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跋文很显然就是针对此而来,它用问答的形式写了历代的嫡庶废立事件,并且说《闺范》当中以汉代明德马皇后开篇,以本朝贵妃郑氏终篇。
而当初马皇后乃是由贵人而进中宫,吕坤此书乃是为讨好郑妃,而郑妃大行刊印此书,乃是为自己谋夺东宫之位埋下伏笔。
甚至于其中还明晃晃的指出了数个和吕坤结党,勾结郑妃,觊觎东宫储位的大臣,并称他们通过郑妃的弟弟郑养性为中间人,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一字一句,扎眼的很!
“陛下息怒,老臣已经命顺天府尹严查此事,务必查清此物来源!但是当务之急是此物已经在朝臣当中扩散开来,若不加以控制的话,恐怕群情激奋之下,会危及到郑妃娘娘的安危啊!”
此时此刻,张位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顶着皇帝想要杀人般的目光,上前一步说道。
这件事情很明显是一起又预谋的算计,目标很明确,郑妃!
而在这京中跟郑妃嫌隙最大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再次抱怨某个不消停的家伙惹祸的同时,张位也只能尽量的把话题往一边引。
“哼,又是如此!郑氏如今都已经闭门思过,一步不肯出门,你们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不得不说,皇帝明显已经被气昏了头,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都没有听出来,对着面前的三人便是一阵咆哮。
跟在张位身后的王锡爵和沈一贯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挨骂,同时无奈的对视一眼,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发泄了一通,朱翊钧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不妥,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内阁辅臣,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责打的内使宫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闷声说道。
“诸位先生见谅,朕方才失态了!”
“皇上息怒,此事显然有人想要煽动朝臣,依老臣之见,如今之计,应当以安抚朝臣为主!不宜大动干戈!”
张位很大度的没有计较皇帝刚刚情绪激动的事情,郑妃是皇帝的禁忌,这一点朝中大臣心知肚明,所以张位表示理解,并且直接翻过了这一篇,继续讨论正事。
“不用查了,此事必是那个逆子办的!朕真是太过放纵他了,竟然敢如此放肆!”
朱翊钧此刻清醒过来,立刻明白了一切,要说和郑妃嫌隙最深的人,莫过于朱常洛了,此刻爆发出这等事情,想也知道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话刚一出口,沈一贯的眉头便是一皱,直接开口道。
“陛下,此事背后究竟是谁,有待查实!若是贸贸然说是郡王殿下所为,未免有失皇上圣明,不如等顺天府调查之后,再行处置!臣以为元辅所言极是,如今此物已经在朝臣当中蔓延开来,当务之急是查清事实,避免朝臣被误导,请陛下三思!”
沈一贯乃是坚定的皇长子支持者,他手中的浙党便是准备借此上位,如何肯让朱常洛就这么被扣上一顶帽子,何况在初时的震惊过后,沈一贯便敏锐的注意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吕坤本就和自己不对付,若是能够借此将他打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老臣亦是如此认为!”
事到如今,王锡爵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表明了态度,内阁的三个人达成了一致,朱翊钧也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道。
“那就拜托诸位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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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流言是把杀人的刀!()
“啪”
随着一份奏疏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王锡爵沉重的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疏,脸上浮起一丝难色。
这已经是今天接到的第四十八封奏疏了,全是弹劾吕坤图谋不轨,勾连内外,希图幸进的,甚至于有些言辞激烈的将矛头直指深宫中的郑妃。
对于皇帝的性子,王锡爵再清楚不过,郑妃是他心尖子上的人,这些奏疏要是全递到皇帝那去,还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
反倒是一旁的沈一贯淡定的很,随手递过来一杯茶水,开口说道。
“王阁老不必动怒,此等局面我们不是早有预料吗?如今刚刚开年,都察院各道巡查御史尚未离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自然要上本弹劾!何况此事的确颇有蹊跷,抛开其他,就是老夫也觉得,这份忧危竑议所说不无道理,郑妃娘娘的确图谋东宫储位已久……”
“一贯!郑妃娘娘乃后宫嫔妃,非我等臣工可以置喙!”
