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安慰道,“又不是你愿意的,阿嫣无需过责。”
张嫣心虚的很,说实在,还真是她自愿跳河的,不免在心中将蒂蜜罗娜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仰面拉着他地手道,“陛下,这次我是失足落河与人无涉,尹勤与白玉京并无罪过,你饶了他们吧?”
刘盈摇头不允。“护主不力,便是他们的错。虽罪不致死,但若不责罚如何服众?着有司黜罢一级,调出中宫叙用。阿嫣,此事所动干戈颇大,今后你却是再不得微服去太学了。”
张嫣黯然点头,“我知道了。”
“另外。”刘盈硬了硬心肠道,“从前你私出宫禁。太后一直知晓。只是念在你年幼寂寞,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日之事,太后很是恼火,虽面上替你维护,私下你却责你失仪。禁足未央宫半年,除非以皇后礼仪备,不得随意出宫。”
她噘了噘唇以示不满。却还是柔驯道,“诺。”
吕后素来娇宠张嫣这个外孙女兼儿媳妇,几乎到了有求必应地地步,这次责罚措辞却极严厉,刘盈本是担心张嫣受不来,不免奇道,“你不恼么?”
“嗯?”她笑盈盈的抬头,问道。“我为什么要恼?”
身为皇后,在享受着这个尊名带给她的光鲜和崇高的同时,亦要承担她的义务。这是她入宫时就知晓的事实。这一年来的悠闲自在,是他给她地体贴与恩宠,也是她向上天偷来地快乐时光。时间到了,将恩宠还回去。我们依旧应该感恩。而不是反加抱怨。
刘盈其实并不知道,她是向往宫墙外地自由与热闹,但是亦不讨厌待在未央宫中的时光。因为这座宫城中有他,所以,留在未央宫中,对她而言,其实并不算是苦事。
刘盈愣了愣,笑道,“阿嫣,你地确很懂事。”
但正因为她的懂事。美丽。以及一切的好,才愈发让他难过而不知所措。
她嫣然一笑。慵然而颊上若隐若现着浅浅的酒窝,“其实陛下,我特意请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她垂眸,淡淡道,“当日我在食肆遇到的那群人,”欲言又止,却终于下定决心,慢慢道,“是匈奴人。”
“嗯,朕知道了。”刘盈心不在焉应道,忽得一愣,“你说什么?”
“他们是匈奴人。”
刘盈面上露出奇异神情,“居然真地是匈奴人?”
“怎么?”这回轮到张嫣惊讶了,“有人猜到他们是匈奴人了么?”
“那倒没有。”刘盈摇摇头,在她床沿坐下,“只是这一次事情闹这么大,朕总要对外有个交待。”
他苦笑道,“朕不能说是皇后失踪,只好想了个法子,将事情推到宣平侯府去。有一伙匈奴人潜入长安,欲行刺朕与太后,但因未央长乐二宫守卫森严,不得而入,打听得鲁元长公主是朕亲姐,竟胆大包天的劫持了宣平侯府的少爷。
——消息传出,长安百姓虽将信将疑匈奴是否真敢潜入长安,但对匈奴都是又恨又惧。竟有不少人主动上报做徭役继续修筑西北角缺的那段长安城墙。”
“这——”张嫣瞠目结舌,“可是偃儿才八岁啊。”
“所以,”刘盈眨了眨眼睛,“我可没说是宣平侯府的哪位少爷啊。”
张嫣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侯府嫡子张偃虽然才八岁,但两位庶子,张侈和张寿,可都是和她同岁。
“只是,”刘盈的眸中不免见了一点阴郁,“朕没有料到,匈奴人居然真的胆大到敢闯长安。不过也无事——”
“怎么无事?”张嫣截着他的话头叹道,“你可知道,这趟来长安地匈奴人,是谁?”
刘盈面上的申请渐渐凝肃起来,“是谁?”
“冒顿,
和他一年前新娶的嫡氏阏氏。”
刘盈蓦然站起来。
他紧握着双手,亦不能遏制自己听到那个名字时候的激愤,于是干脆在殿中来回走动,扬声道,“昔冒顿四十万军队困先帝于平城,朕登基之后嫚亵书信辱母后。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只带从人潜入长安城。如果,如果朕当日能派遣一支军队将他生擒。则可破匈奴半矣。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阿嫣昨日高热口难言,不能及时禀陛下实情,是阿嫣不好。”张嫣柔声道。
他怔了怔,松开手,看着她的目光柔和道,“阿嫣已担惊受怕良多,此事如何能怪到你头上。朕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此时他大概已经走远了。朕就是派人马去追,也追不到了。”
“陛下,”张嫣问道,“匈奴人近日可有犯我大汉边境?”
刘盈不以为然道,“边境要真有长长一段时间完全安宁,朕倒反要惊奇了。”
张嫣蹙眉又问,“臣妾冒昧问一句,他们是否进犯地是九原郡?”
