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定的年纪,进了正式的书院,是没有女学生的,一水的男生。而女孩子,是不允许进入书院学习的,这样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也是这个时代的必然。
那么如此说来,难道他想错了?阿木所思念的这位“佳人”,难道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他口中那个“他”,是单立人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杨怀仁有点搞不清楚了。
阿木也察觉到了杨怀仁脸上的惊讶,怕他误会了自己,忙解释道,“那个,任先生不要误会阿木,因为你们汉人的书院不收女学子,所以乌洛是那扮男装才进了书院就读的。”
杨怀仁白出了一头冷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我也没多想,这样其实也挺好……”
话是这么说,可杨怀仁心里觉得这故事有意思,没想到阿木和这个叫做乌洛的彝人女孩子还玩了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大戏。
阿木接着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没看出来,乌洛生的也是英气,我便把她当做一个同族的同窗来交往的。
直到后来,我渐渐发觉她有些事情太特别了,比如,除了上课之外,从来不和别的男孩子在课后玩耍,总是一个人找一个偏僻而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读书。
而且,学院里的学子们组织出去游玩,她也从来不去,大家都觉得乌洛太孤僻了,便渐渐疏远了她,只有我偶尔陪着她说话。
可不论我如何表达我的亲近之意,她都表现的好像跟我很有距离,让我十分痛苦,我经常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样是彝人,又可以谈心的伙伴,难道就不能成为知心的好友吗?
而且我发现她却时常去一个汉人的女孩子家里去,而且有时候夜不归宿。我只道是他喜欢了一个汉家的小娘子,不再孤独了,虽然心里为她感到高兴,可是心中也免不了失落和苦闷。
我郁闷至极,便在某一天里,突然去造访了那个小娘子所居住的地方,我明明听见院子里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却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一时之间我觉得被这个同族的同窗抛弃了,气愤填胸之下,我有点失去了理智,便硬闯了进去。
等我进了院子,让我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院子里和屋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并没有乌洛的身影。
我明明看见他走进去的,那时候就心想,他是不是为了躲我,翻墙走了呢?难道他就那么不待见我?我伤心异常,便守着那两个女孩子大恸了起来。”
杨怀仁心说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了什么?这样的苦情戏,自然是要有点眼泪的,特别是男儿泪,特别容易打动女孩子。
也果然不出杨怀仁所料,阿木脸色转忧为喜,接着说道,“就在那时,两个女孩子好像受了什么感动似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我心里觉得奇怪啊,我哭是因为我觉得被朋友嫌弃和抛弃了,你们两个女孩子跟着我哭什么?
想想那时候好傻,等我再抬起头来去看那两个女孩子的时候,忽然之间发觉怎么有个女孩子越看越是眼熟啊。
等她一开口说话,我便知道这么回事了。呵呵……”
阿木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害羞地挠着头,那神情不用说,一定是他的举动感动了乌洛,才让乌洛向他坦诚了自己的女孩子身份。
而两个年轻人,经历了感情迸发之后,坠入爱河也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杨怀仁欣慰的叹了口气,初恋总是美好的,但这份美好背后,总是有许多难以言明的青涩。
阿木喜欢上了乌洛,但当他们两个人坦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那份初恋的苦涩便悄然间如约而至了。
阿木收起了那份回忆美好的微笑,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我们的身份都太特殊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彝人能去成都府那么好的书院里读书的,能有多少人呢?
我的父亲是拉鲁克兹莫,而她是努尔万兹莫的独女,我们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的,唉……”
杨怀仁问道,“这又是为何?”
阿木咬了咬嘴唇,无奈道,“任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彝人的孩子,特别是兹莫的子女,不论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到十岁的年纪上就早早被父母定下了亲事。
而且不同的部族和家支之间,通婚都是有特定的惯例的。而我们拉鲁克部和努尔万部,虽然看上去是邻居,但历来从来不曾通婚过。
我出门读书之前就被父亲定下了和一个本族诺合家的女娃娃的婚事,而乌洛,也早在本族内是定了亲事的。所以……”
阿木只顾着摇头叹气,杨怀仁思想可没有那么保守,他说道,“拉鲁克部和努尔万部两个部族之间以前从来没有通婚过,那并不代表现在和将来就不能通婚。
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还没有正式成亲吗?订了亲也可以退,如果不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觉得你接下来的大半生,还会有快乐可言吗?
