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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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门阀-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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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日前,家祖父大人,曾路过贵地,与张兄有一面之缘,回家之后,祖父于张兄念念不忘……尤其是张兄所言的那几句话的后续,特别感兴趣……”王进微笑着道:“只是祖父大人年事已高,所以,在下特地来此,想向张兄求得那句话的后续……”

    何止是他祖父,便是他,在知道了那句话后,也特别有兴趣!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目的,而战争是手段!

    仅仅这一句话,就深刻的揭露了政治与战争的关系与本质!

    对于他们家来说,这样的思想理论,最是珍贵!

    张越一听,终于想起来了,难怪自己觉得这个年轻人眼熟呢!

    仔细一看,还真与那位神秘老人依稀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是……

    那老者龙行虎步,自带威势,让人望而畏之。

    但这年轻人却是没有这种特质了,虽有傲气,但……

    过于孱弱了……

    这种孱弱不是生理上的孱弱,而是精神方面的孱弱。

    想起那神秘老者与自己相处的那短短时间,张越就笑道:“原来是长者之后,难怪吾觉得兄台甚为亲近……”

    “那日我见贵祖父,说了些不成熟的话,既是长者喜欢,那在下自然不会吝啬……”张越想了想,道:“请王兄稍等片刻……”

    然后,他就进了自己卧室,取来一卷竹简,回来后交给王进,道:“此乃在下这几日稍微整理和总结的一些东西,请王兄带去与贵祖父……”

    王进接过那卷竹简,笑着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起来。

    这个时代,一卷竹简所能记载的内容其实很少。

    多不过万字,少则数千字而已。

    而张越的这卷竹简上,文字更少。

    大约不过三千多字,但读起来却异常舒服,句段之间,自然分列。

    只是……

    “在消灭敌人军队时,不仅仅要消灭敌人的物质力量,更重要的是要摧毁敌人的精神力量……”

    “在战争这样的危险活动中,由仁慈产生的错误思想是最为致命的,不顾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对方不同样做的同时,必然取得优势!由于厌恶暴力而忽视其性质的做法,是毫无益处甚至极端危险的……”

    “必须承认: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是没有限制的……”

    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穿透了王进的眼睛,直抵他脑海深处的思想,让他颤抖,让他恐惧,更让他害怕。

    他的手指都因此而发抖。

    倘若,之前在祖父那里听到的话,还是深刻而直白的揭露问题。

    那么,现在的这些文字,则毫不留情的撕碎了他内心曾经固守和信服的真理,并让这些东西产生了动摇。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王进甚至想将手上的竹简撕碎,并命令随从杀死眼前的这个微笑的男人。

    因为,他是一个魔鬼!

    他的这些文字,更是魔鬼的低语!

    ,

第三十九章 战争论(2)() 
“张兄,您难道不觉得,您所写的这些文字,太过残忍冷血了吗?”王进几乎是费劲了力气,才压抑住内心的杀意,即便如此,他的不满也是溢于言表的。

    在他看来,张越在这竹简上所描述的战争本质和面貌,太过于冷酷了,太过于直白了。

    直白到,哪怕是讲给一个不识字的人听,也能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恐怖与残忍!

    反正,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的。

    更与他从小就耳闻目濡的道德观、人生观相背离。

    在年轻的王进心中,战争,最好的情况,就应当是如宗周之时的会战。

    谦谦君子们,身着冕服,庙告祖先神明,痛斥敌人的不德与罪恶,然后兴义师而伐之。

    在打敌人前,要先写一封战书,宣告天下。

    将敌人的罪恶公之于众。

    然后与敌人在约定的地点和时间,打一场堂堂正正的会战。

    我军的君子,在战前要驱车上前,致师于敌,慷慨激昂的发布战争宣言,让敌人的士气跌落。

    而在战争过程之中,双方虽然各为其主,但也应当遵循古老的道德与传统。

    不鼓不成列,不重伤,不伤二毛。

    这才是理想的战争。

    浪漫的战争,属于君子的战争。

    而手上的竹简上的文字,别说什么君子战争了。

    史上所有最卑鄙的将军所用过的策略,恐怕也不及这书上文字所阐述的残酷!

