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张越欣然领命。
然后,他就拿着这袋面粉,在这甘泉殿之中,找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张越就带着人,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煎饼和几张烤好的锅盔,献到天子面前。
望着被端上来的这些面点。
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嘴中……
饺子皮薄薄的,但……那味道……清爽无比,更夸张的是,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麦香。
让他几乎有种置身于麦田之中,耳畔有着蛙鸣与蝉叫的感觉。
而中间包裹着的肉酱,更是松软可口。
这简直就是仙家的食物!
第两百零二节 帝王心术(1)()
天子微微睁开眼睛,然后,举起筷子,又夹了一个饺子。
咔嚓一声!
这滋味……这满嘴的麦香和满口的肉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程度的美味了。
随着年纪增大,味蕾在逐渐的老化,牙齿也松动了。
年轻的时候,最爱的牛肉都咬不动了。
更让他失落的是,他已经很久感受不到味道了。
汤官令的厨子们,换了好几拨,但没有人能做出让他食指大动的佳肴。
尝不到美味,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但……
在现在,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尝到了……
这鲜香的味道,这无与伦比的享受!
让他欲罢不能,根本就停不下来。
嗒嗒嗒……
一盘饺子瞬间吃光……
“没有了吗”天子举着筷子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眼前已经清洁光光的盘子,叹了口气。
这样的美味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
“陛下,再尝尝这煎饼……”张越适时的将一盘煎饼送到天子面前。
被煎得两面金黄的饼子上,摊了一个鸡蛋,其上裹了一点点的青菜,看上去卖相十足。
只是,已经尝过了饺子,牢牢记住了饺子的鲜美味道的天子,却有些不太情愿。
他勉勉强强拿起一块薄薄的煎饼,放到嘴里咬下一小口。
然后……
他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味道?
天子咀嚼着嘴里的煎饼,焦黄的面饼,入口之后,立刻爆开,满嘴都是清爽。
他甚至感觉,香气都沁入了心扉之中。
手里的煎饼,不过两三口,就吞下肚中。
到这一刻,天子终于确信无疑——这些食物,确实是‘高帝’所授的仙家之食。
不然,为何如此美味?为何如此欲罢不能?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美食了!
“麦子磨粉,竟能做如此美味!”天子感慨万千:“张侍中,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张越欠身拜道:“能令陛下赞誉,臣万死不辞!”
“进儿也来尝尝……”天子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食物,对刘进招招手,又吩咐左右:“给南信主留下一部分……”
“诺!”立刻有宦官上前,收起几张煎饼,拿走一块锅盔。
“国家府库之中,有着数百万石麦子储备……”天子放下手里的煎饼,感慨道:“若皆磨成麦粉……恐怕,可得数十万万……”
这是变废为宝啊!
更是高帝通过小留候送给自己的礼物!
想到这里,他当即道:“来人,制诏:朕素嘉唐虞而乐殷商,赖社稷之福,祖宗庇佑,今得侍中张子重所献麦粉,诚为社稷之喜,其赦天下赘婿、后父、逆旅、寄客之属,除其罪,皆为庶民,望其等躬耕田野,不负朕望!”
张越一听,立刻拜道:“陛下圣明,臣谨为天下贺!”
天下赘婿、后父、逆旅、寄客,如今恐怕少说也有百万之巨。
天子一诏赦之,等于解放了百万戴罪百姓。
使得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立足于社会,而不再需要躲躲藏藏,忍气吞声。
此事,功德无量!
天子低头看着张越,笑着问道:“卿献麦粉,作美食以飨朕,朕当赏之,卿想要什么?尽管与朕说!”
张越闻言立刻顿首拜道:“臣所做食物,能得陛下喜欢,赞赏,臣窃不胜欢喜至极,安敢再望陛下之赏……”
天子听着特别舒服。
他就喜欢这样的臣子。
虽然明知道,其实,这么说的大臣,多半是在放屁!
但他就爱这一套,就吃这一手。
于是摆摆手道:“卿一片赤诚,朕知矣,不过,祖宗制度,素来是有功必赏!朕可不想被人说:赏太轻罚太重……”
张越听了,一缩脖子,他当然知道,天子所指的是谁?
