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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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 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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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两子,长子忽现在担任兰台尚书,性格有些傻傻呆呆的,属于榆木脑袋。

    也就这个次子稍微机灵点,懂得变通。

    但王莽现在发现,似乎这个次子也是一个傻子啊。

    “汝知此事?”王莽看着幼子,认真的问道。

    “回禀大人,岂止儿子一人知此事乎?”王旭正色的道:“在朝九卿诸子,一个不少,基本都有所知”

    “京兆尹子于安、光禄勋子韩爽及驸马都尉子金唤”王旭指着公车署前的人群:“诺!都在其中!”

    王旭有些遗憾的道:“本来儿子也想参与到这样的义举之中,为天下奉献,只是大兄说,非得儿子在父亲身旁,以做劝慰不可”

    王莽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王忽也参与其中???

    “父亲大人”就听着王旭拜道:“今关中减产,生民有陷水火之危,百姓有倒悬之急,大人既为九卿,为汉大臣,当秉公直言,仗义而行!”

    “奸商、豪强、蠹虫欲以百姓为食,行硕鼠之事,假大人闻而不动,知而不言,儿子恐大人将蒙春秋之诛,陷于不义不忠之境”

    王莽听着,此刻内心之中,仿佛有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上次长安士子们鼓噪废奴,到处抨击和痛斥蓄奴者。

    甚至还有人跑去市井,将奴婢市里的奴婢买下来,再释放。

    其中不乏公卿子弟参与其中。

    王莽当时以为,只是年轻人头脑发热,一时热血而已。

    现在看来,情况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其实,岂止王莽,现在大半个长安城的贵族豪强甚至商贾,都是心里mmp。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盛宴。

    结果,他们发现,首先跳出来阻止他们的,不是想象中的朝堂、官员和天子。

    而是他们的亲人。

    他们的儿子!

第四百一十一节 崩坏的世界(2)() 
    “你说什么?”光禄勋按道候韩说,本来正翘着二郎腿,端坐在阁楼之中,听着刚刚买到的两个僰奴唱着小曲。

    这些僰国人训练的歌姬,以身段柔弱、舞姿曼妙和歌声清婉,而备受长安贵族士大夫喜爱。

    更紧要的是,僰国人特别有职业操守。

    所有被他们卖到长安的歌姬,在进入买主之手前,必定还是处子。

    这些特质,使得僰奴的价格水涨船高。

    如今一个极品僰奴,常常作价数百金。

    作为著名的双性恋,韩说素来男女皆爱,攻守兼备。

    只是近来,他诸事不顺,所以买到这两个奴婢后,也没有心情享受,也就近段时间才有心情享用。

    但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此刻,一个年轻的贵公子,正跪在韩说面前,苦苦哀求着。

    “父亲为汉九卿,吾家又世受国恩,如今,关中减产,生民为之困急,大人为何还有心情沉迷歌舞美色之中?”这个贵公子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生得白白净净,极为俊朗,他叫韩文。

    乃是韩说诸子之中,最喜欢的一个。

    要不是祖宗制度,只有嫡长子才能继位,韩说都想立他为世子了。

    但现在,韩说的脸色,却胀成了猪肝色。

    “嗯?”韩说铁青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爱子。

    为了让这个爱子接受最好的教育,韩说为他重金礼聘名师,及长又给与了他许多金钱,让他结交士族贵卿子弟,好为他将来谋划。

    这些年来,韩说也听说了,韩文与韩旭这两个儿子,与太学的太学生们走的很近。

    平日在家里也经常规劝自己‘要忠君用事、为民请命’。

    但韩说一直当他们在放屁。

    不过也因此更加疼爱和宠溺。

    因为,在这两个儿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当年。

    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只是

    我年轻时候,有这样天真过吗?

    百姓困苦,天下危急,与我何干?

    “汝到底要说什么?”韩说挥手让僰奴退下,然后好整以暇的问道。

    “儿子以为,父亲大人,当即刻入宫,将关中民生艰苦之事,面奏天子,请陛下下诏,赈济灾民,抚慰群生,如此父亲将有大功于天下也!”韩文恭身磕头拜道:“春秋之义,行仁最大,还望大人深思之!”

    韩说听着,嗤之以鼻。

    可能早三十年,他还会相信什么大义、仁政与致太平。

    当年,他以校尉随卫青出击匈奴,也曾风餐露宿,与士兵同甘共苦,为横海将军出击东越时,也曾怀有过‘致君尧舜上’的心理。

    只是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看穿了。

    所谓天下,天下人,他救不了。

    而所谓的仁义,更只是一个幌子。

    这世道,英雄豪杰不得好死,龌龊小人、昏聩无能之人长命百岁!

