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他皇长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这份眼光和胸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可以比拟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郑青山在撒谎()
“这供词上所有涉及的官员,都必须严加处置!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朱常洛没有注意到,衷贞吉的声音当中多了些不同的东西,望着手边的供词,他的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
不得不说,这次闹出来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郑青山能够混到今天,靠的远不仅仅是小聪明和跟郑氏勉强沾亲带故的关系,事实上,郑青山的确是靠着郑家起家的,但是此人深谙官场道理,知晓如何才能在私盐行当里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单从这份供词来看,浙江一带和盐业有关的大部分官员,都曾经收受过郑青山的贿赂,其中甚至包括刚刚迁升南京工部尚书的前浙江巡抚赵可怀。
一旦要是照实处置下去,恐怕将彻底引发浙江官场的大洗牌!
不过越是如此,朱常洛的神色越是坚定起来,不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处置,而且一定要秉公处置,事实上,长久以来,在官场上都存在很严重的思想,认为法不责众,朝廷顾忌影响,不会下重手惩处大批官员,致使这些官吏肆无忌惮的收受贿赂,也为一些不法商人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国家要强大起来,吏治清明是必须放到首要地位的,尤其是在盐业这样的国家税收重地。
据郑青山供认,他这些年倒卖的盐引总数额已经超过了八百万两,说是富可敌国,一点都不为过!
要知道,如今大明每年的税收也不过三四百万两的样子,平倭之战花钱如流水,打的酣畅淋漓,用掉的银子也不过五百余万两,但是他郑青山区区一个私盐贩子,倒卖盐引所得,竟然是国库岁入的两倍,如何不让人心惊!
这些银两,原本都应该流入国库,但是现在,却因为一个不法的商人,全部流入了私人的腰包当中,成为了某些人损公肥私的资本,更可笑的是,郑青山供词当中的一个知县,前前后后收受了郑青山将近几万两银子的贿赂,但是却年年才跟朝廷哭穷,请求朝廷减免税赋,简直是可恨到了极点。
原本朱常洛以为,朝廷纵然党争剧烈,但是至少吏治还算不上一滩浑水,能够坚持到他成为太子,乃至继位再对官场下刀。
但是现在看来,他着实是高估了这帮官僚主义的自制力了,想想也是,高层斗争一团乱麻,自然是给了地方官员无数机会可趁。
这股歪风邪气再不刹一刹,恐怕朝廷过不了几年,连这区区三四百万两的银子也收不上来了!
倒是衷贞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
“殿下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说句实话,朱常洛现在明显在火头上,衷贞吉并不想去触朱常洛的霉头,甚至于作为左都御史,他看到这份供词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愤怒无比。
但是冷静下来,却也只能苦笑,事情牵扯的太大了。
不仅仅是地方官场,朝廷内部,郑青山也有不少关系,当然,衷贞吉如愿以偿的查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足斤加两。
事实证明,这个郑青山的确和沈一贯有关系,沈一贯有一个儿子,名为沈青,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不过沈青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他无心仕途,仗着老子的威风在京师周边做生意,平日里倒是规规矩矩,但是经常和京城的一帮纨绔子弟胡闹,郑青山是在几年前,结交上了沈青。
起初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郑青山虽然是主要贩运私盐,但是也干别的营生,而沈青做的是丝绸生意,郑青山便假意运了一批丝绸以低价卖给了沈青,沈青是何等人,对此事自然心知肚明,一来二去之下,二人便成了朋友。
郑青山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手段端的是了得,不断用各种名义给沈青好处,也常常找一些小忙让沈青帮忙,据说沈青在青楼当中看上了一个清倌人,但是苦于家风严苛,一直不敢为她赎身。
郑青山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将人赎了出来,然后特意买下了一座别苑,供沈大公子和那名女子私会。
如此这般,便搭上了沈青的路子,后来又通过沈青,搭上了沈一贯。
而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陆庆在浙江大张旗鼓的调查私盐的案子,自然是引起了郑青山的警觉,恰逢沈一贯正在竞争次辅,郑青山便和沈青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郑青山负责伪造陆庆在永嘉盐场的不法证据,而沈青则是负责将这些证据交给温纯,这般才有了这次弹劾陆庆之事……
事情是查清楚了,但是衷贞吉知道,接下来才是最艰难的时候。
“殿下,此事的根子还在朝廷之上,擒贼先擒王,若是不能将郑青山在朝中的靠山打倒,浙江的盐业,恐怕也难以整顿!”
