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把所有外国人都圈出来了,并且把他们抄写在另一张纸上,按照国家分好。我看了看果然还是未国的最多,问了他却都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物,不过一个酉国的叶阕城,我却听过。
“叶阕城是不是就是那个‘锦鸡’?”
“是,他是酉国有名的剑客,本来也是世家子弟,酉国战乱,他全家被杀,他就来了辰国,因为他走到哪儿都带着一只锦鸡,而且戴着面具,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都叫他锦鸡。”长孙嘉树道,“他的剑确实有名,我父亲和他相识一场,也就把他邀请来了。”
我想起倪酴醚也是酉国人,不过也在萨库勒里干活,只因着他是被安排潜伏在朝廷里的,所以外人不知,这叶阕城,会不会也是萨库勒的人呢?
我把这名单说好,就辞了长孙嘉树,去了水牢。
我许久不来水牢了,饶是现在是五月天,我也被水牢的阴寒冻得发抖,走到倪酴醚的牢房前,却不见他的踪影。
倪酴醚对面关着一号和二号,我听说二号已经疯了,叫嚷不停,于是李大人就叫人用铁打了个铁嘴给他装上,吃饭的时候再给他摘下来。
一号缩在牢房里,见我来了,阴****:“见了鬼了,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往水牢里来。”
“相爷,我觉得这些人脑子都不正常,咱们还是别和他说话了。”秋茗咽了口唾沫,道。
“不打紧。”我走近一号的水牢,“关在你对面的人呢?”
“我怎么知道,他想来便来,想去便去,哪像我们,我可怜的二弟,呜呜呜”
我眼瞧着当年不可一世的暗卫,如今都落了这个下场,心里不由得唏嘘。想来倪酴醚又跑出去偷烧鸡好酒了,却不知道他已经出去多久了。
“他出去多久了?”
“他想出去多久,就出去多久,他喝酒,我喝牢里滴下来的污水,他吃肉,我吃牢里的死老鼠”一号喃喃道,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八和老十这两个叛徒,哼,现在想收手了,晚了,哼”
我仔细听着,听他说到八号和十号,心下吃惊,打算回去找杜暮祯说说。
“相爷,咱们走吧,怪冷的。”秋茗又叫道。
我想倪酴醚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打算走,没曾想还没走出水牢口,倪酴醚就一身血污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怎么回事?”我吃惊道,“哪儿伤了?”
“相爷放心,不是我的血。”倪酴醚纵身一跃,突然在我眼前消失,又出现在他的牢房里,跳到水里去洗了洗才探出头来,“相爷找我何事?”
“我的事不要紧,你怎么回事?”
“教主叫我去处理两个人。”他爬上石台,举起酒壶仰头就喝,咕噜咕噜喝了半壶,抹了抹嘴道,“这两个人说来你八成认识,是八号和十号。”
“什么?”这下把我弄糊涂了,“八号和十号怎么了?”
“教主只和我说,叫我去戊城外处理两个人的尸体,我就去了。他们关进来的时候我见过他们的样子,不会错的。”倪酴醚道,“心脏被挖出来了,不过是死了之后挖的,是被人正面用剑刺破了肺。”
倪酴醚说得漫不经心,却吓出了我一声冷汗:“八号和十号不是在牢里好好地关着么?怎么会死在外面?”
“这就不是我能告诉相爷的了,告诉相爷八号和十号已死,已经是我念着和相爷的情分说的了。”倪酴醚看见秋茗手上提着烧酒,飞身过来,“再给我来点儿酒,身上冷得慌。”
我忙叫秋茗把酒给他,他又喝了半坛,问道:“相爷找我何事?”
“叶阕城这个人你认识么?”我开门见山问。
“锦鸡啊,认识,我们俩还一起喝过酒。”倪酴醚咂巴咂巴嘴,“那是好几年前了,在虞舜。”
“叶阕城是不是萨库勒的人?”
倪酴醚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笑道:“难道在辰国的酉国人,都得是萨库勒的不成?”
