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蚩尤???”人们立刻肃然起敬,甚至还有人马上就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长安除疫大使、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
“然也!”
“既然是张子重提议,那就应该是没错了!”很多人都说道:“张子重,真丈夫也!当初伤寒肆虐,满朝文武畏之如虎,不敢近之,独其敢于临危请缨,取高帝之书而救之!”
“今其建议追封将军李息,那么李息肯定功勋昭著!”
不久前,长安城忽然爆发的疫情,可是让很多人都依然记忆深刻。
满朝文武,列侯公卿,数以百计,人人在疫情爆发后,避之如虎,没有一个人敢于承担责任。
那个侍中官挺身而出,拿着高帝赐给当今的药方和策略,果断进入疫区,将疫情根除,仅此一事,就让张越在整个长安市井,都获得很高的声望,拥有了极大的人气。
于是,在此刻,当人们听说此事是他提议的之后,立刻就无条件相信了。
人民有时候就这样的可爱。
而在坊间的议论纷纷之中,公卿大臣们,自然也知道了。
而且,他们知道的内情显然更多。
“据说,那张子重所献养生之法,令陛下龙体日安,真是神乎其神啊!”有列侯叹道:“可惜,此子一直低调,不肯与我见面,不然,纵使千金,吾也是肯出的!”
谁不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更久、更长寿呢?
列侯贵族们,对养生之术的追求,在汉季,几乎已经臻于狂热之中。
黄老学派之所以能一直有口气吊着,没有直接和墨家、名家一样彻底没落,就是靠着这些列侯贵族们的支持和奉养。
在汉季,一个懂养生之法的人,哪怕是布衣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被列侯贵族甚至皇室奉为座上宾。
当初,长安人杨王孙善养生,于是,无数人登门求教,年年送礼,希望可以得到对方的养生之法,靠着这个杨王孙訾产千万,成为知名的养生专家。
如今,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张越,自然成为了无数列侯贵族富商们眼中的香饽饽。
不知道多少贵族富商们,愿意拿出大量财富,只求能得到张越指导养生。
可惜,这个侍中官自从幸贵之后,就很少参与贵族之间的聚会。
唯一一次有据可查的记录,还是奉车都尉霍光续弦的时候。
而其他时候,送去张府的拜帖,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这可真的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个事情,就未必是什么好消息了。
“听说陛下欲拜张子重为临潼候,爵在关内侯,食邑两千七百户……”
“然被其婉拒,陛下固强封之,由是其便上奏,愿以其所封爵位、食邑,换取陛下加恩李息……”
“陛下答允,便诏太常与宗正入宫……”
听着此事,赵昌乐只觉得背脊凉梭梭的,全身冷汗直冒,庆幸万分!
他拍了拍猛烈跳动的心脏,立刻对家臣吩咐:“马上去将那个不孝子送去新丰!”
“不!吾亲自送去张府,请张公训诫!”
太可怕了,赵家距离灭门,只有一步之遥!
若当初他不机灵点,现在恐怕他就得想好自己该怎么死,才能让对方息怒,不再追究赵家了。
要知道,对方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张蚩尤这三个字,可是建立在一个丞相,一个太仆,一个婕妤以及整个左传学派、谷梁学派的脸皮上。
甚至传说,广陵王刘胥都因其之故,而被天子训诫,几乎就要被圈禁!
如今,这个侍中官,居然牛逼到能影响天子意志的地步!
此子的能量,恐怕已经是臻于一种无敌的境界了!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一旦碰上这样的大人物,几乎就是立刻粉身碎骨。
与赵昌乐一般,其他提前去求饶和讨好的家族,都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识时务者为俊杰!古人诚不欺我也!”无数人拍着胸脯,赶紧派人准备礼物,送去张府,谢这位张蚩尤‘高抬贵手’‘不与蝼蚁计较之恩’。
但那些不能识时务者,统统陷入了恐慌之中!
很多人,甚至在听说这个事情后,就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恐慌。
开罪这样一个大人物,而且还是一个素来‘睚眦必报’的天子亲贵,这些人知道,不赶紧想个办法,大家就都准备洗干净脖子去死吧。
于是,在慌乱之中,很多人都开始向王家和赵家聚集,打算抱团取暖。
这也是他们在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大家抱团,这张蚩尤还能全部干掉不成?
