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打开一看,里面竟夹了一张黄色符箓,脸色顿然变得阴郁。
胡管家:“三爷”
“府上还有谁在?”
“赵凯洪达吴巍,郭夫人与小公子都在,其余人午膳后都外出了。”胡管家细声的说道。
“知道了。让赵凯吴巍过来,我有事吩咐。”秦风便走进饭厅。
正在用膳的秦风只说了一句:“夜间加暗哨。”便遣走了吴巍。
赵凯看了一眼请帖急问:“这是?”
“章恕全来了。”
“他亲自来?还敢踏入南京?!”
“有什么是他不敢的?你我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他。”
“我陪你去!”
“不必,有文昊在!你忙自个的事。”秦风接过帖子随手一丢。
上官倩为他打上一碗浓汤,问道:“有烦心事?”
“无关紧要!先凉在一旁,一个令世人憎厌的神棍子。过会让小孙送咱们去钟鸣山赏桂花,只是晚上就不陪你了。”
“哼!招之则来呼之则去,亏你有赏花的雅兴,本姑娘姑且陪你一回才是。今夜有排档,倩儿要出戏,也用不着你伺候!”
“好!看你这张小嘴能狂多久,下次秦风定会让你下不了榻!”
晃悠大半日,在仙鸯阁厨堂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茶点,婉拒了陆老板的殷勤留宿,这才慢悠悠的打马前往城东方向。
直到黄昏时刻,秦风在玄津桥河畔驻足。
向东南方向看去,巍峨的皇城隐隐出现在视线内,那里是皇宫与百官衙署的所在地,历经风雨的昔日都城,已然显出破败的迹象。
几刻钟后,一艘五丈多长的游船缓缓靠近,在桥岸石栏的边上临时停泊。这是一艘两层的百叶窗小画舫,阁台四处悬挂着小灯笼,装饰古朴典雅。
船头站着一名青衫士子,施礼说道:“吾师等候多时!请三爷移步上舫,入阁内一聚!”
文昊守卫在舱门外,秦风一进门便听见沧桑沙哑的声音说道:“逸仙姗姗来迟,置故人于不顾这是何由?难不成,是故意让老夫难堪?”
“嘿,百事缠身有口难言,总归是秦风有失礼仪,请明珍先生莫怪!”
“哦?莫不是沉醉温柔乡而不知醒悟?如此作伐岂是正道?可你为人,绝非轻佻淫乐之徒,逸仙啊!老夫,越发是看不懂你了!”
秦风不请自坐,细细的盯着这位年长者,那感觉既像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我该称呼你是章右秉使,亦或章执事?”
年长者两鬓有些稀白,可眼神煞气很重,目光如斧,每道眼锋都极为逼人。为秦风斟上一杯热茶,回道:“有何区别?不过一个虚号,明珍先生听着就很好。”
“虽说官府昏聩,但贤臣明士在金陵仍有不少,先生就不担心行迹会被察觉?您老当年可是干了不少大事,虽说不能名动天下,可震惊朝廷已不事小。在官府的案录册里,通缉的名号排位不低哦。”
“哦?逸仙对老夫的人头有兴趣?还是说,你欲想以此换取士大夫们的信任,借以踏上仕途的康庄大道?”年长者眼皮半压,冰冷锐利的盯着秦风。
“哈!先生说笑!秦风视先生如父如兄,对某下乃有再造之恩,怎会有此恶毒之心?您此话未免过于诛心,欲想入仕数年前某下有的是机会,某下只有担忧之心。”秦风轻轻伸手,拍拍对方枯瘦蜡黄的手背。
“既来之则安之,老夫没有万全之备岂会来这?且不管那些人,只说你逸仙呀!自从你成为三爷之后,咱们之间变得生分许多!这五年下来形同陌人越是令人心寒,老夫每每忆起过往与如今,忏想无数次都想不出个究竟!是老夫做错了什么?由甘陕至川地至湖广,我你二人如父子如兄弟般同心同德,患难与共。可你变了,一个三爷的称号竟让你抛弃了昔日的同袍和信仰!由湖广入粤闽,再转至江浙,你捣腾的风山水起嘛!连那个傀皇帝咳咳!老夫又该如何称呼您秦宗主?秦大老板?”年长者说罢,食指颤颠着指向秦风,连沙哑的喉音都显得发抖。
“明珍先生,这是在问责某下?说句心里话,过去的活法某下厌恶之极,今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按我自己的活法过自己的人生。你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以前可以,现在以后都可以,只是某下的位置稍微改了一下。除非,执事阁下不欲与秦风同坐同起?”
年长者收敛锋芒外露的神态,一改尖锐的语气,缓和说道:“世道变了,人心自然多变。也罢,老夫也看透。秦宗主说的对,你我仍是盟友,再说过去也是无谓之谈。宗主好手段,老夫这些年算是看漏了人老了,总归有些犯糊涂,家常叨唠过了头!秦宗主抱歉。”
秦风虚托对方的手腕,和颜笑道:“某下是一个在江湖里讨生计的生意人,难免沾上了一些世俗之气,明珍先生是一代贤能道者,莫要和某下生出纠葛!人生在世,大业未竟,当以事业为重,何必纠缠过去莫再提,岂不是皆大欢喜。”
“呵呵,甚是,甚是!”