王锡爵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平心而论,他也清楚这件事情无风不起浪,郑妃这些年的居心有目共睹,但问题是,她有皇帝支持,又身在后宫,天生便拥有一层保护膜,毕竟外朝的大臣手伸的再长,也管不到后宫当中,这是原则问题。
何况这件事情来势汹汹,背后必定有人运作,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极有可能会引起朝局的动荡,这却是王锡爵一直以来想要竭力避免的。
沈一贯在打着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的很,吕坤并非浙党中人,应当说和沈一贯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吕坤有一位好友,也就是这本忧危竑议当中指明的吕坤朋党之一,吏科给事中程绍!
可巧的是,这位程绍是弹劾吕坤的戴士衡的头号对手,而戴士衡则是铁杆的浙党,如今沈一贯又是这等态度,说其中没有猫腻,王锡爵是绝对不信的。
不过清楚归清楚,朝中的互相算计多了,此事和王锡爵没有关碍,他也不想去做这个恶人,而且王锡爵也相信,以沈一贯的性格,若是要出手,只会谋定而后动,不到最后看不出他的目的,像如今这般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并非他的一贯手法,所以这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王阁老说的是,老夫不过闲谈而已,不必动怒!不过此事如今闹得如此之大,究竟该如何解决?”
沈一贯笑了笑,心中大致有了底,却也不过多纠缠,开口说道。
自从发现这份忧危竑议开始,内阁就已经明令诸臣,不得妄议此事,一切等顺天府查实之后再行定论。
但是问题是,舆论一旦起来,并非是那么容易扑灭的,尤其是那帮御史,他们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不仅没有压制住这件事情,反而让弹劾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甚至连内阁的三位阁臣,都背上了一顶阻塞言路的弹劾。
不过三位老臣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这些小小的弹劾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如今的朝野上下,齐齐的将矛头对准了吕坤和郑妃,而皇帝那边明显是想要息事宁人,这才是最麻烦的!
“顺天府查的结果如何?”
王锡爵拧着眉头,开口问道。
如今的重点在于,查清楚散布忧危竑议的人究竟是谁,只有查清楚这一点,才好对症下药。
“没有什么进展,据顺天府查得的消息说,这次散布单页到朝臣家中的人都是些地痞流氓,让他们办事的人是一个神秘人,他们拿了银子办事,也不识字,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至于那个神秘人,当初他们联系就是在一些繁杂之地,如今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沈一贯也是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答道。
“哦,对了,顺天府还查到一件事情,在这张单页被发到朝臣面前之前,京中已经早有流言,说宫中有人内外勾结,仗着皇上宠爱,想要将一个……混蛋皇子扶上东宫,在传言当中,那位皇子痴肥如猪,蠢笨之极,纵容母家外戚敛财无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甚至还演化出了重重恶迹……”
沈一贯的措辞谨慎,但是指向意味相当的明显。
尤其是搭配现在正在闹起来的事情,更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若论宠爱程度,郑氏被皇帝屡次维护,谁人不知?
皇帝想要将三皇子朱常洵扶上位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更重要的是,三皇子娇生惯养,的确有些肥胖,而且前一段郑家的那个小子的确是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么种种迹象,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说的是谁。
顿了顿,沈一贯继续开口道。
“不过幸好的是,这些流言都是口口相传,在京师当中被传为笑话来听,朝臣暂时还没有发现有这种传言!”
沈一贯的口气平静,但是王锡爵的眉头却是骤然一凛,口气急切的问道。
“果真?此流言盛行多久了?顺天府可派人前去详查过?还有,老夫为何没有见御史上奏此事,锦衣卫又在作甚?”
王锡爵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沈一贯的预料,一连串的问话让他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
“此流言在京中盛行有一段日子了,因为只是在平民百姓之间流传,而且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所以等到顺天府察觉的时候,具体传出的时间和出处都查不清楚了,锦衣卫那边老夫不清楚,他们就算查清楚了,应当也不会通报内阁,至于御史……”
沈一贯微微沉思了片刻,忽然转身回到堂桌旁,翻了一阵,终于抽出了两份奏疏,递给王锡爵,微微有些无奈。
“这两份奏疏是半个月前所上,一份是老夫票拟,一份是元辅票拟,当时老夫和元辅都觉得事情不简单,正准备上奏陛下,就碰到了陈秉笔前来宣旨……”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王锡爵也清楚。
比起一份民间流言的奏疏,吏部和内阁的斗争才是重中之重,当时陈矩来传圣谕,言及吏部谋推自用,皇帝震怒,张位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两份奏疏暂且搁下,专心吏部之事。
后来纷纷扰扰的闹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王阁老,有什么不对吗?这等流言民间传的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偃旗息鼓的,何必……”
沈一贯开口问道,在他看来,士林和朝臣当中的舆论才是最重要的,这等民间流言,数不胜数,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王锡爵的反应未免有些大了。
“唉,一贯,你看的太简单了!”