“像你们这种身上有功夫的,多半会被萨库勒招去。”我道。
“叶阕城似乎是萨库勒的,不过他和我任务不同,所待的地方也不同,所以他的动向我并不知晓,相爷也不必再来问我了。”倪酴醚躺在石床上,“我今儿很累了,相爷请先回吧。”
从水牢里出来,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八号和十号怎么逃出水牢的?被谁杀死的?为何倪酴醚会去处理他们的尸体?叶阕城既然是萨库勒的人,这次邢沅陵的事儿会不会和他有关?若是有关,他为何要对邢沅陵下手呢?邢沅陵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第二十五章·啼笑因缘(下)()
三。
我一路想着事情回到了相府,也没心思去和应酬别人,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就开始对着名单冥思苦想,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结果,晚上从书房里出来,夫人道姚冬苑已经被叫到刑部去问话了。
吃过晚饭,我在院子里的观音柳下的石桌子上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下一边想事情,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相爷一个人下棋好不无聊,不如我来陪相爷下一局。”
这声音我从未听过,夜里我瞧不见,只觉得有个人走到我面前坐下,借着石桌上的灯,我看到了一张我从未见过的面容。
“阁下夜闯相府,不怕我抓你起来?”
“相爷若知道我是谁,便不会抓我了。”那人笑道。
“那你是谁?”
“我姓杨,我叫杨禹贤。”
“哦。”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
“我就是萨库勒的教主。”杨禹贤微笑道。
我突然警觉起来,瞪着他,他却开始收棋子:“相爷不必惊慌,我并没有武功在身上,刚刚来相府也是倪酴醚送我来的,他却已经走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打量着他,看起来比我大几岁,也很年轻,泰然自若,有种令人讨厌的从容淡定。
“我来和相爷下棋,顺便和相爷说件有趣的事儿。”收好了棋子,他道,“黑子先行。”
我落子,道:“说吧。”
他也落一子,道:“八号和十号被人杀了,这事儿倪酴醚大概已经和你说过了。”
我心一惊,不动声色地落子,道:“是。”
“他们是被谁杀的,倪酴醚是不是没有说?”
“他不愿意说的,我不会问。”
“相爷这性格倒是很招人喜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八号和十号是被十三号杀掉的。”
“十三号为何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俩后悔了,想收手了。相爷或许不知道,八号和十号是恋人关系,二人早就厌烦了暗卫的打打杀杀,本想隐居去过好日子去的,没想到被抓到了水牢里。”
“但是他们逃出来了,不是吗?”
“相爷觉得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干的?”
杨禹贤大笑:“你很聪明,不错,是我叫人把他们俩救出来的。我得了消息,十三号已经回了戊城,便把他们俩救了出来。”
“但是他们俩后来的行踪,也是你告诉十三号的,是不是?”
“你说的不错,正是对了我的心意,看来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可惜我不是你,我也不想成为你。”我落子,“打吃。”
“你不想成为我,我却想成为你。”
“你为什么要救出八号和十号,又让十三号杀了他们?”
“这很有趣不是吗?”
“确实有趣。”我冷笑,“自己人杀了自己人,有趣。”
他拍桌大笑:“是吧,我也说有趣,可是他们就是不懂,没想到你懂我。”
“其实倪酴醚告诉我一些事,你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也很有趣。”杨禹贤笑道,“我管不了倪酴醚,他不是真正的萨库勒的人,只是我有恩于他,他报我的恩,他告不告诉你,我不能强求。”
“你倒是想得开。”我哼了一声。
“我想得开,我当然想得开,所以我也睡得好。”
这晚我们下了一晚上的棋,直到秋茗来院里找我,他又突然消失在我眼前。姚冬苑很晚才从刑部回来,这会儿吃了夜宵,来院子里消食,见我坐在院子里,眼前是未完的棋局,问:“怎么了,傻坐在这里?”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邢沅陵的案子多半是萨库勒干的。”
“萨库勒?为何?”
“应仲卿回国后,杨禹贤就应该跟着他回国了,这会儿又出现在辰国,必然是在辰国要有什么大动作,他搞出八号和十号的事情来,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叫我不要去想邢沅陵的事儿,不过他就错在今晚来找我下棋,欲盖弥彰,反而叫我想通了。”我说了一大堆,姚冬苑疑惑地看着我:“彧蓝,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魔障了?”
我站起身:“去客栈找长孙嘉树,我想通了!”
我连夜去找了长孙嘉树,长孙嘉树叫我闹醒,还是睡眼惺忪:“相爷这么晚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寿宴那天,邢沅陵那桌,和他周围几桌人,是怎么坐的吗?”
长孙嘉树挠挠头:“我想想,我想想。”说着就开始咬着笔头在纸上画起来,我足让他画了十几桌,突然就瞧出些门道来。
“邢沅陵和葛天欹是背对背坐的?”
“是,邢驸马和葛大人中间刚好有个过道,怎么了?”