    旁的不说,儿宽儿仲文,不就活活累死在御史大夫职位上了吗?

    反倒是样样不如儿仲文的石庆活到了八十岁,在家里寿终正寝。而更可怕的是——儿仲文生前拼死拼活,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只为了让关中百姓负担轻一点。

    结果他一死,他生前的善政,变成了害民的恶政。

    从那以后,韩说就再也不相信什么仁义道德与是非黑白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傻儿子,韩说又有些说不出口。

    想了想,韩说起身道:“汝知道,这一次关中减产,有多少人在盯着吗?”

    “为父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禄勋,那里有能力影响这样的大事?”

    “大人,儿子自是多少知道一些”韩文恭身拜道。

    事实上他何止知道,甚至可以说很清楚了。

    他虽然年轻,但也不傻,有眼睛有耳朵。

    能看到听到很多事情。

    只是

    韩文看着自己的父亲,深深恭身:“大人岂不闻,孟子曰: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今关中减产,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社稷有倒悬之危,凡仁人志士、英雄豪杰,无不为之揪心!拨乱反正,春秋之训也,行仁政,兴善政,建小康,致太平,天下之望也!”

    “如今,天下士人已经决心,阐发春秋之义,解此大祸,与民休息,与天下希望,更乃明示天下人:吾辈士大夫非只能口画之人,更可行而践之也!”

    “父亲可知,就在此刻,在京九卿之中,有五卿之子,在公车署外,率万民上书?”

    “父亲可知,就在此时,有数百士子,一腔热血,激荡于宫阙之外?”

    “父亲可知,不止长安士人也参与其中,更有昌邑、燕国及广陵国大臣、王孙子弟百余人,也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韩文就磕头道:“大人,儿子闻之,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周公曰:复哉!复哉!故周虽有幽厉之衰,却也有宣王中兴!殷商虽有九世之乱,也能有盘庚中兴!”

    “今汉室前有文景之遗德,后有贤长孙之望,三代之后,新王可期!”

    “大人岂能因一时蝇头小利,私人恩怨,而致国家大事于不顾?”

    “儿子惶恐,其望大人明察之!”韩文说着重重顿首。

    韩说却是瞬间懵逼了,他看着韩文问道:“你仲兄呢?”

    “仲兄此刻正在北阙之下公车署,与天下人同在,与大义同在!”韩文昂首挺胸,一脸骄傲。

    韩说看着,感觉一口鲜血堵在喉咙里。

    感情,他这边忙着捞钱,这两个蠢儿子却在忙着坏他的事情!

    想要扬起巴掌,打他一个鼻青脸肿,但最终却无奈的放下了手。

    因为

    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他想起了自己当年。

    当年

    自己也是如此崇拜的看着大兄韩嫣,以他为骄傲,为榜样。

    可是

    韩嫣大兄,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然而,他没有死在他梦想的沙场上,没有倒在冲锋的路上。

    却死在了江都易王刘非与王太后的阴谋里!

    “傻儿呦!”韩说痴痴的道:“痴儿呦!”

    大约这就是韩家的宿命吧。

    一代一个轮回。

    一代一次诅咒。

    乃祖韩颓当,一生矢志北伐匈奴,复仇雪耻,却老死病榻。

    乃父韩孺却完全忘记了祖父的遗志,以斗鸡走狗为乐,但却生下了矢志要擒单于于长安的长子韩嫣。

    现在又轮到了他的儿子们,满腔热血,欲要做一番大事业了。

第四百一十二节 各自的抉择() 
    “也罢!”韩说叹了一口气:“吾这就入宫”

    韩文听着,大喜过望,连忙拜道:“父亲大义!”

    只是

    他却不知道,这其实是韩说被逼无奈,不得不做出来的决定。

    他是光禄勋,是九卿。

    若韩文说的不错,现在,三公九卿都已经被绑在火上烤了。

    数百士子加上上万民众,公车上书,天子肯定被惊动了。

    而这种民众的呼声,历代以来,未央宫都一定会给出正面回应。

    身为光禄勋,他若不赶快进宫,去向天子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心迹,那他便是坐实了狼心狗肺。

    “小儿辈胡闹”韩说在心里摇了摇头。

    关中此番减产,哪怕商人地主豪强有良心,不捂着粮食惜售。

    以关中现在的粮食存量,也根本支撑不住百姓的需求与供给。

    故而

    “终归只是胡闹罢了”韩说摇了摇头。

    这个局面,是无解的!

