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分配工作就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臣服骑兵和武士配合下,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天之内,所有工作就都已经结束。
拿着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竹符,看着被分到手里,从此属于自己私有财产的牲畜或土地。
独孤氏族的牧民们,神色呆滞,又有些茫然。
他们的内心复杂,各种滋味,不一而足。
他们不知道,这是时代的浪潮,在滚滚而来。
以至于这个春天,成为了后世的历史节点。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地还有传说:延和二年啊,那是一个春天……
但在现在,这些小人物,却在不安与忐忑之中,迎来了他们身为大汉臣民的第一天。
第一次开始以户主的身份,而不是氏族牧民的身份,放牧和照料只属于他们本人的财产,或者耕作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从此,牲畜产出的奶酪与土地产出的粮食,都不再需要交公,然后等待大人们分配的那一点勉强足够填饱自己肚子,让妻妾老人不挨饿的食物。
看上去,好像还挺不错的。
特别是……
当他们发现,牲畜、土地,都是自己的之后。
无论是照料还是打理,都充满了干劲。
不需要皮鞭,也不需要催促,人们就已经带着妻妾子女,将每一头羊,每一头牛,每一匹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
哪怕只有一滴奶,掉在地上,都会让他们心疼万分。
而在同时,天使派人,给他们送来了贺礼——每户都得到了一罐带着浓重腥臭伟大,但,据说可以让怀孕妇女,更健康生产,让胎儿发育更好的未知名肉干。
天使所赠,自然是宝物。
很多人立刻就珍重的珍藏起来。
至于,那些家中有孕妇的人,则立刻将之熬汤煮粥,送去给妻子服用。
很奇特的,在他们看来腥臭的食物。
在孕妇们面前,却似乎成为了珍馐美食。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饮而尽,将熬煮的食物,全部吃掉。
这样的事情,自然立刻就引发了轰动。
在独孤氏族的牧民们看来,这几乎是神迹!
而同时,随着原先氏族的骑兵与武士们的传说。
天使的神话在氏族之中,轰然流传。
“即使在长安,天使也是伟大的人物!”
“据说,天使生来神异,额间生有神目,平时不睁开,若遇事端,神目睁开,所向睥睨,当屠当日率百骑,冒犯天使,天使震怒,于是睁开额间神目,一刀一个,连斩十五人,就连戟骑都被天使斩碎了!”
“长安人皆以为天使乃是兵主蚩尤座下……甚至就是兵主大人本体下凡……”
只是听着这些,独孤氏族上下,就都已经是惊骇不已。
内迁后,兵主蚩尤的信仰,自然也在他们中传开了。
信仰兵主之人,多如牛毛。
现在,兵主座下亲临此地,如何不叫他们惶恐?
而其他的传说与故事,让他们,在内心之中更加震撼。
降服伤寒,手碎长戟。
甚至还镇压丞相、外戚……
与此同时,周围的氏族首领们,陆陆续续的赶来了独孤氏族的领地。
然后,他们就惊骇的发现曾经震慑塞下的‘白狼’独孤安,被吊在了辕门下,奄奄一息的哀嚎着。
十几个狰狞的头颅,被悬挂在其左右。
而更令人惊惧的是——独孤氏族,已经不存在了!
此地,现在名为‘新安乡’。
虽然,还没有官吏,也没有制度。
但这个曾经强大的氏族,却已经分崩离析。
公有的财产、牲畜已经被分配,牧民们也都各自别户,甚至,还有人开始学着塞内汉人村民的样子,在建造夯土居室,看上去不打算再住穹庐了。
这一切都让来会的氏族首领们战战兢兢,恐惧不安。
第八百六十七节 强势(4)()
延和二年春二月二十四。
在原独孤氏族的营寨中,雁门郡塞下,大小氏族首领,都已经到来。
没有人敢不来。
天使召见,这不仅仅是恩赐,更是命令!
只是……
很多人都是忧心忡忡。
而各种纷纷议论,更是混杂在其中。
抬起头,看着被吊在辕门上,只能每日早晚进食些水与稀粥,已经奄奄一息的独孤安。
郝连破奴阴沉着脸,没有半分开怀的样子。
他很清楚,那是杀鸡骇猴。
独孤安是鸡,而他与其他氏族首领是猴。
这是天使在告诉他们不听话,就去陪独孤安吧!