我想起上次何允晟来我家,和我说起邢沅陵长得像葛天欹的事儿,再看叶阕城的位子,刚好在这两桌中间线上。加上叶阕城是萨库勒的人,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其实叶阕城想带走的人是葛天欹,压根儿就不是邢沅陵!只是当时人多,两个人长得也像,叶阕城也没见过葛天欹,照着画像,兴许抓错了,抓走了邢沅陵,而葛天欹反而没事!
说得通,说得通!
我浑身像通了电似的,一个激灵蹦起来,就出门骑马直奔宫里去,长孙嘉树在后面叫了我两声,我也没去搭理他。
此时已过了四更天,我听见打更的敲了五声,算来竟快天亮了,我一晚上没睡,却精神得很,我一路骑马到了宫门口,侍卫叫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夜闯央日宫的。我亮出了牌子他才让我进去,我下了马,走进去时,那侍卫说了一句:“相爷,这都快天亮啦,身子要紧啊。”
不知为何我心上一动,竟有些感动。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至亲之人的关心不太放在心上,一个陌生人的关心总是能牵动情绪。我提着那侍卫给我的小灯直奔紫金阁,本来还担心国师已经睡下了,不想紫金阁里竟然还有光亮,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里面国师的声音传来:“彧蓝是吗?进来吧。”
国师这等神通广大不用看人也知道谁来了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许多次,见怪不怪,于是就走了进去。国师果然没睡,坐在书桌前看书,以手支颐,他面容又年轻,灯火下看着,一头白发也映成了橘黄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在夜里看书呢。
“身上可冷?”
“不冷不冷。”我想起正事来,“邢沅陵的案子,我已有了眉目。”
国师道:“昨儿下午刑部才开堂审的,当时你也没去,怎么现就有了眉目?我也没叫你管这事儿,怎么这么热心?”
我挠挠头:“这个嘛,我也算有点门路吧。”
国师乐了:“那你有了什么眉目,说给我听听。”
我想起倪酴醚给我送情报这事儿绝不能让国师知道,八号和十号失踪的事儿刑部已经知道了,好在我已经去李大人那里压下了这事儿,暂时不想让国师知道。杨禹贤来和我下棋的事儿更不能和国师说了,我就把我的猜想和国师说了,国师边听边点头:“说倒是说得通,只是你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就是我的门路了。”我不好意思道。
“可以,你也有自己的门路了,这很好,只是你也得小心,不要事事都去寻门路。”国师道,“不过,就算我信了你的,你如何让天下人都信你?”
“抓到叶阕城。”
“话是不错,只是叶阕城岂是你说抓就抓的?你要如何抓他?抓到他之后如何让他交出邢沅陵?如何确保邢沅陵的安全?”国师看着我,“彧蓝,你这回可别想又跑到苍州去抓叶阕城,巳国使团一走,咱们就多了许多要处理的事儿,加上北边打仗,这回我是不依你了。”
“我不去苍州,但是你要派另一个人去苍州。”
“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葛天欹。”
“就是葛天欹!”
国师笑道:“你这么有把握,葛天欹就能抓到叶阕城?”
我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也得承认,葛天欹确实非常厉害。”
国师大笑:“有了自己的门路,也会正视别人的优点了,彧蓝,你算是又长大些了。”
第二十六章·苍州之围(上)()
一。
戊城外有三座城以三角之势围着戊城,分别是景阳、风雨和银缸,这四座城加上边上的乡镇,统称辰州。与辰州隔着林钟河遥相对望的,就是苍州的大片土地。苍州多读书人,是以十分平和、充满着书卷气息。只是自从长孙家出了神捕长孙老太爷之后,苍州也就成了经常有江湖人士来往的地方。
葛天欹是非常不喜欢来苍州的,他在苍州总是十分倒霉,不知为何,他每次来苍州,总是要受点伤才能走的,是以他对这个地方避之不及。
他本来因为长孙老太爷的寿宴已经不得已来了一次苍州,好容易寻了空当去辰州不夜城银缸玩几天,就收到国师的密旨,让他来苍州一趟。
他仔细瞧了密旨,把近来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邢沅陵案讲了讲,结论是其实叶阕城想抓的人是你丫,而不是邢沅陵,你丫马上去苍州,给你七天时间,把邢沅陵带回来。
葛天欹对着这则密旨犯了难,他怎么看这口吻,都不像国师平日里说话的样子,倒像是周彧蓝这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