    在这竹简之上的文字,用最浅显最直白同时也最功利的思想,道出了战争的真相——为了获胜,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确的。

    与之相比,吴起大约可以称得上君子,就连白起也能变成一只善良可爱的小白兔了。

    看看这竹简上在说什么吧?

    “战争就是将我方意志强加于敌人身上的暴力行为,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的途径,便是使敌人丧失抵抗力量与意志……”

    “欲令敌人丧失抵抗力量与意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让敌人的处境更加凄惨!”

    “所以……我们应当尽可能多的使用我们所能使用的一切手段来打击和限制敌人……”

    “欲击败敌人,我们就应当先尽可能的揣度敌人的抵抗力,然后用更大的力量来尽可能的将之打垮,而敌人的抵抗力是由两个相互关联的因素相乘而得的……既敌人的抵抗方式的多少与抵抗力量的强弱……”

    “我们采用的方法,敌人也可能采用,所以,从纯概念上来说,战争一定会趋向极端……”

    这都是些什么啊?

    没有提及任何的道德仁义,甚至连掩饰都没有!

    赤裸裸的宣告——在战争中,为了获胜,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为了胜利,用一切手段都应当被鼓励!

    若汉军用了这些思想来做指导,那么,与暴秦的虎狼之师有什么区别呢?

    “残忍?冷血?”张越闻言笑了起来:“王兄难不成还想对敌人仁慈吗?”

    “哪怕敌人是夷狄也要与之讲仁义道德?”

    “为什么不呢?”王进说道:“张兄岂不闻: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

    “古代的圣王,以仁德远服夷狄,有三千里之国来朝……”

    “三代的明主们,修德立生,所以海内安宁……”

    “若我汉家修德立德,于远方之国,夷狄之民,也加以仁德,感化其心,使之弃戈从善,岂不美哉?”

    “哈哈哈……”张越笑了起来,居然还有相信可以靠仁德感化敌人的人?这个王进真是单纯的可以。

    看来,他家的教育,一定出了大问题了。

    “张兄笑什么?”王进却是一脸严肃,在他的认知之中,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之中。

    这个世界已经远离仁义道德很久了。

    朝堂上的将军们,为了追逐军功,不顾民生,一次次的对外大规模用兵。

    老师们曾告诉他,仅仅是在天汉年间,为了征发大宛。

    国家一次性征发民夫十八万人,天子发天下七科嫡。

    出少府内库黄金数万金,钱十余万万。

    仅仅是为了支撑贰师将军的远征军,就一次性调拨牛十万头以供军需。

    大宛之战,打了两次,前后数年,耗费无数民脂民膏。

    最终国家却只得到了数千匹所谓的大宛马和一个大宛王的脑袋。

    数以万计的士卒,埋骨西域。

    他们的鲜血,只是染红了贰师将军等少数人的绶带。

    国家与百姓,一无所得。

    所以,停止战争,休养生息,才是对天下最有利的事情。

    在他的意识中,甚至有只要停止战争,天下的事情就解决一大半的想法。

    张越看着王进,想着那个老者,挠挠头,不应该啊!

    虽然与那个神秘老者接触不多,但张越很清楚,对方绝对是一个现实的利己主义者。

    而且,当日他所说的话,对方明显是认同和赞赏的。

    但他怎么有这么一个孙辈?

    这王进在张越眼中,已经可以堪比后世那些被公知们洗脑的单纯年轻人了。

    想了想,张越就决定好好纠正一下他的想法,矫正一下他脑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单纯幻想。

    就当报答对方了!

    于是,张越笑道:“王兄看过《诗经》吗?”

    “嗯……自是读过……”王进虽不懂张越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头道。

    “觉得怎么样?”张越又问。

    “仲尼曰:诗三百,思无邪,自是真理!”王进颔首,无比自豪的说着。

    “那《易经》呢?”张越又问道。

    “圣王之经,万世之典……”王进昂首说道。

    “然《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

    “又云: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易云: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其匪丑,无咎!”

    “无论是先王,还是圣王,都教诲吾辈:诛杀夷狄,宣扬王道,教化寰宇,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将被称颂,被歌颂,被纪念,被缅怀,被憧憬!”

    “关中迄今依然有南仲之祀,有方叔之庙……”

    “此乃明证!”