再说了,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
赵家和王家不倒,那张蚩尤有脸来找自己这样的小虾米麻烦?
当然,恐慌之中,也有着愤懑和不满。
“这张子重也未免太霸道了一些吧……”许多人都说:“吾等又没有去他的新丰捣乱,只是在关中行事而已,且夫,吾等也是为了百姓,为了黎庶啊!”
“是啊!”这样的议论,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吾等乃是眼见百姓因为苦于灾害,田地不得灌溉,才想出的这个办法!”
“新丰能用,为何其他地方就不能用?”
“难道只准你张子重放火,吾等点个灯都不行?”
“猖狂!太猖狂了!”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在长安,每日开销,都是天文字数。
自身封国产出和收益,却只有那么一点。
日子过的那是紧巴巴的啊,连买个好点的僰奴或者邯郸歌姬,都要思虑再三。
而如今,长安城政局大洗牌,丞相公孙贺父子倒下,太子属官也大批被罢免。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为汉家社稷,继续发挥余热的契机已经出现。
谁不是跃跃欲试?哪个不是摩拳擦掌?
可,若要为官,乃至于担任一些为社稷宗庙出力的关键位置,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哪怕是一个千石有司的职位,也需要打点上下,那黄金就像水一样的花出去。
好不容易,大家才发现了一个这么好的捞钱的门道。
但结果,却被一个家伙,一巴掌拍下来不准!
岂有此理!?
你说不准就不准,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说,你张子重再牛逼,手还能伸到关中地方?隔着京兆伊和左冯翊、右扶风来打我们?
太夸张了吧?
但现在,李息之事,让他们如梦初醒。
对方真的是可以隔着京兆伊、左冯翊、右扶风来揍人的!
道理是很简单的。
他只需要在下次给天子煮参汤时,随便说一句关中地方贪官污吏如何如何。
大家就全部等死吧!
当今天子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杀人了。
别说是现在了!
就是当初,军功贵族们声望最盛之时,他也能一巴掌拍下来,将一百五十位列侯的爵位与封国剥夺!
根本就没有人敢反抗,所有的列侯们,都只能脱帽谢罪,鞠躬下台,完了还要高呼:“圣明无过陛下,臣等诚惶诚恐,谨谢隆恩!”
所以,尽管愤懑,尽管不满,但他们只能是战战兢兢的,向着王氏和赵氏的府邸而去。
为了让这两位大哥出面,保护自己,让自己能够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们不得不提着大包小包的黄金珠玉,带着美女奴婢,将这些当成保护费,送到王赵两家。
于是,赵家和王家,愕然发现,似乎好像大概,只是收这些家伙的保护费,自己就已经赚得盘满钵满了。
第五百五十九节 挖坑()
“侍中公……”
“侍中公……”
张越刚要走出建章宫司马门,就听到身后有人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他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御史台的侍御史郑惠。
张越对这位侍御史,还是有些印象的。
上次暴胜之就是派他去京兆伊施压的。
“郑御史有何见教?”张越迎上前去拱手行礼。
“侍中公……”郑惠气喘吁吁的还了一礼,然后道:“下官是来向侍中公通禀一个事情的……”
“哦?”张越笑了:“何事?”
“下官听说,今日许多贵戚,纷纷聚集在戚里的盖候府邸和敬安君府邸……”郑惠意味深长的道。
张越一听,脸上犹如春风一样灿烂,他微笑着道:“甚好!甚好!”
盖候家自不用说,那敬安君府邸,自是赵氏外戚之府。
张越知道,所谓敬安君是钩弋夫人赵婕妤的姑母。
当初,赵婕妤之父因家贫入宫,其妻子当然不会傻傻的守活寡,于是立刻改嫁,丢下赵婕妤与两个兄弟在老家相依为命。
正是这位敬安君看不过去,主动将赵婕妤及其兄弟接到家中,抚养长大。
等赵婕妤幸贵,自然知恩图报,以母侍之。
天子听说了以后,就封这位老大人为敬安君,食邑两百户,爵位比关内侯。
这是很正常的外戚家族的女性家主的封赏。
在汉季,女性为官、为贵族者,比例很高。
甚至很多大家族,都是女性家长当家做主。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汉季,女性的社会地位,取决于其在家庭之中的地位。
若其是家主,那其地位与男性家主是平等的。
譬如皇室,若有太后在,就连天子也要服从太后的懿旨!
