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子何不上书天子,请天子遣一批儒生,入楼兰教化楼兰人民?”张越图穷匕见,眨着一双满是真诚的眼睛,直视着安循的双眼。
将楼兰王国,彻底变成诸夏的领土。
不是换一个王室血统就可以的事情。
更关键的还是文化和信仰的凝聚。
楼兰人虽然看上去肤色与诸夏民族迥异,但,诸夏民族连犹太人都曾经同化过,区区几万个和苏美人有血缘关系的楼兰王国,当然也不在话下了。
“这……”安循有些犹豫了。
“王子难道不欲令楼兰子民也得汉天子恩泽?”张越立刻板起脸来,斥责着:“王子何忍于斯?”
张越的神色,让安循恐惧起来。
内心甚至有了内疚和愧疚之情。
“那依侍中便是……”安循低着头,轻声说道。
对于这个事情,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善!”张越抚掌赞道:“王子此举,必将造福楼兰,福泽万代啊!”
正好,可以将几个刺头丢去楼兰,让他们去身体力行,践行理想。
免得他们在国内胡思乱想,掉了脑袋。
譬如说眭弘啊孟卿啊!
第三百八十节 狐鹿姑的选择()
夏末的漠北,已经开始吹起了北风,夹杂着寒风的沙子,打的人的脸都有些生疼。
漠北寒苦,生态本就脆弱。
如今又猬集了数十上百万牧民和数以百万计的牲畜。
环境立刻就持续恶化。
哪怕匈奴人不懂,但也能感觉到,这十余年来,漠北的草场每年的新草越来越少,而沙漠的面积却越来越大。
站在弓卢水旁,狐鹿姑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羊皮大衣,看着这渐渐寂寥的世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去,远远的眺望着南方。
那鸿雁北来之所。
不知那里的胭脂山上,如今是否山花灿烂,野果满林?
也不知那里的祁连山上,是否依旧白雪皑皑?
更不知那阴山之上的野兽,是否又繁盛了起来?
狐鹿姑出生的时候,匈奴人就已经失去了那些地方。
这些匈奴人曾经的根与祖庭。
被人像赶兔子一样,从南方温暖、肥沃的辽阔草原,赶到了这寒苦寂寥的漠北。
与风沙为伍,和冰雪为伴。
“也不知,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阴山的山脊……”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对于每一个匈奴人,每一个孪鞮氏的子孙来说,阴山就是羁绊他们终生的母亲山。
尹稚斜单于死的时候,头朝南,眼睛瞪着阴山的方向,大声呼喝着:“阴山!阴山!阴山!”
乌维单于死的时候,手中紧紧抓着一把土——从阴山上带到漠北的土。
儿单于死之时,正带兵在西域的轮台城外,与汉军对峙。
他忽发疾病,又遇到了单于庭变乱,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言。
但,狐鹿姑却清楚的记得,他的父亲死时的样子。
那时,那位曾经发誓要振兴匈奴的单于,躺在羊皮毯上,用力的喘着气,呜咽着抓着他的手,深深的用力,以至于脸色都发青了。
“一定要夺回阴山!收复龙城!”
然后他就死了,死于余吾水之战时的箭伤感染。
回想着父亲死前的遗言与教训,狐鹿姑的眼神就坚定了起来:“我一定要夺回阴山!收复河套!”
汉人讲大复仇,讲君子报仇十万年也不晚。
如今,这个思潮也影响到了匈奴。
匈奴高层贵族之中,也有着大量饱读诗书,熟知汉人文化的成员。
狐鹿姑自也不例外。
漠北决战,砸碎了匈奴人的脊梁骨,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汉朝比自己先进太多太多了。
由之开启了匈奴人向汉朝学习的历史。
到现在,匈奴人的组织、纪律、战术、武器,都在不断的汉朝化。
而那些汉朝的降将们,更是一个个身居高位。
有在汉室时不过是队率、司马、校尉这样的中级军官的人,一旦投降,立刻就被封为一部之主,成为高级贵族。
至于那些汉朝的大将……
只要肯降,马上就能王!