第四十章 曾经的屈辱() 
“额……”王进一下子就被张越噎住了。

    面对张越举出来的例子,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有效的反驳法子。

    去质疑《诗经》和《易经》?

    不可能!

    方叔与南仲更是连孔子也赞不绝口,视为先贤的贤臣。

    当日,王进也不可能就这样被说服。

    他倔强的道:“可是战争,受苦的永远是百姓,是天下人!”

    想着老师们与他讲过的民间疾苦,念着那些在战争中备受煎熬的人们,王进就激动起来:“自元光元年与匈奴交恶以来,多少子弟战死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仅仅是伐大宛之战,国家就付出了将近一岁的岁入和十万头,数万将士的代价……但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数千匹马而已……”

    “错……”张越微笑着看着王进:“伐大宛之战,固然耗费良多,有些得不偿失……然而……”

    “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因为,正因此战,汉家让乌孙人看到了汉军的威势和战力……”

    “更让西域诸国,皆知王师之威……”

    “就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王进摇摇头:“就让数万士卒埋骨他乡?”

    “可能王兄还是不明白在下的话……”张越起身摇摇头,说道:“便让在下,为王兄介绍一下西域的情况吧……”

    张越微微笑着,道:“自博望侯凿空西域以来,河西之西,便已然进入天下视野……”

    “西域诸国大小不一,强弱不等,大者如身毒、康居、安息,大秦,地方三五千里,不亚中国……小者如楼兰、危须,不过弹丸之地……”

    “而康居、身毒,与中国相距万里,暂时难以产生什么交集……但这乌孙却是西域诸国之中,最重要最强大的王国!”

    “乌孙国国王自称昆莫,其先为《尚书》之中曾朝周天子之昆人,在战国末年,游牧于河西之地的乌孙人为月氏人所灭……”

    张越侃侃而谈,将自己从史记与汉书回溯的乌孙国历史娓娓道来。

    将乌孙王国与匈奴人之间复杂而混乱的关系掰开来,讲的很清楚。

    “自乌孙先代昆莫猎骄靡去世后,乌孙国与匈奴在西域的矛盾就越发激烈起来,元封三年,乌孙甚至遣使来长安,天子以细君主下嫁,两年前,细君主去世,天子再以解忧主妻之,汉与乌孙关系日渐亲密……”

    “而乌孙,乃是一个控弦十万骑的大国,且其在匈奴之西……”

    王进与吕温,听到这里,却都愣住了。

    西域?

    张越还能知道西域诸国的情况?

    这……

    须知此时,莫说是寒门士子了,就是贵族列侯的子嗣,也未必能对西域有个什么印象。

    除了军队的将军列侯们,以及那些曾经出使过西域的官吏外,很少有人会去研究这些东西。

    但现在,在这南陵县的长水乡,却有一个人,将这些事情仔细道来。

    这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吕温甚至在心里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原来这位黄老学派的世兄,当日在太学所言非虚,其于地理历史,亦造诣颇深……”

    张越却是继续说着:“贰师将军伐大宛,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展示了王师的肌肉与决心,使乌孙人知道,汉比匈奴强!若能拉拢乌孙,使之与我汉家为盟,则将彻底实现对匈奴的包围与围剿……”

    “届时,王师在东,乌恒在南,而乌孙在西,三面夹击……”

    “王师出星星峡,越浚稽山,乌恒骑出弓卢水,乌孙骑兵从西而来,匈奴必灭,而战争将结束!”

    这正是历史上,太始三年,那场决定匈奴帝国衰落命运的战略大决战的情况。

    匈奴人是死在汉、乌恒、乌孙三国的绞杀之中的。

    王进听到这里,也不得不承认,倘若真的形成这种局面,匈奴人肯定没有生路。

    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国家能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支撑下去。

    只是……

    “即使打赢了,又如何?”王进摇头道:“万里远征,耗费的粮草与金钱,皆是民脂民膏……”

    “谁说的?”张越却是反问道。

    “打仗怎么可能亏本?只要打赢了,就是大赚特赚!”

    “难道王兄没有听说过,当年大司马在的时候,王师远征,素来不耗钱粮的吗?”

    想当年,霍去病在世,汉军纵横天下,吊打一切。

    这位不世出的名将,自第一次出征开始,就是走的以战养战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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