刘盈怔了怔,回身吩咐道,“将天禄阁近半年匈奴犯边的战报都取来。”
匈奴犯边,的确是时常有的事情。但实际上,同属犯边,规模亦有不同。有不过小股队伍集结,劫掠了百姓牲财便走的。亦有千名控弦之士攻城。若汉郡守勇武精干,亦可将之击退。但若是匈奴人打败汉军入城,则必然屠戮殆尽方退回。
据记,从惠帝四年春到如今,匈奴共计犯边十三次,其中零星十次,四次在九原。而两次大规模攻城,其中一次,亦便是九原郡。
“怎么?”刘盈不解道,“九原不过是一个穷郡,莫非匈奴还在窥伺着么?”
“有。”张嫣颔首,“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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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码完加更。泪奔。
理论上,这一章完后,第二卷还剩一到两章便完了。
呜呜,想想两个人的感情会有一个近似明朗的爆发,俺就握拳激动鸟。
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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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咱们都加油。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一三六:觉醒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一三六:觉醒
刘盈浑身微震。
汉匈对战,匈奴人天生剽悍而善骑,而汉人,因为拥有大量铁矿和先进的冶炼之术,而能制造出更加精良的武器,可以说各擅胜场。譬如从前秦人的强弩,便是匈奴骑军的克星。当年蒙恬将军率三十万秦军征战河南地,大败匈奴军。
秦朝覆亡之后,西楚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在中原争夺霸权无暇北顾之际,匈奴重新侵占了水土丰美的河南地。
如果,如果匈奴此后亦拥有铁矿而甚至锻造精良刀剑,那么汉匈站在战场上,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当日我曾机缘听匈奴人言,在九原汉匈交界之处,有一座白云鄂博铁矿。”张嫣侃侃道,“冒顿若想安心采矿,便自然要攻打九原郡。”
刘盈愈听愈惊,不由竟出了一身冷汗,侥幸道,“尚好此次九原郡守江徽英勇,最终守住了城池。”
“是啊。”张嫣喟叹一声,“但冒顿若再三进攻呢?陛下终究要有对策应对。”
“阿嫣不必忧怀。”刘盈笑道,“匈奴骑军虽勇猛,我大汉亦非弱旅。当年楚汉争霸,猛将良多,并未老去。朕会择一出守九原牧,并增军九原。”
“陛下所虑周详,”张嫣仰面笑道,“陛下,阿嫣以为,对匈奴不仅要守的严密,亦要蓄势备攻。对抗匈奴咱们最缺的是马,不妨在国中适合畜牧之处设牧场。豢养马匹。待他年若真征战于匈奴,我大汉也不会在马之上拖了后腿。”
刘盈瞧着她地娇颜,叹气道,“阿嫣,你虽然聪敏,却不懂朕的难处。朕何尝不早有意行马政?只是,新农法虽行之。到底时日尚短,百姓方温饱。赋税征收尚难,朕有何忍以马与人争食?而内史所掌钱财亦有限,”苦笑摊手道,“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穷字。”
“陛下,”张嫣心中激动不已。靠在他身上,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百姓刚刚温饱,过两年,便有盈余。牧场如今无足够银钱操办,咱们可以只办一处,再过些年,你回头看,一切都会好的。”
有汉之年,休养生息七十载。终于迎来他的巅峰时期。虽然在她的影响下,日后的帝位传承可能会发生变化,但大体地发展方向却是不会变的。她一直知道这点,并不想承担促进带来地风险,无论是对这个国家,还是对自己。只是依着历史原本进展的历程。稍稍的做了一点催化。
但是,当匈奴有了蒂蜜罗娜这个变数,一切便不同于她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她隐隐感觉到,这个时空的命运已经脱了轨,在阿蒂和自己的影响下,向着两个分开的方向奔驰而去。
它究竟会停在什么样地格局,纵然是自己和阿蒂,如今亦不能确定。
可是,我不会让你,输在我身上。
大汉和匈奴从来就是彼此敌对的国家。矛盾不可调节化解。如果没有自己和阿蒂。那么,在此消彼长的过程中。终究是汉族的后劲更加中正绵长,取得胜利。她不必担心。她所无法容忍的是,大汉有可能会输在自己身上。
她温柔的望了一眼刘盈。
我会帮着你,一步步的实现你的梦想,打造一个四海升平地大汉天下。
五年初,鲁元长公主入未央宫,探望被吕后禁足的女儿。
“这次吃到苦头了吧?”椒房殿中,她执着张嫣的的手,一路走进内殿,眼圈微微有一点红,“我和你父对你自幼娇宠,从来没有半句重责。却也养成了你这种不把人言当事的观感。你是谁?堂堂中宫皇后,日日在市井之中与常人来往,算是什么事?”
“阿母,”张嫣讨饶道,“我知错了。你就不必再训了吧。”
鲁元叹了口气,与张嫣一同坐下,悄声问道,“阿嫣,你跟母亲说实话,到如今你与陛下已经成婚满一年了。你们之间,”她迟疑问道,“到底怎么样?”
