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知道,央日宫里最重要的人,无疑是平王和小香公主,平王此刻在北宸殿,玉林军赶过去很快,晚樱就去了故人阁。
故人阁里很安静,公主正在看书,见晚樱来了,笑道:“原来是汪大人,不知所来何事?”公主已长到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又长得漂亮,素来有教养,晚樱一想到这样好的公主,要是被暗卫伤害,她定会自责一辈子。晚樱来不及解释,道:“公主,情况紧急,暗卫叛变,你快跟我来。”
小香公主微微一愣,立刻镇定下来,放下书,起身跟着晚樱。晚樱心里暗暗感叹,公主十六岁年纪,已如此淡定,实属难得。
不曾想还没跨出故人阁,一号就拿着剑出现了。
“提督,我本无意伤你,快把公主交出来。”
“我活着一日,你就别想带走公主!”晚樱怒道。晚樱身上没有半点武功,但是气势在,一号也被她震得一愣,道:“得罪了!”拔剑刺来,他话音未落,小香公主已从头上取下簪子,用力向他掷来,一号的剑本是极好的,只是突然被这么一吓,只得剑尖一偏,直接滑着晚樱的脸就过去了。
小香公主见状尖叫一声,刚赶到故人阁屋顶上的倪酴醚听到这一声叫还以为公主出事了,只好舍弃原先设计的帅气动作直接破瓦而入,一手一个直接带着她俩就向上。
一号剑很快,人还没动剑已经飞出去了,所幸倪酴醚轻功无双,用脚用力踩了一脚剑,借力向上,一下子消失了。
等倪酴醚带着晚樱和公主直接飞到太医院,见到孙雨霁,这才发现受伤的是晚樱。
孙雨霁一看晚樱脸上的伤势,惨叫了一声。
“你是不是太医么?伤口还没见过么?你叫什么?”倪酴醚捂耳朵。
“我是太医但我也是个女子呀,叫一声怎么了。”孙雨霁白了他一眼,关切地对晚樱道,“晚樱,你进来,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你帮我止个血,我要去看陛下有没有事。”
“你别犯傻,不及时处理你的脸就废了。”孙雨霁满脸惋惜。
“女为悦己者容。”晚樱淡淡道,“没有悦己者,何须在意容貌。”
如果这时候我在场我肯定要骂她,逼着她医,但是孙雨霁不会驳回患者的要求,加之想起赵烝然万箭穿心而死,晚樱痛不欲生,不忍拂她,就给她止血,涂了药膏,又觉得晚樱素来已美貌称世,就给她缚了层纱道:“先遮遮吧。”
待她俩回过神,倪酴醚和公主已经不见了。
三。
是以倪酴醚记着和我的约定,带着小香公主直奔狻猊门外找我,只是带着一个小香公主,脚程不快,央日宫又大,颇费些时间才赶到宫门外。我见到公主无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忙道:“公主,你没有哪儿受伤吧?”小香公主笑道:“我没事,师父,原来是你叫这位哥哥来救我的?”我小时候当她伴读,教她下棋,她就叫我师父,这么些年,一直没变。
“是了,我怕暗卫直接冲着你去,只是御林军又不让我进去,他轻功天下无双,他去总比我去快些。”我说道,向倪酴醚道谢,“今日多谢多谢,接下来一个月,我定每日好酒相送。”
倪酴醚摆摆手:“一点小事,相爷待我极好,萨库勒和辰国的恩怨,跟和我和相爷的友情不相干,相爷有事拜托,我自会帮忙。”
我瞧倪酴醚说话极为诚恳,心下已除去他的嫌疑,再三谢过之后,倪酴醚纵身一跃又消失在我们视野里。小香公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对我道:“师父,我小时候,有次元宵宫宴,我出来消食,在御花园里瞧见一位仙人,他取梅花蘸酒,对月吟诗。”我挑眉,我所知道能称得上仙人的也只有国师和陈道长,小香公主所言却也有趣,我便继续往下听着。“我本不想打扰仙人雅兴,只是不小心惊起了飞鸟,仙人见了我,飞身折了一支梅花飞身下来赠予我,我问,‘可问仙人尊名?’仙人笑道,‘名字、家族、荣华富贵皆为浮云,不如梅花来得醉人。’便飞身上屋顶,又躺在屋顶上喝酒吟诗了。”
小香公主说完,我料想她是瞧见倪酴醚的轻功想起小时候见到那位仙人的样子了,不过我也经常进宫,也在元宵宫宴时出去消食,不过只见过偷着哭的应仲卿,从未见过什么仙人,想是小香公主年纪小,把幻想当成了现实也未可知。
最后也亏得是葛天欹叫来了一帮他的江湖朋友,加之何允晟武功在身,御林军乱箭齐发,最后平息了这场叛乱,只是点了点人数,却只有九个暗卫,少了五号、九号、十一号和十三号。没想到御林军箭雨之下,还是让他们四个逃出了央日宫,当然此时我并不知道九号早就稳稳当当在坐在安澜城里了。
只是我又想到上次在宫里五号救我的事,又想起五号那副和杜暮祯极为相似的眉眼,心中无限的疑惑,只是五号人已不在,也就没办法去追寻了。
剩下的九个暗卫全部被关入了水牢,听说就关在倪酴醚边上,一号就关在倪酴醚的对门,对于倪酴醚踩剑之事,一号一直怀恨在心,骂嚷不止,倪酴醚吃着酒和烧鸡,也不和他搭话。