“先生此番亲自到此,绝非只为那区区香钱吧?”秦风用扳指磨砂着茶杯问道。
“老夫岂是庸俗之人!一来无非想与逸仙叙旧,一年不见如隔十年。二来嘛,定是有事与你商议,或是说有求于你。”
“嘿!但说无妨,某下能办的绝不会推搪!”
“以逸仙如今的江湖势力,办这几件事只是薄棉之力罢了!一则是红莲社的事,二则想借助贵商行陆运与江运之便,还有蜀中、云贵、西宁几条商道。三则是粤潮的海道,船行之便。”
秦风一听,正色的回道:“明珍先生,这是要吃某下的车啊!先不说那马应龙,也不论那几条商道,单单是这海运您这是要某下犯禁!”
茶水已凉,秦风随手洒进火炉,溅起一缕火星灰烟,接着说道:“你当大明律是看着玩的吗?!”
第十一章:满月宴()
不知不觉,游船顺着河道驶达武定桥。岸上不远处,那座灯火璀璨的金雕牌坊之上的几个大字闪烁着五彩色光,仙鸯阁的招牌很是显眼。而那几栋豪派奢华的群楼,更是相得益彰,尽显富贵。
即使站在河畔边上,距离数里,仍能隐约听见人潮声喧、扬欢之乐奢靡至极。
秦风看着渐渐远去的那艘游船,双眼焦点落在船头躬身作揖的青衫士子身上。伸个懒腰,便跨上文昊牵来的坐骑上,指着河上那抹光影说道:“此子心府颇深,性情圆滑乖戾,观颜察色之术甚得章恕全真传。邱子荣这名字须记住,定当”
侧立马下的文昊抱着佩剑,一脸木然的看着他。
“咳!与你说这些有何干系!我这是老毛病犯了。罢了,起回吧。”秦风百般无聊的摆摆手说道。
“有所顾虑,一剑了结他便是!”文昊伸出剑鞘,指着秦风手指的方向。
“别人还没冒犯我呢!”
“那你说个甚?”
“,你这人动不动就一剑割喉、一刀毙命什么的,能不这暴力么?别忘了,咱们要从良为先,以善立身。”
“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黑白通吃。不是你定的保命之道么?!”文昊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吧!先不理睬那子,回泞园。章恕全这老匹夫,看来安插了不少眼线。连本宗主闺房寻欢之事,也竟敢窥窃”秦风抽了一鞭坐骑,嘶喝一声纵马奔跃而去。
转身之际,文昊却朝着河道上的那抹光点,注视凝望。
九月初八,仙鸯阁的开业满月宴会,如期开演。
月有满月,人有满月,而酒楼满月也能拿来当噱头的也只有仙鸯阁了。反正啊,这家大酒楼总会隔三岔五的折腾出无数的名头,那新鲜玩意总是层出不穷。贵客们爱吃这套,自然财路亨通,财源滚滚。
当晚彩头,是由宫千雁与左子林夺得,一个是花旦,一个是小生,都是仙鸯阁的招牌人物。一个出自北派大师的得意门生,女主戏曲的大家。左子林无师无门,却一夜爆红主流了当下男主戏曲,风格融合了南北派,路数奇特唱演俱优,深得金陵豪门女眷们的青睐。
两人独演本已倾倒众人,搭档合演更是绝配震撼全场,加演也是自然的事。只闻见“仙字一号”剧院大楼里不时传出的人声鼎沸,掌声如雷,观众都挤满了外廊阶级,满院子都是人。
“仙字二号”大楼同样也是人潮涌涌,场地也都爆满,亏得官府衙役和捕快在维持治安,就酒楼里的那二十几个护院,还照看不过来。那里有戏法师立一凡的变脸戏法和幻术,几乎场场都不一样,花样多变神乎其技,已被金陵城百姓传为仙人,也有人说他是妖人会妖术。
杂艺师柯帆,凭借这高难度杂技和绝美的形体表演,收囊许多年轻的男女性支持者。特别是高空绳索飞跃八环、倒立下金砖、美体舞,视觉上和精神上的震撼刺激,真真是勾走了众人的魂。
这里的每一个表演者,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不平凡的戏子。
花旦、小生几乎出齐,这是很少见的演出,在演者的立场来看,手上握有的底牌越多越能持久存活,毕竟这时代的戏子并没有太多的表演手段。一旦陷入重覆枯燥的圈子里,就很难再有新的突破和创新。
陆仁贾视他们如宝贝,镇楼之宝。自然也是省着点用,可今晚是大喜的好日子。曹海、王珪尧以及南京户部、工部、礼部、兵马司、锦衣卫、教坊司几十个地方大小官员都出席了,这一次的满月席可比开业礼席更是盛大。
仙鸯阁一个月上缴给教坊司的金花银就达八千两白银,相抵整个应天府一月赋税中实银的收入,抵得上一个上府一个月的折后税银。
万香楼的大堂圆台之上,舞乐师上官倩正率领一众女乐演绎名舞——惊鸿舞。