如果说初入宫的时候,张嫣还脸皮薄经不住者这样地露骨,这一年以来,被吕后三天两头问询,倒也练的皮厚无比,于是眼观鼻鼻观心道,“陛下他待我很好。”标准答语。
“怎么个好法。”鲁元却很固执,不肯如吕后一般轻轻放过,追问道,“他几日来一次椒房殿?”
张嫣勉强笑一笑,道,“五六日一次吧。”
“嗯。”鲁元略略满意的颔首,又问,“那陛下留宿椒房之时,你们可曾同床?”
张嫣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她自然可以说是以安母亲的心。但是,面对自幼真心疼爱自己的鲁元,竟是实在说不出口来。
鲁元于是便懂了她的意思。
她的目光难过,望着尚在稚龄的女儿,叹道,“阿嫣,你实是命苦。”
身为女子,容颜如花又如何?富贵门庭又如何?终不如,能有一知心人,共效于鸳鸯。
宣平侯世子张偃偷偷溜进殿中,躲在桐柱之后,听到了母亲所说的命苦,心中大急,不懂其中深意,连忙出来问道,“你住在未央宫里,不开心么?”
“偃儿。”张嫣怔了怔,起身拉过他问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玩么?怎么偷偷进来了?”又瞪了一眼连忙赶进来的荼蘼。
“阿姐不要怪她。”张偃摇摇头道,“是我适才不小心将蜜浆洒在身上,才让她们去为我取衣裳。阿姐,”八岁地张偃摇着姐姐地衣摆。固执的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皇帝舅舅惹你不开心么?”
张嫣笑道,“你先去换了衣裳,阿姐再跟你说话。”
被儿子这样一闹,鲁元也不好再多说,只好作罢。
这时。长乐宫中吕太后遣人送给张皇后果品,来人入殿揖拜道。“见过皇后娘娘,鲁元长公主。”却是吕伊。
鲁元待张嫣叫了她起,方笑吟吟道,“好久未见五娘。五娘近来还好吧?”
“多谢长公主关心。”吕伊嫣然笑道,“承蒙太后娘娘与陛下恩典,年前擢拔夫婿韩幄,亦封了关内侯。近来又诊出伊已有身孕。如今不过在长乐宫陪着太后娘娘说话解闷罢了。”
“哦?”张嫣不免愕然,问道,“韩夫人有孕了么?”
“嗯。”吕伊点了点头。
她地目光便不免在吕伊纤平的腹部顿了一顿。吕伊不过比她大两岁,开了年才叫十六,小小年纪便做母亲,其实对母子双方都有不利,于是笑道,“既如此。便不好叫你操劳了。不妨坐下说话。”
“不过替太后娘娘送一点果品,有何操劳的?”吕伊甜甜笑道,“长公主难得进宫与皇后娘娘母女团聚,伊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待吕伊离开之后,鲁元方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
“阿母。”张嫣岂非不知道她的心事,然而不好多说,只得岔了开去,取了一个果子递给母亲,盈盈笑道,“这是太后送过来的南越果子,冬日难得尝鲜,你不妨尝尝?”
鲁元强笑接过,道,“阿嫣。后宫之中。最重要地还是有子嗣傍身,先帝当初宠爱戚夫人。母后因为有陛下,才有底气与戚夫人一战。你——”她欲言又止,
你打算如何?
张嫣笑了一笑,啃了一口果子,“阿母。这才一年呢。”
“你真的真地不必为我担心。我从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纵然是绝地,我也有本事为它生出一条路来。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我过的很好。”
天色将晚,她送母亲出宫,站在椒房殿的门口,看着载着母亲和弟弟的宫车沿着陈道,碌碌向东阙门而去。
为了怕鲁元担怀,适才,她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母亲。
从上次相见之后,除了五年岁首大朝之上遥遥望得一眼,大半月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刘盈。
这一次,她家舅舅又在犯什么别扭?
她思来想去,不觉的当日病重说话有事,那么,问题还是处在她那次落水之上?
“木樨,”她招来侍女,再一次问道,“当**去宣室殿,陛下可有何异常?”
“没有啊。”木樨低眉答道。
“那,”她又问道,“陛下是立刻答应了你的禀问么?”
木樨怔了一怔。
她回忆起当日情景。
宣室殿总是有一种淡淡地松香气息,沉静而又安详。每一次她在其中总有一种敬畏的感觉。那一日,她言简意赅的转述了皇后娘娘的话语,却没有听到陛下的声息,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
却看到刘盈微微蹙起的眉头。
“知道了。”他淡淡道,“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朕等会儿便过去。”
“陛下他,”木樨迟疑道,“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嗯。皇后,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言不当言。”
“怎么?”张嫣抿唇微笑,不经意的问道。
“当日我在宣室殿,曾遇陛下身边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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