“都打探清楚了吧?”郝连破奴,问着身边的人。
“回禀哥哥,已经打探清楚了……”回答的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有些黑矮的男子,他是郝连破奴的姻亲,也是塞下另外一个氏族的首领赦离惠,不过赦离惠在郝连破怒面前,却如一条哈巴狗一般,极为谦卑:“据说,这位天使,有着种种伟力,曾一人一刀,正面斩杀了独孤氏族十余骑,并令其他人皆俯首称臣,忠心追随!”
“就连独孤当屠,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忠犬……”
“我去看时,就见到独孤当屠,像一条狗一样守在了天使的门口……”
“这我已经听说过了……”郝连破奴眯着眼睛,说道:“不过,那大约是独孤氏族的夸大之语……”
他抬起头望着那些被悬挂在辕门上,已经腐臭的头颅,摇了摇头,内心更是讥笑了起来:“独孤氏族这些胆小鬼,连编谎话都不会编!”
一人一刀,直面上百骑,战而胜之,正面斩碎十余骑,其中包括六个持戟骑兵?
独孤氏族是在讲神话吗?
特别是,那位天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样能耐的人!
他既不特别高大,也不特别强壮。
反而文质彬彬,看上去就像一个书生。
这样的人物,哪里能身着重甲,手持长刀,追着一百骑狂砍,砍的他们跪下来求饶?
所以,在郝连破奴看来,这肯定是独孤氏族的胆小鬼们为了掩盖自己的怯懦而编造出来的谎话。
想到这里,郝连破奴就道:“说些我不知道的吧……”
“据说……这位天使,乃是当朝天子的绝对信重的大臣……更是太孙殿下的左右肱骨……在长安也是强人,长安贵戚号其曰:张蚩尤……”
“据云,其生来神异,额间有神目,平日紧闭,暴怒之时,神目睁开,于是有无穷伟力加身,堪比神明,乃是兵主大人座下神将下凡,甚至就是兵主本人化身……”
“其在长安,据说连丞相、御史大夫和九卿,都要恐惧……”
“据云,其在长安曾降服伤寒,退水旱之灾……”
郝连破奴听着,更是不信,他摇摇头道:“尽是胡说,若真是这等人物,怎会屈尊降贵来我塞下?”
“天子更不可能将之派来做出使幕南之事……”
郝连破奴可不是什么土鳖,更不是什么一辈子窝在塞下的乡巴佬。
他的父亲曾为天子服务,为汉乌恒义从,立下了赫赫军功后返转塞下,继承了氏族族长之位。
因为有着这层关系,郝连破奴少时就接受了教育,更曾游历了晋阳、邯郸等内郡名城,知道在汉家士大夫贵族眼中,这世界是分等级的。
能被派来塞下,前往漠南这种世界的边角、边缘之地的人,哪里可能有那么大来头。
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新晋权贵。
别人给他脸上贴金罢了。
若真是那等人物,他的战场,应该在居延,在玉门,而不是这已经被遗忘的塞下与漠南。
那等人物来这里做什么?
浪费时间吗?
“倒是我听说,天使手中,有着能减少难产、死胎之神药……”郝连破奴抿着嘴唇说道:“此事,近来沸沸扬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赦离惠道:“来前,氏族中人都央求我能带些回去……”
对于乌恒人和其他所有游牧民而言,难产、死胎和其他孕产并发症,是永恒的梦魇。
草原人口为什么那么少?
除了恶劣的环境,女性生产死亡率太高是最大原因。
郝连破奴也是点点头,求取神药,是现在在此所有氏族首领的共同期盼。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几个氏族首领,走了过来。
“郝连哥哥……”这些人一见面,就行礼说道:“哥哥怎么才来?”
“耽搁了些事情……”郝连破奴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些人却都是紧张不安的对郝连破奴道:“哥哥,如今天使已将独孤氏族拆分,编户齐民,要设置乡治……”
“若天使将此策,推广到塞下,我等如何是好?”
在独孤氏族倒下后,郝连氏族就成为了这塞下实力最强的氏族,有心人自然会自动聚集在他身边。
这一点郝连破奴很清楚。
更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壮大自身,甚至独霸塞下的绝佳契机!
所以,看着这些人求援,郝连破奴就大包大揽的道:“诸位不必担心!即使天使要这么做,雁门郡也不会同意,并州刺史也会干预的!”