    因为,现在的关中早非秦代,是帝国粮仓!

    事实上,从先帝后元年开始,关中就从粮食出口地,变成了粮食进口地。

    自那以后关中每岁都需要从关东转输漕粮进京。

    一开始,每年只有二三十万石。

    但在去年,哪怕是关中丰收,但大司农均输署依然从关东转运漕粮三百万石入京。

    想想看,关中本就缺粮,现在又歉收。

    除非皇帝会法术,可以腾挪,无中生有,变出粮食来。

    而且是变出数百万石粮食。

    不然这个局面就是无解的。

    而皇帝会法术吗?

    这样想着,韩说就挺直了胸膛,走到前院,吩咐道:“备车,我要马上入宫陛见天子!”

    演戏而已,谁不会?

    在天子面前,痛哭流涕,表现出一副以天下为己任,以社稷为重的样子,他早已经熟练于此了。

    而这样做,既可以博得一个好名声,也能同时捞钱。

    何乐而不为。

    而在此时,整个长安城里,无数公卿贵族,甚至富商,都遇到了和韩说一样的麻烦。

    这些家伙不是发现自己的儿子跑去了公车署,参与上书。

    就是在家里,苦苦规劝着自己。

    许多人瞬间懵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溃。

    然后,他们又发现,舆论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很不利。

    很多原本与他们合作的胥吏与市集的市吏、擅权立刻见风使舵,说什么也不肯再帮忙了。

    特别是那些擅权们,纷纷写信告诉他们——粮价是绝对不能再涨了!

    哪怕是那些家里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的人,现在也感觉无比惶恐。

    无数人发现,似乎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要是再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设局,那就等于自投罗网,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了。

    他们要是再一意孤行,刘家就肯定敢跺他们的脑袋,拿他们的尸体来取悦百姓与士林舆论。

    当今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元鼎年中,杨可主持告缗,弄死了天下数万家商贾,然后当今还觉得不过瘾,便发动酌金罢候,直接打落掉一百五十个列侯家族,让他们候冠落地。

    惹毛了当今,再来一次告缗,再搞一次酌金罢候。

    这谁hold的住?

    一时间,人人自危,惶恐不已。

    不过,聪明人毕竟很多。

    很快有人就发现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关中没有粮食,这是事实。

    大司农、少府卿,哪怕使出一百零八般武艺,用尽所有手段,也不可能填上多达八百万石粮食缺口。

    故而

    只是缩一下头,蛰伏几天而已。

    忍忍就好了!

    当然,有聪明的,自也有傻瓜和冥顽不灵的人。

    而且这些人还不少。

    尤其是世代在长安经营子钱的那几家。

    所谓子钱,就是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的那种。

    汉家子钱商人们,曾经一度繁荣昌盛。

    先帝时,吴楚七国反叛,杰出的西元前金融家无盐氏借贷了五千金给条候周亚夫当军费。

    等平定了叛乱后,无盐氏连本带利,赚回了全部本息,据说高达五万金。

    由是,无盐氏一度成为了天下首富。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先帝晚年的时候,让宠臣周仁,将这个家族从长安城抹去。

    无盐氏的土地、黄金、奴婢、产业,统统没收。

    由是,随即诞生了一个新的子钱巨头——周氏家族。

    一直到现在,周氏都掌握着长安九市中的槐市的好几家店铺,他甚至躲过了告缗案,存续至今,成为了长安城最大的子钱商人。

    现在,周氏当代家主周闻就握着拳头,对着自己的家臣与下人咆哮着:“米价不涨?不可能!明天继续涨价!哪怕是天子来了,也不能不涨价!”

    虽然说,哪怕米价保持在现在的水平,他周氏的买卖,也能大赚特赚。

    两百钱一石的粟米,这长安城里几个泥腿子吃的起?

    吃不起就只能借钱,借他的钱!

    而借了他的钱的人,最终只能变成他的奴婢。

    几十年来,周氏靠着左手借钱,右手买卖奴婢,赚下了无数身家。

    而这次关中减产,在周闻看来,更是五十年一遇的机会!

    米价涨得越高,他的赚头就越大。

    这长安城里,二十多万居民,统统都将成为他的潜在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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