台下的贵人们,看的如痴如醉,连声喝彩。
曹海目不转睛的盯着上官倩,跟着乐声的节奏拍打着桌面,一副陶醉忘我的模样。赵文华、罗龙文之辈早就怀抱女倌在卿卿我我,不时冒出几句点评,都是些事后打赏的话语。倒是王珪尧与几名部司的侍郎、指挥使、千户等人表现的较为守礼,身边虽然也有女倌伺候着,却不像其他官员尽显狼之本色。
仙鸯阁不是青楼,虽然也有女倌,也不全然只是卖艺不卖身。可毕竟有别于其他场所,是特殊而唯一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也都遵守这里的不成文规矩,不管你的官儿有多大。只要是这里的乐姬不愿意,可勉强不得!一切在于一个心甘情愿,你情我愿。
这种高尚的讲究得到大部分士大夫和士子们的支持,规矩立下自然破坏不得,不然将会受到大家的唾弃。
陆仁贾也很放心,因为他没有同行该有的烦恼。这都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摇钱树!若是出现被权贵欺凌逼迫的事,他们不用活了,他也不用活了。
最大的麻烦不存在了,自然这生意就做的得心应手,高枕无忧。只要把这些贵人们,一一服侍好就足够了。从他们身上赚银子,那是不可能的往往都是倒贴。但利用他们的影响力,从其他豪客身上扒下钱袋子,那是分分钟的事,那才是财路的来源。
十二女倌的存在,一部分也是为了替四大花旦挡掉麻烦而设的。
这些女倌们才色兼备,虽然不及花旦们才气盛、乐艺精通。可论相貌论身材,个别的还有过之而不及,才艺也有姿色也有,而且还懂得令男人开心。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男人们身心都能愉快起来。
奉銮吕泫此刻就很愉快,高举着酒杯说道:“开头一曲江南扇舞唯美柔情,接着的蝶之恋一舞深情美哉令人百般回味,如今唐梅妃的一曲惊鸿舞,竟也改编的传神优美之极,比原曲舞蹈更是撼人心神呀!好曲!好舞呀!”
千户狄晖认可道:“的确出彩!每每来看,都与众不同,四大花旦各具特色,才艺绝顶江南。狄某虽为一介武夫,却自认在指挥使大人的陶冶下,也略懂乐曲舞蹈。纵观江南,如此天籁曲风真真难得一见!”
“哈哈狄大人此言不差!某下也是惊叹不止,这仙鸯阁实在是太神奇,着实是让某下开了眼界啊!秦先生您说说看,那陆老板到底还存了多少私货?”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安德乐,瞧着身旁的秦风,笑吟吟的问道。
秦风晒然一笑:“这乃是生意经,秦某怎可轻易道明?您若是有心,接着看接着来便是!若是害陆老板没了生意还是事小,要是连保持一贯的新鲜奇异都暴露了,那可真好比脱光了陆老板的裤子,只能晒着光腚子招揽生意喽!说不得,说不得!”
“哈哈秦先生风趣!风趣啊!”满堂大笑之下,陆仁贾也只得哈腰陪笑,神情滑稽的捣鼓着脑袋:“说不得,说不得!”
“嘭!”
突然大门被撞开,一名官士顾不得守门亲兵的阻拦,跌跌撞撞的趴在王珪尧脚下大喊:“王大人,大事不好!倭寇来犯了!!”
正接过女倌伺候过来的酒杯,王珪尧手一颤颠摔在桌子上,猛然起身声音颤抖着,膛目结舌道:“倭倭寇?!”
第十二章:倭乱之祸()
本是一个逍遥风流之夜,众人却是败兴而归。
王珪尧气急败坏的抽了那报信官士几个耳光,安德乐更是补上一脚踹飞了官士。手里捏着军报,看着满堂翘首观望的同僚们,心急如焚。
此时只有外围的部分官员看见异常,大概猜到情势不妥的官员都离席,涌向王珪尧。只有围着圆台中间的那些人,还在谈笑风生的纵情享乐,曹海依旧捻着胡子,举杯与台上的上官倩隔空敬酒。
安德乐看过那军报,神情恍惚的拦住涌来的官员,问道:“王大人,这这如何是好?!”
“快、快禀报曹大人!倭寇来犯!尔等不得声张过甚,莫要惊动城中百姓,一切回衙署再议。你们都各自回府准备,时刻等候召议!”
王珪尧做出决断后,有主张或是明了的官员都自行离去,剩下的一些慌慌张张在大堂里议论纷纷,竟不知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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