气。
他已没多少力气可说话,就直奔主题道:“我没杀人。”
“哦。”
闫儒玉的回答看不出他是否相信刘洋,这使得刘洋有些尴尬,只好抛出第二条信息。
“我要……报复我妈。”
闫儒玉眼中,一丝精光闪过。
“知道了。”
这回,他已打定主意要走。
刘洋强撑着微微抬起头来道:“呵呵……你们……老师口中的天才……不过如此……”
闫儒玉犹豫了一秒钟,决然离开。
反正,既然是吴错的学弟诋毁他们,那就让吴错加倍补偿吧。
第三八八章 煮尸(15)()
闫儒玉回到市厅的时候,重案一组办公室里只有金子多一个人。【。m】
金子多少有地没坐在电脑跟前,而是在翻看一些纸质资料。
“什么情况?”闫儒玉问道。
“别提了,局域网出问题,公安数据库里的东西突然调不出来,我又怕你们想看相关人员资料,就调了店里所有人的档案,先凑合看吧。”
“啧,你不去帮着处理局域网的问题?”
“我又不是网吧网管,什么事都我去,累死我算了。”
闫儒玉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还是你想得开,吴错那混蛋就是个操心的命,累死丫算了。”
金子多撇嘴,“你还不是一样,嘴上骂他,有了事儿还不是你第一个帮他。”
闫儒玉故作阴沉状,“小金子,你知道的太多了,恐怕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金子多一笑,感慨道:“自从那件事之后,你们很久没像这样跟我……开玩笑了。”
“你以为我想?”闫儒玉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吴错跟我各种唠叨,我才想通了。
毕竟你是跟维少联手,而那个维少……亦敌亦友,至少暂时我们还在保持合作关系。
这样想来,有什么理由不对你好点?”
金子多将门关上,低声道:“我保证,将来他也不会成为你们的敌人。”
“但愿吧……”闫儒玉不想继续探讨空头保证,指着桌上的纸质资料转移话题道:“你都看过了吗?有发现吗?”
“没,还没来得及看。”
“我看看。”
闫儒玉先是找出老板两口子的资料,翻看了一眼,就道:“怪不得。”
“怎么了?”
“之前我还在想,这对夫妻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还没个孩子。
原来男人是离婚后重新组建家庭的,有个男孩儿,归前妻抚养。”
“这也不稀奇,现在离婚率那么高。”
“离婚的确不稀奇,稀奇的是……按年龄来算,老板娘差不多和刘洋的母亲同龄。”
“不会吧……”金子多像是想起了什么,翻出了刘洋的资料看着。
“没有关于她生母的信息,我之前已经看过了。”闫儒玉道。
“这……”
金子多有些诧异,中国的户籍管理相对还是比较严格的,可刘洋的资料中竟连他的母亲都没有。
“这也不稀奇,早些年,有些偏远地区,在家摆几桌宴席就算是结婚了,根本没有领结婚证的意识。
生孩子也不去正规医院,而是找当地的接生婆,孩子上户口时手续也并不正规。
数据不全的情况不少,只不过咱们国家人口基数太大,咱们又在一线城市办案,所以问题并不明显。
你看刘洋父亲的老家,正是一处偏远地区的贫困县某村。
而且,你再看看老板娘的老家。”
“不会吧……”
金子多接过老板娘的资料,“同一个贫困县!虽然不在一个村子!不会吧……难道她真的是……刘洋的妈妈?”
闫儒玉也很激动,但他克制住了,这件事仍需要验证。
他拨通了一名协警的diàn huà。
“闫警官?”
“是我,你是不是在刘洋的病房门口值守呢?”
“没错!”
“采集刘洋的dna样本,有大用处!”
“好嘞!”
挂了diàn huà,闫儒玉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干嘛去?”金子多追问道。
“有必要再去见见这个老板娘,毕竟dna检验需要时间,而我不喜欢等,跟她聊聊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烧伤医院,病房门口。
还没进病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