你也是学了汉人化的,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费口舌,你和乌洛应该都是懂的,难道就没想过用什么办法来说服你们的父亲?”
第825章:阿木的爱情(下)()
阿木无奈地摇了摇头,“懂道理是一回事,可这个道理行不行通,是另一回事。在我们彝人这里,兹莫的话是不能违逆的,何况不仅仅是我的兹莫,还是我的父亲。
而乌洛那边,想来也是一样的情况。别忘了,乌洛是努尔万的独女,她从小就被父亲寄予厚望,就更不可能不听从父亲的话了。”
杨怀仁心里不知怎么也感同身受似的心中隐隐作痛,应该在一起的一对相恋的人却因为世间的不合理的规矩不能在一起,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难免有些意气用事的说道,“那你们就没想过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阿木低下了头去,喃喃道,“想过,可我和乌洛却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为了自己的幸福,背弃了父亲,还有那么多的家人,也太自私了。”
杨怀仁有点无语了,这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富贵人家懂事的孩子,也是一样从很小的时候起,便背负了家族的重担。
一个是长子,而另一个是独女,谁都不愿意为了一级的私欲,而背叛了父亲和整个家族交到他们还幼小的肩膀上的责任。
“那发生了如今的事情,你和乌洛两个,要怎么面对,又要如何自处?”
阿木抬起头来,目光望向了努尔万寨子的方向,“所以我已经写了封信给乌洛,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告诉她,希望她能和我一起,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一定要组织两家因为这件事儿交恶,甚至发展成大规模的争斗。”
“所以你也愿意找我帮忙?”
阿木点点头,“是的。父亲大人本来是不愿意让任先生知道我们和努尔万之间的事情的,一是怕任先生知道了会影响了和父亲之间的买卖合作。
二是怕努尔万那边知道了先生的好买卖,会抢了您这位财神爷回去。
但如今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化解双方之间的矛盾,能把那些被努尔万强行带走的族人给找回来。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杨怀仁觉得这孩子真不错,有责任感,有担当,宁愿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也要族人好,没白费杨怀仁接下来的一番苦心。
他故作神秘地道,“要是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既能让你的族人能安全归来,又能化解了拉鲁克部和努尔万部之间一直以来的不睦,最关键的是能让你和乌洛能在一起,你愿意配合吗?”
阿木忽然精神一振,立刻激动地大声回答道,“若是先生能有如此的妙计,阿木定当感激不尽。”
杨怀仁伸出手指示意他噤声,“小声点,别让外人听了去。”
阿木忙闭上嘴,耳朵往前凑了凑,杨怀仁接着说道,“这办法不一定就能成功,但咱们可以试一试……”
他在阿木耳朵边上轻声嘀咕了一会儿,阿木的面部表情时而惊喜时而忧虑,到最后,杨怀仁问道,“你觉得这么办,行不行?”
阿木闭上眼睛仔细回顾了一下杨怀仁的计策,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如今的局面,也之后试一试任先生的妙计了,我立即再给乌洛写一份信。”
……
另一边,同样在彝族年回到家的乌洛已经换上一身女孩子的装束,只是她的面容,好像阿木说的一样,总是给人一种男孩子才有的那种非常英气的感觉。
受到阿木的信,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而她读信的表情,似乎和阿木写信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忧虑起来。
她是喜欢这个男孩子的,他热心,善良,还懂得如何对一个女孩子好,最重要的,是阿木对她一片真心。
但世俗总是会为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增加许多阻隔,拉鲁克部和努尔万部之间的复杂关系,便是一道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如今又出事了,阿木的信里说她父亲努尔万掳走了拉鲁克部近千的人口去做苦力,拉鲁克已经令手下人写了信来,告知努尔万若是不尽快还钱还人,不日便会带人杀到。
单纯比拼武力,乌洛自然知道拉鲁克部和他父亲努尔万比起来明显不是对手,但是如果真发生了冲突,对两边的人造成的伤害是一样的。
她不愿意任何一方的人受到伤害。她知道父亲这么做,有点太野蛮了,但是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她更知道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挖矿赚钱,让自己的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知道父亲的性格,一向都是非常野蛮的,而且更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包括她这个父亲一向疼爱的女儿。
若是明日拉鲁克部的人来要人,那么父亲是根本不可能让拉鲁克如愿以偿的,结果一定是一场争斗,而有争斗,就意味着两边一定会有人会受伤,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乌洛最担心的事,如果阿木也跟着他父亲来了,两边打起来的话刀剑无眼,若是阿木不幸受了伤,或是有个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呢?
