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家族剥削的是自己乡党的子侄的血肉与忠诚。
其他豪强地主们,看着马原得到一套兵书的奖赏。
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怦然跳动着。
然后
无数人咬紧了牙关,内心的防御,崩塌了。
在马原带头,得到了长孙的奖赏后,豪强们的统一战线,立刻土崩瓦解。
因为,很多人忽然想明白了。
自己家的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小利益,算个p?
能抱上长孙大腿,那才是真正的福泽绵绵无绝期!
想想看,若能因此,让一个子侄,到长孙身边服侍,那对家族来说,利益有多大?
能是区区土地和区区奴婢的利益所能媲美的?
汉人素来精明,尤其是关中人,对于利益的追逐,几乎是篆刻进他们骨髓之中的本能。
况且
从马原的反应中,很多人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
长孙殿下和这位张侍中、张县尊、张蚩尤,来新丰绝对不是来散财的,也绝没有要当好好先生的模样。
他们来这里,是要杀人的。
原先的目标,似乎是马原?
但他现在已经上岸了!
那谁将取代马原?
众人内心顿时警钟长鸣!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成为被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最少也得变成那只猴,不是吗?
尤其是常盛,此刻他内心真是懊悔万分。
悔不当初!
若他方才机灵一点,抢先检举张侍中要求检举的杨氏家族。
那么,那套兵书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了!
如今,却是落于人后,不仅仅可能要抱不到大腿,甚至还可能成为靶子。
常盛以己度人,深深的觉得,倘若自己交代下面一个奴婢去做一件事情,结果这个奴婢推三阻四。
那么,自己一定会拿起皮鞭,抽他一个死去活来!
一念及此,常盛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杨费,然后立刻上前,恭身拜道:“新丰野人常盛敬拜长孙殿下、张侍中长孙殿下嘉新丰以大德,侍中用大义教诲我等,实令小人感激涕零,有若洪钟大吕!”
“小人要检举,要揭发!”他大声说道:“小人要检举柳亭杨氏,勾结胥吏,残害百姓,指使游侠,谋杀纵火并勾连昏官,草菅人命等诸事!”
杨费听了常盛的话,眼睛瞪的大大的,心里面更是仿佛被十万头草泥马肆虐了一般,难受的要命。
张越闻言,眉毛一跳,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常盛,心里面多少对这个家伙有些不满。
自己可是提前好多天打好了招呼的。
但他到现在才选择站边,只能说,他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他和他的家族,因此从张越的朋友名单消失了。
取得他的是马原,一个原先的敌人。
当然,他能现在出来检举,证明他并非无药可救。
“柳亭杨氏”张越悠悠然的问道:“可在此地?”
杨费闻言,立刻出列,大声说道:“张侍中明鉴,这常盛一派胡言,完全就是在诋毁、诬陷!”
“是不是诋毁诬陷,本官自会调查清楚”张越笑着道:“来人,将杨氏收押,交给胡令吏,让胡令吏查清楚!”
有胡建这位法家能吏在,杨费和他的家族,不可能逃过律法的严惩。
他们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张越也将因此得到这个家族曾经占有的土地、财富。
更重要的是——让全县上下所有人知晓,他是敢杀人,并且乐于杀人的。
第两百二十九节 声威()
有了常盛的带头,又见到了杨费的被捕。
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无数地主豪强,纷纷开始向张越控诉自己的仇人或者邻居。
曾经牢固的潜规则,在这刹那破碎了。
没办法,谁能保证,自己的仇人不会像常盛一样,抢先揭发自己的罪证呢?
