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下官也曾被那张子重蛮横所欺,对公子的遭遇,感同身受……”
“也正因为如此,下官才深深的明白,那张子重的权势……”
“不敢瞒公子,下官之父,乃是当朝卫皇后之妹婿,即使如此,下官也因那张子重之故,而被皇后逐出长信宫……”
临武君听着,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虽然跋扈,但也知道,一个卫家亲戚,多少有些分量。
况且,看上去此人确实是为自己着想。
可惜!
可惜!
临武君冷哼着道:“尔岂能以尔的渺小来揣测本公子的家世?”
他可是老赵家最小的后辈,自幼被姑母带大。
姑母最爱,最疼的就是他了。
哪怕阿姊不要他了,姑母也不会不要他。
有姑母在,谁动的了他?
更何况,这次他可不止只是为自个。
更是为了整个赵氏的利益在做事。
那湖县数万亩公田,价值数万万,吃下去,赵家就可以维系十世富贵!
而这纨绔子的态度,正是陈惠想要看到的。
他就怕这纨绔子扛不住压力,被吓坏了,回去就找家里的大人,想要求和。
那就糟了!
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可以和那张子重掰手腕的贵戚子弟。
他要缩了,那岂不是等于自己永远无法报仇了?
想着那夜,那张子重的神色与今日看着自己一脸茫然的样子,陈惠的内心便沸腾的犹如狂怒的海洋,似有恶魔的低吟在心底回荡。
但这样,还不够保险。
陈惠想了想,道:“下官人微言轻,自是不敢与公子比肩……”
他凑到临武君面前,低声道:“不过,下官听说,光禄勋韩公与那张子重有仇隙,特别是韩公的两位好友,故侍中马通、马何罗,皆因为这张子重而丢侍中之位,更被夺去宫籍,对其自是仇深似海……”
“若公子去找韩公或者马氏昆仲,或许能有惊喜……”
临武君听着,眼神一动,问道:“果真?”
“怎敢欺瞒公子?!”陈惠恭身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公子可以遣人打探,一探便知!”
“善!”临武君脸色一喜。
那韩说和马家兄弟,他认识,也打过照面,知道他们的底细和深浅。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就如虎添翼了。
陈惠却是看着这临武君的神色,内心恍如毒蛇一样嘶鸣了起来。
“死吧!死吧!都去死吧!”他咆哮着,疯狂的嘶吼着。
张子重是他的仇人!
但那韩说,也好不到那里去,居然将他当棋子使用,用完就丢!
极为轻慢!
还有眼前这个纨绔子,居然敢如此羞辱自己!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统统去斗吧。
斗个你死我活!
………………………………
夜色渐浓,博望苑的晚宴,也慢慢到了尾声。
张越拍了拍肚子,这一顿饭,吃的极为舒服。
那肥美的鱼子酱和香甜的大马哈鱼鱼卵,确实好吃!
更重要的是新鲜!
尤其是鱼子酱,张越差不多能猜到它们是怎么制成的。
肯定是捕获当场,立刻取卵,洗净后用盐腌制、密封,同时马上以快马送来长安。
所过驿站,都有冰块,随时保鲜。
吃完晚宴,刚好王氏那边的大臣妻妾宴会也结束了,金少夫在两个宫女的护送下,来到张越面前。
“夫君……”金少夫当然也听说了今夜的事情,她稍显紧张的盈盈一拜:“妾让夫君烦忧了,请夫君恕罪……”
张越听着,呵呵一笑,扶起她的身子,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手,道:“少夫不必多说!”
“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还谈什么天下大事?”
事实上,他也差不多猜到了一些为什么金日磾会将一个这么漂亮的侄女不要钱,没有任何条件免费送给自己。
但,既然都成为了自己的女人。
那么,替她挡风遮雨,这就是本职工作了。
再说了,这种事情,又不是张越不介入,那个纨绔子就不会来挑衅。
事实上,是对方先把手伸进张越的碗里的!
敢伸手?那就打断他的爪子!
居然连哥的女人也敢觊觎?
那就踩碎他的骨头!