如今,曾经的汉将卫律、李陵,甚至就是匈奴国内的强权。
手握重兵,甚至还拥有自己的军队、部众与国土。
特别是李陵,被先单于且鞮侯封为坚昆国国王,拥有着一块两千多里的沃土。
也是靠着这些汉人降将的帮助,匈奴人终于一点一滴的重新恢复了元气。
到现在,匈奴已经恢复到了漠北决战之前的人口基数了。
控弦四十万,雄踞漠北,并有西域,虎视浚稽山,意图在将来,突破这条汉匈两国骑兵用血肉交融的防线,突入河西甚至河套,回到那温暖、肥沃和迷人的南方大草原。
“大单于!大单于!”正想着此事,狐鹿姑忽然听到了自己的爱将,同时也是他的外甥,匈奴左大都尉衍射壶提之子兰且渠的声音。
“大单于,车师急报!”兰且渠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壮匈奴人,他留着匈奴人传统的发辫,鼻子上镶嵌着两个特大的铜环,看上去虽然有些怪异,但在匈奴,这却是勇士的象征。
“说!”狐鹿姑闻言,立刻正色起来。
现在的匈奴帝国,早非当年全盛之日,只靠着草原的牲畜,就足以吊打四方的强大帝国。
对于匈奴人来说,蜷缩在漠北寂寥寒苦之地,固然可以规避来自汉朝骑兵的追击和打击。
但匈奴人的生命线,却全靠西域了。
西域三十六国的财富、粮食、食盐以及其他物资,就是支撑匈奴帝国运转的血液。
西域若失,匈奴就要被饿死、渴死在这漠北!
而车师、龟兹,则是匈奴人直面汉朝西域攻势的第一线。
任何车师、龟兹的异动,都会让单于庭打喷嚏。
“据报,楼兰王安糜病重,恐怕撑不过多久了……”兰且渠兴奋的趴在狐鹿姑的脚下,磕头道:“这是天赐大匈奴夺回楼兰的良机啊!”
“楼兰王安糜?”狐鹿姑闻言,嘴角也是溢出一丝笑容:“这条老狗,终于要死了吗?”
对于匈奴人来说,楼兰就是他们心里的痛!
自从老上单于击破月氏,西域诸国就一直是匈奴人的奴婢,予取予求。
但……
当年的大宛战争,却使得匈奴在西域的统治出现了裂痕。
汉朝人将爪子伸进了西域。
楼兰王国随之叛变,向汉朝纳贡、输诚。
虽然,顾忌匈奴的积威,楼兰人也同时向匈奴纳贡。
但是……
楼兰人却积极参与汉军行动,协助汉军打击和攻击车师、龟兹等匈奴藩国。
更可怕的是,楼兰人还利用其在西域的影响力和消息渠道,积极为汉朝联络西域诸国中,那些不满匈奴的人。
还为汉朝和乌孙人牵线搭桥。
自然,楼兰老王安糜,这个曾经是匈奴扶持起来的国王,成为了匈奴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现在,这个老家伙终于要死了吗?
狐鹿姑当然很高兴。
然而……
他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秒钟,就僵硬了下来。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亲爱的堂弟,曾经的左贤王之子,现在匈奴日逐王先贤惮。
号称匈奴泰伯之子,贤能之王。
在理论上来说,其实现在狐鹿姑的单于之位,是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
虽然匈奴人一直信奉天大地大,拳头最大的真理。
这单于之位,也素来是有力量者居之。
但……
先贤惮在西域这几年,经营的很不错,其部众发展到了十万,骑兵三万,还有奴兵数万。
要是万一,先贤惮趁着这个机会,立下功勋……
鬼知道其他人心里面会怎么想?
于是,只花了三秒钟,狐鹿姑就做出了决定:“此事我知道了,不用去管它!除非楼兰人请求本单于介入……”
至于去和汉朝人争夺楼兰?
自漠北决战后,匈奴人每一次主动进攻汉朝,都是损兵折将。
儿单于动员全国的力量,去攻打汉朝的轮台城,结果,死在轮台城外。
狐鹿姑觉得,自己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
况且,就算打赢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得利的只是先贤惮。
反倒是,假如他装作不知道这个事情,那么压力就全到了先贤惮那里了。
先贤惮是去和汉朝人争夺楼兰呢?还是选择旁观呢?
无论他怎么选,都是错!
去争夺的话,仅靠日逐王的力量,根本不够。
去了也是白搭。
到时候损兵折将,自己就正好收拾掉这个尾大不掉的堂弟。
若是旁观,不闻不问,那就更好了。
明年的碲林大会上,看先贤惮怎么向匈奴各部头人和贵族交代——居然坐视汉朝稳固楼兰、威胁蒲昌海?