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就像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告缗运动。
当它波及天下时,无论是谁,都不得不去考虑,抢先检举自己的敌人。
因为,你不做,别人就会做。
一时间,场面乱哄哄的。
无数在方才还彬彬有礼的地主士绅,现在,纷纷检举和揭发自己的仇人的罪行。
刘进看着,眉头深深的皱起来,感觉无比厌恶。
“这就是乡绅啊……”他低声轻喃。
可笑他还曾以为,可以依靠他们。
但现在看来,依靠乡绅,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人别说道义了,恐怕连原则也没有。
他们比商贾更贪婪,比游侠更不守规矩,比盗匪还残忍。
偏偏却是衣冠楚楚,冠冕堂皇。
当然,厌恶归厌恶,刘进很清楚,他不能一到新丰,就让新丰回到元鼎年间的告缗浪潮之中。
他轻身向前,对张越道:“张侍中,卿来宣布吧……”
张越闻言,微微恭身道:“诺!臣谨受命……”
在来之前,张越与刘进就仔细商量过了。
新丰,存在了无数问题。
若每一件事情都要去追究,那他和刘进也就不用做事了,更何况,扩大打击面还可能引发舆论的反扑。
告缗政策,给汉室的士大夫贵族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记了。
连军功贵族和列侯们,都视为洪水猛兽。
没办法——在告缗的同时,汉室还掀起了‘酌金罢候’的浪潮,一百五十余位列侯侯爵落地。
新旧军功贵族,都被一网打尽。
可没有人想再来一波告缗。
所以杀人可以,但扩大化不行。
“诸位父兄先别激动……”张越上前,笑着道:“当年,高帝与关中父老曾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今晚辈初上任,过往之事,除杀人、谋杀、伤人、盗匪及大不敬、不孝、悖伦等罪外,余者,皆不追究!”
这话一出口,无数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但却也有十余人,面带死灰。
除了杀人、谋杀、伤人之外,余者都不追究,换句话说,只要是曾经杀人、指使了他人谋杀、伤人,都会被追究到底?
那自己等……岂非是……
他们环顾左右,发现,周围人都纷纷与自己疏远了起来。
然后,就是……
“殿下、县尊,小人要检举X亭某某,曾经指使游侠某某谋杀同亭X氏!”
“殿下、县尊,那X乡唐某曾经觊觎同乡方氏的田地,于是勾结官吏,栽赃陷害,致使方氏阖府被诛……”
无数人一拥而上。
将这些曾经做事太霸道,吃相太难看的家伙,踩进泥土之中,将他们的罪证,统统抖落出来。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谁啊?
张越听着,笑容犹如桃花般灿烂。
十余名被检举的地主豪强?
这可是一顿丰盛大餐!
他自然却之不恭,立刻下令:“来人,将所有被检举的劣绅,统统收押,交付胡令吏审查!”
随行的期门军士兵,立刻在军官的带领下,在指认者的带领下,上前抓人。
被捕地主们,立刻发出了阵阵,纷纷喊冤。
心里面,更是后悔不已。
早知道,会有今日,从前就该吃相好看一点……
如今,悔之晚矣!
张越看着这些人的模样,笑着道:“父兄但可放心,晚辈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恶霸!”
“杀人,本就是大罪,何况伤害乡党,屠戮邻里,此乃最不能饶恕之罪!”
十几家豪强地主,他们的家产、财产和奴婢充公,至少可以为张越提供千万左右的资金和两万多亩的土地!
而当期门军的士兵开始动手抓人时,周围的围观百姓,立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对于汉室的平民来说,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朝廷委派新官,新官上任就动手抓人。
因为这意味着,那些曾经压迫在他们头顶的地主豪强,将会烟消云散。
他们将迎来一段,美好时光。
…………………………………………
发生在新丰县县城之外的事情,立刻就传遍整个新丰的乡亭,甚至扩散到周围诸县,乃至于长安城之中。
所有听到了消息的人,无不震怖。
“果然是张蚩尤!”许多人叹道:“走到哪杀到哪,真乃杀神也!”
“幸亏,这个张蚩尤没有来到本县,不然……恐怕本县乡绅苦矣!”
至于长安城里的士大夫公卿们,则是惊疑不定的审视着这些从新丰传回来的情报。
传到长安的消息,自然已经经过了再加工和夸大。
甚至有情报说:张蚩尤及至新丰,既命官吏,收系全县乡绅,面数其罪,尽收押之。
哪怕是最温和的消息,也称:新丰士绅,十去七八矣。
对于长安城的贵族公卿们来说,他们根本不关心新丰的土财主的死活,也懒得去理会新丰的土财主们的命运。
他们关心的是——这个张蚩尤在新丰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意味着天子决定要再次清洗关中豪强了?