朱常洛微微冷静下来,衷贞吉说得对,朝堂之上的事情不解决,浙江的盐业是没有办法整顿的。
而朝堂博弈,这份证词的力度很明显有些不足,毕竟和郑青山结交的是沈青,而不是沈一贯,出面做所有事情的,也都是沈青,这份供词只能证明沈青和郑青山有很深的联络,就此断定是沈一贯指使陷害的陆庆,就有些牵强了。
不过朱常洛总觉得,他遗漏了些什么,伸手拿起供词,朱常洛反复的看了两三遍,猛地一拍脑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笃定的说道。
“总宪大人,这个郑青山,没说实话!”
“什么?”
衷贞吉接过证词,重新看了一遍,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只得抬头征询般的望着朱常洛。
朱常洛笑了笑,道。
“总宪大人请看,这份供词当中,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处处都在暗指,沈一贯就是郑青山在朝中的大靠山,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或者说,仅仅是如此吗?”
“殿下的意思是……郑青山在刻意遮掩什么?”
衷贞吉捻着胡须,思衬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错!”
朱常洛轻轻点头,道。
“郑青山在刻意的把某些人从这件事情里择出来,而被他择出来的这些人,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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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两害相权(加更)()
郑青山在隐瞒些什么!
这一点是肯定的,朱常洛将供词看了几遍,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疑点,郑青山前前后后只提沈一贯,但是对郑家却绝口不提。
要知道,郑家才是他的恩主,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在外打着的也仍旧是郑家的旗号,但是在这份口供当中,他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沈一贯的身上,丝毫不提郑家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这就不得不让朱常洛起疑了。
虽说郑氏如今失势,但是好歹是皇帝曾经的宠妃,朝中众臣对于郑家还是有顾及的,不好落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不是。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衷贞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确,郑青山的这份供词当中,他却对他和郑家的关系遮遮掩掩的,似乎压根不想提起。
顿了顿,衷贞吉的眉头微皱,道。
“难不成这其中另有猫腻?是郑青山在陷害沈一贯?”
客观来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毫无疑问,以郑青山如今的情势,若是能够将沈一贯拖下水,那么他能够脱身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所以也不排除,他是为求自保而在陷害沈一贯。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便这不是郑青山能够想出来的计策,那么要是沈一贯设下的陷阱呢?
衷贞吉上奏要求重审此案,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沈一贯真的牵涉此案的话,未必就不会做出一些布置。
这份供词的指向性的确是太过明显了些,若是衷贞吉以这份供词定案,到时候沈一贯却拿出能够推翻供词的证据,那么衷贞吉的处境就会变得无比被动。
朝局之争,诡秘无比,什么手段都有可能出现,所以即便是衷贞吉这样混迹朝堂多年的人,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会……”
朱常洛想了片刻,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总宪大人,本王冒昧问一句,总宪大人对家中子嗣结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会一无所知吗?”
衷贞吉一愣,旋即便是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会!犬子向来知道轻重,结交之人老夫虽不敢说全都认识,但是总能知晓大致来历!”
“这就对了!”
朱常洛点头,似沈青这样的官宦子弟,看似纨绔不堪,但是内里其实都是极有分寸的,该结交什么人,能结交什么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不然的话真的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连累的可是自家老爷子的仕途。
就算沈青一开始不清楚郑青山的意图,但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必定知道郑青山的来历,而郑青山这等敏感的身份,是否和他结交,沈青必定不敢擅自做主。
也就是说,至少沈一贯是清楚郑青山的来历的,再往下推一步,说不定沈青和郑青山的交往,是得到了沈一贯默许的。
“殿下是说,是沈一贯暗示沈青跟郑青山结交的?”