先贤惮,你的良心被狗吃掉了吗?
而匈奴国内的其他人,也就能看出这个所谓贤王、泰伯之子的真面目。
那他也就再也无法挑战自己的地位了。
这样想着,狐鹿姑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第三百八十一节 空间的新变化()
当张越走出玉堂时,已经差不多是傍晚时分了,夕阳西下,晚霞漫天,远方的神仙台,在晚霞之中熠熠生辉。
张越抱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很香的赵柔娘,嘴角也是无奈的一笑。
这个小丫头和南信疯了大半天,在见到张越后,立刻就吊在他怀里,再也不肯下来。
然后就睡着了。
回到小楼,将赵柔娘放到床榻上,为她盖上一张毯子。
张越就吩咐下人:“我要读书、精研经义,若非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诺!”
看着宦官们各自下去,张越便走上阁楼,进入堪舆室之中,将门关上。
然后,他便点燃油灯,坐到靠窗的案几前,闭上眼睛,然后那一支在闪耀着光泽的黄石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张越凝视着它,心里面想着:“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变化呢!”
上次在太学的时候,面对解延年后,张越就感觉到了空间之中似乎有了变化。
但他后来进入空间数次,都没有能找到任何有变化的地方。
直到今天,当天子宣布‘追封王兄为奉文君’,还许过继一子继承香火。
这神秘的黄石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与原主或者说留候,究竟有什么关系?”张越目光灼灼的盯着它。
可惜,黄石不会说话,只是在闪耀着光泽,在召唤着他进入空间。
但,张越却已经知道,自己穿越是因为它,而它将自己带来这个时代,恐怕和原主或者原主的先人,有着密切联系。
想了想,张越的意识向前,凑近了黄石。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空间之中。
这一次进入空间,张越明显发现了,这空间的面积增加了。
张越穿越以来,隔三差五就会进来,对于空间面积有着敏感的认知。
以他估计,在过去,这个空间的土地,哪怕算上那座怪异的小山和瑾瑜木的生长之地,最多不过十里方圆。
但现在却似乎大了一些。
微微向前看去,移栽到空间之中的各种作物,都长的很好。
数百株粟米,已经开始抽穗,而棉花们更是结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蕾。
其他芋头、魔芋、杜仲等物,也都长的很好。
观察了一会,张越发现,似乎在小溪这边的种植区域,没有任何变化。
土地的面积和大小,依旧与过去一般。
想了想,他就越过那条小溪,走到瑾瑜木们生长之地。
这时,他终于发现了新的变化——在小山的另一面,本该一片虚无之处,出现了一块新的土地。
张越记得很清楚,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虚无之外,没有任何物质。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块小小的,大约一两亩地大小的土地。
颜色似乎与另外一侧完全不同。
张越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的用触摸了一下。
“是沙土!”张越立刻就感知到了,入手的土壤,松散凌乱,就如同沙漠之中的沙土一样。
“沙土!”下一秒张越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空间可以改良植物,甚至影响植物的进化方向。
这是早已经知道的事情。
但有一个事情,张越却是直到见到这沙土地,他才反应了过来——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在热带的植物,总不能发展出具备寒带植物的优点。
你永远无法在沙漠地区,培育出一种需水量巨大的植物。
就像你没办法在雨林地区,栽培出一种抗旱的植物。
是故
这沙土,几乎就是为他量身而作的。
为了他的理想与志愿,为了那个征服世界的志向!
眼前这沙土虽小,但既然在这空间之中,却是有无限可能。
张越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这空间没有语言文字,更没有什么智能与他沟通。
但他知道,这一切是什么缘故了。
“谢谢你啊”张越看着脚下的这一块小小的沙土地,真诚的道:“一路走好,张毅,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毋庸置疑,在张越看来,这块沙土,应该是原主最后的馈赠了。
而这若是真的。
那么,那块带自己穿越的黄石,恐怕真的与留候家族有着密切联系!
可惜,他没有办法证实,只能隐晦的去猜测。
因为,哪怕是在后世,也再没有人能找到留候家族存在的证据。
留候侯国,早已经沉入了微山湖,与鱼虾为伴。
张良的子孙,则各自散去,消散在人潮人海之中。
说不定,张越在后世的身体,就有可能是张良某一个孙辈的后代。
这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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