若是真的,恐怕就要早做准备,避免自己家被殃及池鱼了。
但在新丰境内,在底层的百姓之中。
无数人在奔走相告,许多人喜极而泣。
纷纷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特别是,当骊乡的豪族马原回家后,立刻就释放了数百名被他控制和羁绊的奴婢、寄客、逆旅,还准许这些人耕作马家的土地,地租优惠到了五成。
马原还一改从前的霸道作风,拿出家中的积蓄,赈济孤寡,假贷贫民。
这让整个骊乡人都莫名其妙。
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这是新任县尊和长孙殿下以仁义感召,令马氏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于是,在骊乡境内,张越和刘进的声望瞬间max。
连马原这样的恶霸也能感化,也更感召。
这新来的县尊,怕不是萧何、曹参般的大能!
第两百三十节 公务员考试(1)()
张越没有什么时间去理会外界的流言。
因为,他的时间很紧张很紧张。
如今已是六月,距离秋八月的秋收,只剩下不到六十天时间了。
他必须在这六十天内,将已经涣散的新丰官衙和各个机构恢复到正常状态,还得重建新丰县的各个基层地方组织。
所以,他忙的有些焦头烂额。
花了好几天功夫,他才在桑钧等人的帮助下,初步重建了新丰县的县一级机构。
任命桑钧为新丰计吏兼左丞,并由桑钧牵头,重组起了一个新丰的财政官僚机构。
任命胡建为新丰典吏,执掌司法大权,授权给他,重建新丰县的司法体系和司法机构。
任命陈万年为新丰丞,命他重建新丰县衙的官僚系统。
又任命赵过为新丰农都尉,执掌新丰上下的农稷官,并召集所有农稷官,进行开会。
仅仅是这几个事情,就忙的张越昏头黑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没办法,当今天子命令金日磾一口气抓走了整个新丰县的上中层。
全县四百石以上,几乎无一漏网,统统去了诏狱,等待审判。
整个官僚系统的上层建筑,都被一刀斩断。
下面的机构,早就放羊了。
很多胥吏,听说了张越要来上任,害怕被牵连,甚至挂印而去。
整个新丰县县一级的机构,在张越上任前,居然只剩下了二三十人在维持。
其他人不是被抓了,就是跑了。
若换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恐怕没有个半年,根本别想重建整个官僚系统。
好在张越根本就不缺资源。
他手底下也藏龙卧虎。
像桑钧,自己一个人就搞定了整个财税系统。
他用的办法很简单——写一封信,给他老爹,然后第二天,就有三十多名精干的大司农官吏空降新丰计吏手下。
他们打的旗号,也很是光明正大——奉治粟都尉之命,来新丰受训‘珠算’。
真真是冠冕堂皇,没有人能挑出半分错。
大司农衙门,确实亟需大量精通珠算的官吏。
而新丰令张子重,乃珠算发明人,派遣精干官吏来新丰学习、接受培训,这完全是为国培养人才。
至于顺手帮助宝贝儿子,做点事情,那只是顺便。
而胡建领衔的司法机构的重建也很快。
他上任后,就从新丰的官衙、牢狱以及门卫之中,提拔了二十多名精干的能吏,然后以这些人为基础,迅速重建了新丰的司法系统。
在张越入主新丰县县衙后的第三天,新丰县衙就重新运作起来,并开始审理那些被捕的豪强。
胡建没有其他法家官吏那种急于求成的心理。
相反,他的性格有些像黄老学派的学者。
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所有被捕的豪强的每一条罪名,他都要想方设法的去弄明白、查清楚。
这使得,就连那些被抓的豪强们,在与胡建接触了几次后,也开始钦佩这个刑律官的为人。
但,作为县衙的主体,新丰县的行政系统的重建,就艰难无比了。
在张越上任的当天,整个县衙上下,就只有几个人在维系。
其他人不是被抓就是跑了。
更可怕的是,张越连个与自己对接的人也找不到。
新丰县过去的档案、官仓的文牍记录,以及其他关键数据,不是消失了,就是被金日磾带走了。
光是派出使者去长安,索回被拿走的那些文牍,张越就花了三天时间。
然后,就是重建县衙的官僚系统。
这就成为了一个难题。
因为大批的低级官吏在他上任前就跑掉了。
去找他们回来,倒不是不行。
但,这样做的话,张越心里面念头不通达。
将来还可能受制于人。
所以,思索了两日后,张越索性就让陈万年在新丰县县城,贴出告示,公开招募官吏。
于是,在张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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