太宗名臣冯唐!
这货当年做大死,当着太宗的面,胡说什么‘今陛下赏太轻而罚太重,纵世有李牧而不能用之’。
他也就是遇上了太宗,换一个帝王,脑袋早搬家了。
而天子拿这个梗出来说事,意思自然也相当清晰——你不要朕的赏赐,那就是看不起朕。
谁敢看不起这位天子?
张越立刻就拜道:“若陛下真要赏臣,那臣便恳请陛下赦免一人……”
“谁?”天子奇怪了,这张子重貌似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被关在大牢里或者犯法被通缉啊?
“钦犯朱安世……”张越说完这句话,马上就跪下来,顿首道:“臣斗胆!”
天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良久,他悠悠然的道:“看不出来,这朱安世还真是神通广大,竟连侍中这里也能有关系……”
话语之中,杀机四溢。
在他眼里,此刻,朱安世已经是非死不可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游侠这么牛逼!?
岂能再留!
张越听着,连忙拜道:“启奏陛下,臣与朱安世并无交情……”
“臣也未受其任何好处或者贿赂……”
“臣只是不愿,见有豪杰误入歧途,而陛下不能用之,深感遗憾……”
“嗯?”天子望着张越,若非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神君指引的小留候,更是深得他欢心的宠臣,还是长孙的辅佐大臣,更在方才有献麦粉的功劳。
换了其他任何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将之拖出去斩了。
渣渣也敢配教朕做事?
哼!
但因为是张越,所以,他才能耐着性子。
“说说看,这个朱安世,怎么就是豪杰了?”天子嗤之以鼻:“游侠而已,乱法之人,朕恨不得杀光他们!”
其实,他对朱安世,最大的不满,只有一个原因——你这么牛逼,却不来给朕当狗?
你是觉得朕不如高帝,还是不如太宗啊?
要不然为什么,高帝在位,朱家就兴高采烈的跑去从龙,为高帝的走狗。
太宗登基,季布便立刻入朝,恭拜于朝。
哪怕先帝之时,也有游侠剧孟,毅然从军,辅佐条候平定叛乱。
怎么到了他这里,这些游侠,这些大名鼎鼎的巨头们,就一个两个的,都不来鸟他,都不来给他当狗?
简直岂有此理!
该杀该杀!
第两百零三章 帝王心术(2)()
“陛下,朱安世如今自然非豪杰……”张越低着头道:“然,其若改过自新,甘为陛下臣子,率民向善,佐民耕作,甚至率人往居延、张掖屯田呢?”
关中,朱安世是肯定不能待了。
因为他知道了太多别人的秘密,谁敢放心看着他在关中蹦跶?
所以,他只能离开关中。
那些人才会放心。
且,张越其实也挺需要他的。
需要朱安世带人去居延或者张掖,为他在当地,建立一个前进基地。
未来,迟则十年,短则三五年,张越是肯定要领兵出征的。
打仗这种事情,张越虽然现在还不太懂。
但有一点很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一个可靠的前进基地,大军的出征就没有保障。
李陵之败,就是血的教训!
天子却是沉吟起来,踌躇不已。
其实,朱安世死不死,他一点也不关心。
但问题是……这个游侠,已经被他列为钦犯了,若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更何况,丞相父子可是在他面前立了军令状的。
要拿朱安世来换公孙柔。
若是自己答应了小留候,赦免了朱安世,丞相那里怎么办?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只是……
小留候所言,好像也很不错啊!
朱安世是郭解之后,最强的游侠,据说他麾下小弟数千,死忠脑残无数。
甚至有人,为了保护他,甘愿赴死。
这样的一个游侠巨头,若是真的心甘情愿的匍匐在自己脚下,给自己当鹰犬。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而且……
居延等地,也确实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朱安世若挂一个屯田校尉的头衔前往居延等地屯田,那整个关中的游侠恐怕都会闻风而动。
会有很多刺头跟着他一起前往居延。
然后,世界清静了……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不决。
这答应了吧……
自己面子过不去。
不答应吧,好像又很吃亏的样子。
想了许久,天子忽然问道:“卿是如何与那朱安世有联系的?”