一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愁眉不展,本来英气的脸上也布满了愁容,阿木让她想办法,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一个女人在寨子里地位实在是太低了,就算她是兹莫的女儿,也并没有什么话语权,而且父亲一向把她当一个孩子看待,就更不会认真听她说了什么。
这时候,乌洛忽然听见房顶的露台上又有信鸽扑腾着翅膀飞了回来,紧接着便听到了“咕咕”的叫声,她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和阿木怕分离的时间太久,便各自把家中的三只熟练的信鸽交换给对方,以便思念对方的时候互相通信之用,可这才回到家中一个来月的工夫,阿木就把三只信鸽全用完了?那接下来的两个月要怎么办?
她冲上露台,抓住了那支信鸽,从腿上除了解下了另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巧的包裹。
她疑惑不解地读着信,又不时地去看了看那个小包裹,自言自语道,“这样做,真能能行吗?”
第826章:拉鲁克讨债(特为盟主小眼嘉加更!)()
山里的天气真的变化多端,更加不合常理。
刚下了一寸厚的雪,可经过了一天的艳阳高照,雪便化了,雪水滋润了干燥的大地,为来年种植庄稼提供了大量的土壤蓄水。
路也算是能走了,当然山谷里道路偶尔还有些泥泞,不过倒没有那么难行了。而山顶和背阳的山阴一侧,依旧被白雪覆盖着,倒是形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
努尔万也有一个城堡,城堡的围墙其实也比拉鲁克的强不到哪儿去,但是寨子的面积,似乎要比拉鲁克还大了许多。
拉鲁克带着二百多名带了武器的族人汉子们堵在了努尔万家门前,俄鲁沙代表拉鲁克站出来向不高的城墙上喊着,“叫努尔万兹莫出来,我们拉鲁克兹莫来讨债来了!”
城墙上的人见下面来了好多人,而且还各自手持武器气势汹汹,便知道来这不善,他们不敢开门,便立即回去禀告努尔万。
努尔万年近五十的中年汉子,人生得也高大威猛,只是却只生了一个女儿。他知道自己的领地早晚要交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乌洛手上,怕一个女兹莫可能不那么容易让人信服,这才费尽了心思给自己建立一个野蛮的形象,让别人听了他的名字便心中敬畏。
而开矿,其实也是想多为女儿积攒一些财富,因为在山里,多一些钱总是好的,有了钱,就算遇上了困难,也能用钱来找人帮忙渡过难关。
铜矿山,是前年发现的,尽管不是富铜矿,但产出的铜矿石卖到汉人那里,依然能每年给他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因为山里实在没有什么产出能卖上个好价钱。
山里的野味,咬下去汁液饱满味道奇特的山果,还有每年春末夏初采集的山蘑,这些就算卖了也不过是些小钱。
倒是有汉人的木材商人来他们山里考察过,山里有一些非常原始的树干粗壮的大树,应该是很值钱的,可惜砍了也运送不出去,后来也只能作罢。
指望种粮食,就更赚不到什么钱了,大宋的粮食很富余,粮食价格也不高,而他的领地里那些贫瘠的土地那点产出,除了让族人填饱了肚子,也没多少剩余了。
所以开矿卖矿石,就是如今唯一能赚到一笔大钱的办法,努尔万对矿场很重视,也就不难理解了。
努尔万的领地里人本来是不少的,要跟临近的拉鲁克兹莫比较,差不多是拉鲁克部的两倍人口还多。
但是努尔万为了让家族里的人将来支持他把兹莫的位置传给他唯一的女儿乌洛,不想冒着得罪人的危险,让家支里诺合们家里的呷西去干开矿那样的苦力活。
这样一来在用人上就显得捉襟见肘了,自家的呷西毕竟人数有限,直接就导致了矿场的产量不高,为了扩大生产,他只有从周边的兹莫领地里借人或者直接掳人回来干活。
实力强大的兹莫他是不敢得罪的,所以也只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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