王锡爵叹了口气,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民间流言虽然消失的快,但是这流言已经盛行了这么久,明显是背后有人操纵,何况此言有真有假,百姓无知,容易轻信,须知民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那可是连朝廷也镇压不下!
相比于朝臣之间的舆论,这才是最可怕的,这背后之人,手段可真是高明的很啊……”
隐隐约约之间,王锡爵的眼前浮起一个含笑的少年模样,抬头望向远处阴沉沉的天色,这京城,怕是又要有一番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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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巧舌如簧()
夜,毓德宫中。
平静的宫阙中陡然响起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骆思恭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原地,顶着皇帝的怒火。
“朕要你们锦衣卫来作甚!朝中发生了如此的事情,锦衣卫竟一点都没有提前察觉,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是不想做了?”
朱翊钧疯狂的咆哮着,随手抓起一旁的笔洗,摔在地上变得粉粹。
而骆思恭则是默默的不说话,等着皇帝继续发泄,这件事情发酵的有多么剧烈,便会给皇帝带来多强的怒火,朝臣的压迫,流言的非议,郑妃的安危,这些都会给皇帝带来无比大的压力。
他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而锦衣卫失职正撞在枪口上,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一点骆思恭清清楚楚,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过他也清楚,此刻皇帝说的都是气话,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若是那么容易被撤掉的,东厂那帮人也就不会如此费心思了。
正如骆思恭所料的是,朱翊钧发泄了一通,终归是冷静了下来,寒着脸坐在御座上开口。
“你好好给朕解释解释,为何朕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如今事情发生了以后,锦衣卫也没有给朕一个解释,难不成朕的锦衣卫已经没用到这等程度了吗?若是这么大的事情,锦衣卫都能失职的话,那你就真的不用干了!”
骆思恭脸色一凛,明白如今才是最紧要的时候,锦衣卫本来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若是这一点都无法保证的话,那单单是失职之罪,就足以让朱翊钧将他给撤掉了。
深吸了一口气,骆思恭整了整思路开口道。
“陛下息怒,此事其责在锦衣卫,这一点臣承认!但是若是皇上质疑锦衣卫兄弟们的能力,恕臣不能接受!”
朱翊钧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骆思恭竟然还敢如此口出狂言,心中不悦之下脸色也就越发的难看了。
不过骆思恭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
“皇上容禀,臣之前向皇上禀报过,朝鲜之役锦衣卫也损失惨重,整个朝鲜和倭国的探子,皆是被丰臣秀吉拔除,而尤其以倭国最为严重,几乎成了一片盲区,以至于臣不得不亲赴辽东,主持大局!”
说起来,骆思恭的确是几个月前刚刚从辽东跑了一趟,倭国那边,大明其实早就安插了锦衣卫,朝鲜之役当中,他们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朱翊钧也清楚。
“你去辽东已经是数月之前了,便是那边的锦衣卫损失惨重,可你京城的锦衣卫总是毫发无损吧!何况你都已经回京这么久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无法掌控,的确是失职了!”
朱翊钧依旧寒着脸,明显对骆思恭的这个理由不买账。
不过骆思恭却是敏锐的听出皇帝的口气已经不复原本的严厉……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用这个当理由,只不过是想要提醒盛怒之下的皇帝,自己在朝鲜之役当中也立下了功劳,而锦衣卫的实力也是不容质疑!
只要皇帝依旧信任锦衣卫,那就一切好说。
“皇上,臣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这些日子臣的注意力的确没有放在这一块,那是因为有人在锦衣卫内捣鬼,前几日臣竟查出,有两个卫所千户勾连内外,意图不轨,臣细究之下,才发现此事和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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