金少夫听着张越的话,再看着面前的这个一脸骄傲和英气的男子,整颗心瞬间痴了。
轻轻的依靠上去,她的小手在张越胸口,小心的画了一个圈。
第五百八十四节 被激怒的金日磾(3/3)()
当夜,整个长安城差不多都被博望苑发生的事情震动。
特别是随着与会宾客回家后,添油加醋的进行渲染、描述。
于是,几乎大半个长安的贵戚列侯们都知道了。
张蚩尤在博望苑毫不客气的吊着钩弋夫人最小的弟弟,同时也是敬安君最疼爱的小外甥一顿暴揍。
尤其是八卦党们,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场,将此事描述的神乎其神,夸大和编造了许多场面。
什么张蚩尤暴怒而起,当场飞沙走石,电光火石的刹那就打死临武君赵良十几个护卫,将剑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之类的版本层出不穷。
而在所有版本中,临武君赵良被张蚩尤吓得尿裤子的事情,全部成为了描述重点。
好事者甚至编造出了临武君跪地求饶,太子和长孙再三谢罪的桥段。
总之,很不幸,在几乎每一个版本里,临武君赵良,这个过去在长安城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纨绔子,顶级的外戚,成为了丑角,变成了被人调侃和戏虐的对象。
这也是这个纨绔子,得罪了太多人,让很多人不爽导致的。
从前,没人能治得了他。
现在,张蚩尤跳出来我,为民除害了,大家立刻就行动起来,极尽一切的贬低和丑化赵良的形象。
几乎是将此事当成了发泄和出气筒。
反正,这长安城里的八卦党们,什么时候被人逮到过?
休说区区一个外戚了,八卦党们甚至曾经议论过天子的私密。
天子也只能无可奈何,由之任之。
毕竟,太宗皇帝的诏书,可是曾经贴满了全天下的每一个亭里。
哪怕是不识字的农民,也在官府和士大夫和现实的教育下,将其中关键的几句背的滚瓜烂熟。
特别是“细民无知取死,朕甚悯之,其除诽谤罪!”这一句,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作为在汉家历史地位和高帝一般无二,是当今天子这一系源头和法统所在的太宗皇帝的诏命,脸皮再厚的君王,也不敢宣布废黜。
毕竟,老刘家虽然虽然爱耍赖。
但终究脸皮还没有弘历那么厚,可以刚刚登基,转头就将自己老爹的政策当成一个屁一样给废掉。
…………………………
“岂有此理!”金日磾猛然睁开眼睛,怒不可遏的抓着案几:“这赵家是当吾金氏无人乎!”
此刻,他感到了深深的羞辱和打击。
脸上黏糊糊的,难受的紧!
“父亲大人请息怒!”金赏连忙跪下来拜道:“不值得因这竖子,气坏了自己身体!”
金赏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位驸马都尉,因为早年宿卫天子,日夜守护着这位陛下,因而近年来身体每况日下。
到得现在,如非必要,自己的父亲,已经很少会整夜整夜的陪宿天子了。
金日磾却是暴怒不已。
金少夫,虽然他已经送出去了。
按照贵族的规则,这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已经与他没有干系。
但这骨肉相连,家族亲情,岂能轻易中断?
更重要的是,他若不做出反应,这别人看了,岂不会以为他金日磾好欺负?
“赏儿……”金日磾看着金赏,轻声道:“吾听说陛下命汝明日带一个司马去护卫张侍中?”
“然!”
金日磾从怀中取出一块符信,交给金赏,道:“汝执此符,去调甲部司马!”
“甲部司马?”金赏顿时感觉有些风中凌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至于吧?”
“哼!”金日磾冷哼道:“如何不至于?”
他微微负手,冷然道:“虎卧山林,若不发威,与大猫无异!”
“赏!你要记住!孔子曰:吾何执?吾执射!”金日磾郑重的将手里的符信塞到金赏手里,紧紧的握住他的手道:“而君子之射,一样见血封喉!”
金赏却依旧有些迷糊。
握着手里的符信,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作为侍从官兼驸马都尉之子,金日磾非常清楚,当今天子身边的宿卫武装,分为哪几种?
而羽林卫甲部司马,是所有禁卫之中最精锐、最凶悍、最可怖和最强大的一个战斗单位。
因为,这个司马之中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从汉军野战精锐部队之中千挑万选挑选出来的骄兵悍将!
每一个士兵身上,都挂满了功勋。
这些人是汉军的绝对骄傲!