这场叛变史称“狻猊之变”,被认为是安澜兵变的后续,因着这场大变,我更确定了宫里有奸细的事,更加下决心要揪出韩苻皇叔的小辫子。
后来孙雨霁给晚樱用了上好的膏药,但还是留了一道淡疤,孙雨霁正想试试她刚研究出来的换皮之术,晚樱还没开口,已经被我和何允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从今后晚樱就一直在脸上戴着一层面纱,面纱一角绣着樱花。
因为何允晟在狻猊之变里大展拳脚,平王就想嘉奖他,我想着刚好求了平王让何允晟去兵部大营待着,许殷雷奸不奸细我不知道,但是何允晟一定不会是奸细。这个请求居然也得到了平王的允许,不过不给何允晟兵权,只让他监军。何允晟长这么大,第一次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官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每天泡在军营里不回去,软青也就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怀孕的事儿。
软青太过懂事,一直闭口不言,我和夫人却心疼她,我就以陪伴夫人为由把软青接到府里,何允晟也没有异议。
杜暮祯后来混在人群里出了宫,托下人给我带了一封信,把在东宫的经历和我说了,并叮嘱我不能告诉何允晟他的身份,我看了信忍不住莞尔,怪道宫里传出了我在东宫如何智斗暗卫的故事,四号在被捕时还一直对我破口大骂,原来是杜暮祯的手笔。杜暮祯用我的玉佩保住了命,我也因为杜暮祯而得了些虚名,当时戏言,如今竟成真了。
第二十章·满城风雨(上)()
一。
我正在家里看折子,秋茗急匆匆进来:“相爷、相爷。”
“慢点儿说。”秋茗是自小陪着我长大的,厮混惯了,现在大了,我对他与其他下人也不同些,倒了杯茶就给他递过去,他喝完了茶,道:“相爷,殷老爷来了!”
“谁?”
“殷老爷子,您的亲外公!”秋茗道,“他今儿话也不说就闯了进来,满院找你,直接就冲主子夫人房里去了。”
我外公行事风风火火,老了也不改习惯,我一听外公去了夫人那里,忙问:“夫人没受惊吧?软青呢?”
“二位都好好儿的,我好容易才叫殷老爷子在大堂坐下,就赶紧来请您了。”秋茗话音未落,我已经起身,大步走向大堂。
算算日子,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外公了,我爹去世、我娶妻,我外公都没有来,来的都是我外婆,心里算了一下,竟快有七年没见外公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还健朗不健朗,不过想到他这风风火火闯进来,估计是精神得很。
到了大堂,只见我外公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喝着茶,在和夫人说话。
“外公!”我上前行礼,“外孙彧蓝参加外公。”
外公放下茶杯,笑道:“彧蓝这么大啦,过来让外公瞧瞧。”我应声走过去,外公一直看着我,等我走近他,外公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道:“你从小就脉象不稳,经常头疼,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好转。”本来外公这么一抓,吓了我一跳,不想外公是挂念我身体,心上一热,道:“多谢外公关怀,这些年吃了太医的药,头疼是好些了。”
外公又看向夫人:“时间过得真快呀,你出生的时候我来瞧过你,你眉眼极像你娘,小时候大人在说话的时候,你眼珠子就骨碌碌地转。俗话说三岁看老,你三岁就认得上千字,性子随了你爹,非常机灵。”说起我小时候的事,不仅我,夫人也听得格外认真,“我那时候就和你外婆说,这孩子长大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
外公说到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辜负了外公的期望,外公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笑道:“你还年轻,经历些事,自然就会成长,现如今既做了丞相,又要做爹了,肩上责任就更重了。”
外公此话说到了我的心坎儿,自从知道夫人有喜,我就觉得肩上担子重了,我现在管理的辰国,就是以后我的孩子要生长的地方,若是现在辰国止步不前,那不是我的错,但如果孩子出生以后,辰国还是老样子,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听说外公周游天下,怎么来戊城了?”夫人问出了我的心声,我也朝外公望去。
外公叹了口气:“你还记得落儿吗?”