毕竟,汉室以孝治天下,孝道高于一切!
“有劳郑御史了!”张越轻声笑着:“日后必有所报!”
“不敢!”郑惠却是连忙拜道:“下官只是仰慕侍中,不敢望报!”
对他来说,抱紧眼前这条大腿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现在的御史中丞暴胜之很快就要升任御史大夫了。
而这空出来的御史中丞之位,他不敢去想,但再进一步,成为御史台的某个重要职位的负责人,却是他的努力方向。
送走郑惠,张越就迈步走出司马门,嘴角带着微笑。
郑惠的情报,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长安的鬣狗们,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
所以,他们必然会抱团。
而这正是张越所期盼和希望他们去做的事情。
他们不抱团,张越可能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教训他们。
一旦抱团,呵呵!
那就是自寻死路!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一个结党的帽子,直接就可以扣上去了,他们就算摘也摘不下来。
身为臣子,尔等私自结党,想做咩?
想当缓则吗?
微微笑着,张越就步出司马门,正准备乘车回家,结果马车还没有启动,就又有一个官吏凑上前来,自我介绍着道:“下官宗正丞于洋,敬问侍中公安……”
“于公何事?”张越笑着问道。
“下官听说,故太子太傅石德,自罢黜在家,就私下里与人言说:坏我事者张子重也!”于洋轻声道:“今日,石德闻说有贵戚等欲与侍中为仇,竟欣喜若狂,与左右言道:此天欲灭张子重也!”
“哦……”张越笑了,对他道:“石公为人,素来持重,岂会说这样的话?”
“于公可不要信这些谣言啊!”
于洋听着一楞,不可思议的看着张越,不太明白张越为何这样说。
就听张越道:“不过呢,本官行事,向来有些高调,难免会引人误会!”
“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张越摇着头叹道:“世人多有诳误,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样,请于公替本官给朝中大臣们传一句话,就说我张子重才疏学浅,少不更事,往后可能要多有得罪,请诸位明公海涵,海涵!”
于洋听着,眨着眼睛,不太明白张越到底要说什么?
张越无奈,只好挑明了道:“若诸公实在海涵不了,本官也是没有办法!”
“此身既许社稷,安能顾忌凡俗议论?”
张越义正言辞的道:“屈子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也!”
听到这里,于洋终于明白了。
这位侍中官,还真是……嚣张啊!
虽九死其犹未悔!
换而言之,不就是告诉他石德恨我我知道啊,但是,我得仇人们,你们有几条命呢?
张越却是昂着头,满脸的不屑。
石德和那些被罢黜的太子系官员们恨他,当然是有缘故的。
张越又不聋,也不瞎,当然听说了这些家伙私底下将他们今日的遭遇全部归咎于张越的事情。
像是石德和很多石家的人都觉得,要是没有他张子重,自己现在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太傅,未来的国家丞相、九卿。
但……
这些渣渣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丞相?
他们担待的起吗?
而且,若没有张越,他们此时已是死人一个!
可惜,他们根本不这么想。
张越也就没有办法了,毕竟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恨他。
正好于洋凑了上来,张越也就随手一用,利用此人之口去激怒那些渣渣。
最好让他们去和王家、赵家抱团。
只有让敌人抱团,才能更好的消灭他们!
至于这些渣渣抱团后,会不会变得相当棘手?
这是不可能的!
石家的人和太子系的那些官吏是什么货色,张越还不知道?
有一句话就是为他们量身而定的见小利而忘大义,临大事则惜身!
于洋却是有些战战兢兢了,天可见怜,他只是来拍马抱大腿的,但貌似大腿没有抱上,却可能卷入这斗争的旋涡里了?
他大着胆子,问道:“侍中公,这会不会措辞太严厉了?”
“怎么会呢?”张越笑着鼓励道:“于公将本官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诸位就可以了……”
为了让这货能够卖力一点,张越道:“本官听说,下月太常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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