是大汉帝国的十余个野战军团,二十三万大军之中的佼佼者。
他们是按照制度,从边塞军队里,遴选出来轮宿长安的真正勇士!
这从他们的身体就能看出来!
每次甲部司马沐浴,在浴室之中,一个个骄兵悍将,坦胸露体。
他们的胸口和四肢,一道道伤口,纵横交错。
最让他们骄傲的是没有一个人的伤口,是在后背!
更可怕的是,甲部司马之中,哪怕是一个小兵,也不可轻视!
因为很可能,这个小兵在来长安前,是边塞汉军某支战功卓绝的主力骑兵部队之中的英雄,曾经在某场或者某几场战斗之中立下卓绝的功勋,才被保举和推荐,获得来到长安轮宿天子寝宫,保卫汉家社稷的荣誉。
只要一回去,立刻就会被提拔,成为那支部队的司马、校尉甚至是都尉!
自然,这样一支可怕的精锐,哪怕是天子,轻易也不会调动他们。
天子抽调他们回京,是为了奖赏和鼓励军队的勇士。
也是为了培养和培养他们的军事文化知识,以便他们未来可以成为汉军的骨干和脊梁。
而每次,这支部队调动。
都意味着将掀起惊涛骇浪。
别说长安城了,整个天下,就没有几个势力,能抵挡得住羽林卫的甲部司马一个冲击波的。
它是帝国最璀璨的明珠,最珍贵的宝物。
将甲部司马派出去,给张子重护卫?
金赏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战。
那些骄兵悍将,哪怕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金赏都经常感觉毛骨悚然。
调动他们去执行一次这样的任务?
万一途中有哪个不开眼的二逼挑衅、激怒了他们,分分钟会被拆成零件的!
就是死了,天子也不会追究。
因为,他比谁都宝贝这支甲部司马。
“去吧!”金日磾看着有些呆滞的儿子,挥手道:“马上将命令下达下去吧,命令甲部司马三更起夜,五更整备,天亮之前,踏出建章宫,完成战斗部署!”
“这是将令!”
“诺!”
第五百八十五节 蚩尤吐哺()
延和元年秋九月丙申(十一)。
太阳从东方升起,将阳光与温暖带回人间。
张府门口,昨夜霜冻凝结成的白霜尚未褪去,便已热闹非凡。
数十名士子,联袂而来。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骄傲、自豪与欣喜的神色。
因为,他们几乎都差不多认识其他人。
哪怕不认识,也听说过和看过对方的文章,知道他的主张和诉求是什么?
更关键的是没有一个是庸才。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某一领域的佼佼者,年轻才俊。
就像魏相,虽然文章诗赋写的一般。
但其自来长安后,一直在呼吁和大声疾呼,限制世卿,打击世袭。
也如牛胜,其对地方基层,研究很深,所写的策文,针砭时弊,很有影响力。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甚至还有人,是法律专家,研究汉律颇为有名。
总之,众人见面以后,各自寒暄一番,都对彼此有了些了解。
心里面都是震撼不已。
这么多人,来自天下郡国,五湖四海。
之前或有薄名,或是籍籍无名,默默无闻。
然而即使是最有名的魏相,也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有名罢了。
在这个长安城里,谁知道魏相是谁啊?
但现在,大家却都来到了这里。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大家的策文,每一个人的策文,张侍中真的看过,而且是仔细看过。
大家是从成百上千篇策文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也正是想到此处,众人才会如此骄傲、自豪。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哪怕是最矫情的文人,也渴望被认可。
而偏偏如今天下的文人士大夫,就缺认可,特别是高层权贵的认可。
许多人甚至已经浮想连连,感觉迎娶贵富美,担任两千石,走上人生巅峰,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故而,他们都很安静的站在张府门口,连说话交流也是轻声细语。
大约过了一会儿,随着嘎吱一声,张府大门被人推开,一个似乎是下人门房打扮的男子,揉了揉有些睡眼松醒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打哈欠,就看到了门口这站的整整齐齐的士子。
“诸位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连辰时都不到啊!
魏相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行礼拜道:“晚生魏相与诸生受贵府张公之邀,约定今日辰时拜会张公,烦请阁下通传……”
说着魏相就递上了拜帖。
对方傻乎乎的接过拜帖,答道:“诸位请稍候,待我通传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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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准备吃早饭,田禾就进来禀报:“主公,士子们受邀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