“落儿?”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我有个小表妹叫殷桑落,小我三岁,是我小舅舅的女儿,我小舅舅很早就去世了,她五岁前一直住在我家里,后来外公外婆才把她带回殷家,后来我外公就传她武艺,不过没传她剑法,倒是让外公的故交慕容老前辈教了她长鞭。再见面时我十五岁,她虽只有是十二岁,长鞭却也挥得很好了。殷桑落精灵古怪,和我一样不守陈规,加上我外公外婆宠爱,更加不拘小节,是以我们俩臭味相投,玩得也很来。
“落儿失踪了。”外公提起我的小表妹,脸上浮现出担忧,“一月前落儿说要来戊城看你,我和你外婆想着她也大了,历练历练,也就允了她,给了她钱就让她来了。”
我一头雾水:“可是我从未遇见过落儿。”
“这就是了,刚开始我不放心,叫了一个手下暗里跟着落儿,等她平安到了戊城再回来,长歌到戊城路途遥远,就算走水路也要走上七八天,不过落儿不喜坐船,是以她是步行的,一路游山玩水,前十几天都是安然无事,直到进了苍州地界,她突然就失踪了。”外公道,“我托了我在苍州的朋友满城找她,就是找不到,我和你外婆放心不下,就打算亲自来,只是我们找了许多天,连落儿的消息都没听见。”
我心里暗暗担忧,这一个月,不正好是应仲卿逃回未国的时间吗?长歌又正好在辰国和未国交界处,桑落来戊城的路线,和应仲卿回未国的路线,说不定是重合的,要是桑落撞见了应仲卿,她还有得活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忙安慰自己,桑落武功不弱,又聪明,不会有事的,又仔细去听外公的话。
“若是为人所绑,却一直没有人来要赎金,而且江湖上敢绑我殷解蠡孙女的人,还没出生。”
外公言罢,顿了一顿,夫人就道:“外公外婆没有搜查令,不能仔细搜查,我大哥姚冬苑是苍州刺史,我立即修书一封,请大哥帮忙寻找。”外公点头:“如此就多谢冬葵了。”夫人又道:“苍州地势平坦,无高山,是以表妹不可能是摔落什么山崖;加之苍州多为是产粮大州,又在辰国中央,也没有什么兵力部署,更不是江湖中人爱去的地方,是以表妹被绑的机率并不大。”夫人一番分析倒是透彻,不仅我,外公也点头称是。
应仲卿走后我一直在心里暗暗盘算他可能的逃跑路线,走水路太显眼,应仲卿一行必然是扮成走商的,加上苍州富饶,他一定会在苍州停顿,桑落年纪轻轻,还未在江湖闯荡,不会有什么仇家,遇上应仲卿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可我又不愿意说出来让外公担心。
“我也是这么盘算着,落儿也许经历了什么难事,或者身上没了钱财,一直没给我回信,我想她要是没事,第一件事就是来戊城找你,是以就先来了戊城,想不到她还是没来。”外公在外叱咤风云,不过我知道,在我们面前,他就是一个疼爱子孙的老人罢了。
“也许落儿已经离开了苍州,到了离戊城更近的地方,或者风雨,或者景阳,也许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联系您,外公您先别急,我这就叫人去找。”我安抚外公道,夫人应和,起身要为外公捏肩,我想她有孕在身,让她好生坐着,我自己来服侍外公,想着要转移外公的注意力,不能让他一心想着桑落,我便道,“外公,您也好久没回戊城了,上次我见杜暮祯的时候,他还和我说,他爷爷经常说起您,想您了呢。”
外公眯起眼:“杜?杜冷泉?”
其实我也不知道杜暮祯爷爷叫什么,不过辰国确实有种酒叫冷泉酒,我听杜暮祯说,他们家男孩子的名字都从酒来,想来便是了。
“嗯,我是好久没见杜冷泉这个老家伙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明儿正好不上朝,我去把杜老爷子请来,你们好好叙叙旧,找落儿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改日我再派人去苍州把外婆也请来,你们啊就在戊城好好住上一段日子,等我把落儿找回来,一起送你们回长歌。”我嘴上说得很轻松,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外公似乎挺相信我,哼了一声道:“那便如此吧。”
所幸姚冬苑办事效率极高,过了几日,就送了信回来,说有人瞧见桑落在一家茶馆里,见有人欺侮一个美貌女子,出手惩戒,不想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水洒向那些人,那些人就开始痛苦地嚎叫,过了一会儿,就化成了血水。
我心上一惊,这是化骨水啊!完了,竟然叫桑落遇上了那个女魔头水无意!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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