嗯,这个问题很关键。
他对于朱安世的杀意,多半也是来源于此。
这个游侠,区区庶民,居然如此神通广大。
小留候幸贵不过两个月,他就能搭上这条线了。
这也太恐怖了些!
也太该死了些……
“回禀陛下,臣有乡党曰李大郎者,也为游侠,是此人将朱安世带到臣面前的……”张越老老实实的讲当日他与朱安世等人会面的情况说了一番。
天子听着,眉毛稍稍松开了一些。
这才像话……
若,那朱安世果然神通广大到小留候幸贵不过两月,就已经能搭上这条线。
那么,这个人就一定留不得。
但现在,只是乡党搭线,且小留候看上去也是为了国家社稷考虑。
他才稍稍的有些宽心。
张越见到天子的神色有些缓和的模样,立刻拜道:“臣也是考虑到国朝有藤公荐季布故事,又见那朱安世确实有心悔改,才自作主张,答应了为其向陛下求情……”
“朱安世也向臣保证,今后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即是如此……”天子沉吟片刻,对张越问道:“卿可能担保彼从今往后,守法循规?”
张越一听,大喜,知道其实天子已经同意了。
马上就道:“臣愿担保,臣也已经与其说过了,其往日所犯的罪责太多,纵然陛下开恩,嘉以圣德,但国法的威严,不能不彰显,故,其必须率众前往居延屯田,以赎其罪!”
“果真?”
“果真!”
“那朕就看在卿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命,但,他必须先去廷尉卿官衙自首,然后主动招募民众,前往居延屯田,五年之内不许回长安!”天子做出了决断。
张越连忙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救下朱安世,让他去屯田,为今后做打算,其实都只是次要目的。
张越真正需要的,还是借着救下朱安世,从而在关中的游侠圈子里,树立地位。
从而为将来在新丰,清理游侠,打下基础。
新丰县未来,是不允许有游侠地痞的生存空间的。
…………………………
目送着张越和刘进,恭身退出这殿堂。
天子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丝笑容出来。
此刻,他的内心,相当的得意。
朱安世对他低头了,愿意给他当狗了。
这让他终于满足了。
先帝们,都曾经达成的成就,他也达成了。
这种感觉很好!
然后,他低头看着案几上摆着的煎饼和锅盔,舔了舔嘴唇,吩咐道:“命人去跟张侍中学一下,如何做这些点心……”
“朕往后,每餐都要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只吃一顿怎么行?
他要天天吃!
至于吃腻了怎么办?那就吃腻了再说。
“诺!”宦官们争先恐后的领命。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天子喜欢,并且特别爱吃这些张子重做出来的奇奇怪怪的点心。
只要学会了做这些点心,往后,岂非就可以简在帝心了?
“陛下……”一直矗立在天子御座之后的屏风内的金日磾却忽然出列,问道:“今日是否还要召见京兆尹?”
天子听着,摆摆手道:“今日就不见了,让京兆尹在这甘泉宫等几天吧!”
京兆尹于己衍,是太子刘据的心腹,同时也是谷梁学派的人。
这个官吏,与其他谷梁学派的学者,都不大一样。
至少,他做事还算认真、勤勉、努力。
只是,就是在这个京兆尹的治下,新丰变成了如此模样。
这于己衍,难辞其咎。
先晾他几天再说。
“驸马都尉……”
“臣在……”金日磾立刻上前,恭身顿首。
“太子这些天在郁夷救灾……也挺辛苦的……”天子轻声吩咐:“卿替朕跑一趟郁夷,给太子送点消暑的冰块过去……”
“诺!”金日磾领命道:“臣谨受命!”
而周围宦官,则都跟傻子般看着这个情况。
有多少年,天子没有派人去慰问过太子了?
好像自从李陵兵败浚稽山后,天子与太子之间就再没有什么温情了。
今天,陛下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猜测。
……………………………………
出了殿堂,张越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发现都已经湿透了。
“伴君如伴虎啊……”张越在心里叹了一声。
今天,他的运气不错。
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批准。
但他明白,他必须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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