衷贞吉脑子转的也不慢,片刻之间就明白了朱常洛的意思,皱眉道。
“可是仅凭推断,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倒是朱常洛微微一笑,翻开手头的供词,道。
“总宪大人莫急,本王并非胡乱猜测,其实本王如此推断的证据,就藏在这供词当中!”
衷贞吉拿起供词,再度看了一遍,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朱常洛也不拿捏,指着供词道。
“总宪大人难道就不奇怪,陷害御史这样的大事,难道仅凭沈青一个纨绔子弟,就能干得出来,若无沈一贯的授意,温纯凭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听他沈青的话?”
其实这份供词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郑青山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情是他和沈青合谋所做,但是事实上,沈青次辅公子的身份,或许在纨绔圈子里还有几分用处,但是在温纯这样的三品大员面前,焉能有用?
能够混到温纯这个地步的人,哪个不是在朝堂当中摸爬滚打多年,若不是能够确定这件事情是沈一贯的意思,他怎么会冒着得罪衷贞吉的风险去做!
“那既然不是郑青山在陷害沈一贯,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下衷贞吉是真的有些迷糊了,如果说郑青山的口供属实,并不是沈一贯刻意安排的话,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要知道这份证词一旦公之于众,对沈一贯的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他指使,但是士林风评会严重受到影响,这却是肯定的!
而作为提供证词的郑青山,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不知道总宪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朱常洛沉思片刻,终是缓缓开口道。
“这句话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顿了顿,朱常洛继续道。
“单看这份证词,我们可以很容易看出来,郑青山在努力的把郑家择出来,那么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假设郑青山的所作所为,和郑家大有关系,但是同时,他所做的事情,又和沈一贯有关系,那么我们不妨大胆推论一下,沈一贯和郑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衷贞吉脸色一震,旋即便是眉头紧皱,似是在仔细思索朱常洛所说的可能性。
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假设朱常洛的推论成立,那么沈一贯极有可能和郑家,不,应该说是和宫中的郑氏有牵连,而这层关系很显然是不能被人发现的,一旦被人发现,那么沈一贯面临的可不止是名誉受损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是仕途会就此走到终点。
相比之下,一力担下纵容郑青山陷害陆庆,这个罪名就轻的多,别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沈一贯幕后指使的,就是证明了,这也是朝局斗争的一部分,不过是手段阴损了些,或许会受到责罚,乃至元气大伤,但是却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这就是朱常洛所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只要所有人都以为沈一贯就是郑青山幕后的大靠山,就会下意识的忽略掉他和郑家的关系,虽然会有所损失,但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然的话,郑青山区区一个私盐贩子,如何能够上得了堂堂次辅的台面!
“殿下,若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老夫即刻修书,让刘大人继续严审郑青山!”
朱常洛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衷贞吉的反应很快,这件事情无论他们如何猜测,最终还是要落在郑青山的身上,不过朱常洛相信,他的这份猜测,就算不能全中,恐怕也离真相不远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一失足成千古恨()
最近沈一贯的日子很不好过,自从朱常洛回京开始,他就感觉心神不宁,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没想到果然还是出事了。
郑青山和自家儿子交往,沈一贯是知道的,而且也是默许的,郑青山的底细沈一贯也是清楚的。
之所以会愿意如此,是因为郑青山这个人很会做人,也很会拿捏时机,当初郑青山和沈青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恰是沈一贯刚刚入阁之时。
彼时沈一贯初入内阁,根基不稳,他在外朝的确威望甚高,但是内阁当中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他入阁最晚,也就代表着他的话语权最弱,这让素来在外朝强势惯了的沈一贯很不适应。
而要改变这种现状,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按部就班的熬资历,在阁部大臣当中,他算是比较年轻的,只要安安分分的在内阁当中处理几年政务,话语权自然就会提上来。
但是这种办法,显然是沈一贯不能接受的,且不谈他自身的原因,他是浙党的话事人,就意味着他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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