和只是与雁门本郡官员有关系的独孤安不同,郝连破奴交际广阔,八面玲珑,不止在雁门,在整个并州都有着很多朋友,可以直接与并州刺史周严联系。
持节使者虽然厉害,但,若是刺史出面,那便不足为惧了。
因为刺史也有着上书权和直奏权。
在郝连破奴想来,那位天使这么年轻,天子肯定会留些后手,防止他胡作非为的。
刺史说不定就是其中关键了。
但众人听着,却依然不安。
独孤氏族实行的变革,让他们恐惧万分。
他们是第一次知道,编户齐民原来是这样的。
包畜到户,分田到人,就连牧场,也要分割。
至于氏族?更是要直接解散。
汉朝人不允许任何大家族、大氏族和大宗族的存在。
这可真是吓坏了他们,若是那样的话,没有了剥削对象,他们吃什么?
而且,离开了氏族的保护,牧民们怎么保证不被别人欺负?
所以,他们纷纷道:“毕竟是天使啊,若真要……”
“我说了,不必担心!”郝连破奴信誓旦旦的保证:“诸位也不必慌张,来前,我已经派人去了善无城与太原,分别通知了卫太守和周刺史……”
郝连破奴笑着道:“有这两位大人在,大家还担心什么呢?”
众人听着,这才稍稍放心。
那并州刺史,与他们离的太远接触不到。
但这雁门太守卫延年和雁门郡尉马原,却都是他们熟悉的人物。
而且,吃了拿了他们不知道多少好处。
更紧要的是,大家手里都捏着对方很多把柄。
雁门塞下,每年帮着他们走私、偷运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出塞!
若他们不管,那大家自然不会留情。
“对了……”一个首领忽然说道:“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事情……”
“嗯?”
“听说,天使有意在雁门塞下各氏族之中,为太孙殿下选一女为妃……”这人小心的选择着措辞,眨着眼睛说道。
众人听着,却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言辞呵斥:“你从那里听说的?这是谣言!太孙殿下,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在塞下选妃呢!?”
然后,大家齐齐愣住,相对而笑。
但内心里,每一个人都是mmp。
郝连破奴更是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现着敌意。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鼓声。
咚咚咚!
有人在寨墙上大声喊道:“天使鸣鼓,召集诸氏族贵人、头人!”
郝连破奴听着,弹了弹衣冠,对众人道:“走,诸位,我们一起去拜见天使吧……”
于是众人便放下了心里的小情绪,跟上郝连破奴,一路向前,来到了天使驻谒之所。
这里过去是独孤安的宅院,是寨子里最好的房子。
其布局,完全仿照了善无城中汉家贵族宅院的格局。
是典型的北方豪强家宅格局,以四进两院为基本。
门口站着许多独孤氏族的武士,还有汉朝随从持剑背弓在巡视和检查着。
郝连破奴等人来到这里时,就见到了两个氏族首领,被几个汉朝人架着丢出了院子。
“大胆!居然敢髡头留辫来见侍中公!?”
“既内迁塞下,为汉守边,自当为天子臣,髡头留辫,是不敬天子,其罪当诛!”
“侍中公仁慈宽厚,今日不诛……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呀!将这两人架出去,吊到辕门上,鞭五十!”
“谨诺!”立刻就有武士上前,架起这两个可怜的氏族首领就往外走。
很快,辕门处就传来了阵阵惨嚎。
“这是……下马威啊……”郝连破奴看着,在心里想着。
其他首领更是低下头来。
“我不服!”有人猛然道:“髡头留辫,乃我乌恒习俗,当初冠军侯也未禁止……”
“哼!”就见院子中,走出来一个身着甲胄的汉朝军官,他走上前去,盯着那个出声之人,厉声道:“此乃汉家之土,长城之下,既为汉臣,不守汉礼,其罪当诛!”
“奉侍中令,即日起,塞下各族,留辫不留人,留人不留辫,一应人等皆当束发左衽,敢散发髡头留辫右祍者,以不臣论处,逐出塞下,流放漠南,永不得归!”
他恶狠狠的盯着那人:“汝若不服,可以试试大汉之剑是利还是钝!”
这一句话,就将那个氏族首领吓得低下头去,再不敢说话。
“可……”郝连破奴忽然出列,问道:“若是已然髡头留辫者,该当如何?”
“前时之事,若是一般庶民,侍中公宽宏大量,愿给三月之期,三月后留居塞内,却依然不改胡服胡俗者,视为不臣,不臣之人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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