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兄、让诸位见笑了,我也就能写几个小诗,再无其他才能。不过这世上诗写好的人多了去了,天佑不敢居高,只求有个跻身之处、跻身之处~。”
众人七嘴八舌,一出你来我往的戏码身为皇帝的项天择默默看着、不多话,看着那些人恭维,看着项天佑嘴上不说、心里得瑟——当真以为他这点眼力见没有?
却不禁心里摇了摇头,暗道:
呵,蠢才!连背词都选了个不适时的——这样的家伙他前世竟被之夺了江山,也可见他是多么悲哀了。
项天择暗笑,为曾经的自己遗憾,对那首卜算子咏梅嗤之以鼻——并不是那首词不好,而是它的意境完全不适于这个场合。
但看那词,上片写黄昏时风风雨雨,植根在荒凉驿亭外、断桥旁的梅花冷落凄凉;下片写梅花孤洁傲岸之品格,什么无意争春斗艳,凋零飘落、成泥成尘也依旧保持着清香
陆游写梅花,是暗抒被排挤的不满。
可于项天佑,除了他这皇帝,谁敢排挤,还不满?呵。
便听诸王恭维之声渐消,项天择当即拉下了脸,似不悦道:
“天佑做的词调听上去颇为低沉孤幽啊~。怎么,朕有排挤欺负你,还是诸王中有人如此对你,使你对朝廷不满?啊~?”
怎么会这样问?刚还飘飘然的项天佑听着吃了一惊。那词有问题吗?项天佑不解,飞速回忆一遍,须臾暗道——不好!他选错了!
冷汗顿时涔下,被这样当众质问,项天佑甚觉脸上无光!可项天择是皇帝,他不能敷衍对待。而适才夸他的那些个王爷,也没一个出来帮他说话
气氛一时凝滞,诸王抿唇不语静观事变,花瓣徐徐飘落,项天佑转而慌忙化坐为跪,解释道:
“未有此意、未有此意,皇上误会了!皇上对臣弟之好天下都知,臣弟亦是深为感念。所作仅是一首词,词意不当处,请皇上责罚!”
众目睽睽被这样斥责,不得已下跪,于自傲自负的项天佑实是大辱!他将头压得更低,非是为表谦卑,而是掩饰自己面上因觉耻辱而有的羞红——被一个古人耍了,项天择,好你个项天择!
“皇上,”
忽一清丽女声响起,身旁苏菡半侧了身对向项天择,颔首微躬身,插话了,“武仁王向来对皇上、对朝廷忠诚,此举必是无心之过,妾身敢请皇上宽恕。”
心上人在眼前这般,她怎能空看着?语意间,苏菡不免急切。
然其实项天择并无追究之意,因这不是重头戏。此刻又苏菡发话,项天择虽因她为别人说话而稍难受,亦点到即止,遂大笑道:
“皇后不用求情,天佑是朕的亲弟弟,朕怎会怪他?朕不过是装着吓唬、其实说笑,”
边说边指着跪地的项天佑,项天择当众毫不留情地践踏着他所谓“尊严”,扫视诸王,
“没成想还真把我这弟弟给吓着了~。快起、快起,别跪了,哥不怪你。哈,哈哈~!”
他那一笑,其他人自不笑也笑,由是诸王的笑声瞬间充斥了梅林,项天佑到后,也不得不跟着附和笑起来,表现得没心没肺,然其实他心理,
是恨!是恼怒!
恨不得不屈服于“绝对的权威”下无能的自己。
项天择、项天择——总有一次他要把他从那个位子拉下来,而后自己坐上去,成为天下之主!
这样想,项天佑就觉得他现在所受的所谓之“屈辱”,都是成大事前必有的忍耐——
毕竟,他可是现代人,优越的现代人怎是愚昧的古人可比?他会成为千百年一出的圣主,用他的知识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文明富强!
项天佑眸中深处,夹着狂热隐忍与愤懑,是那样深沉。他拳头暗暗紧握,又很快松开。
但诗会仍在继续。
从武仁王后,按着次序,诸王依次作过,然自无能与那首“咏梅”作比者。轮到最好,只剩一人没作——当今皇帝项天择。
然皇帝作不作自看他一人想法,没人敢妄论。诸王私下皆想这皇帝诗文不行,怕是不会作,接下来不知要做些什么。
众人于是静待佳音,连苏菡亦是说不出的竟对她身旁这人生出几分期待来。
却沉默稍许,听项天择悠悠道,
“尔等既都做了,就该轮到朕了。”
说着浑不在意地整了整自己衣袖,左手搭左腿、右手搭右腿,随即平视诸王,温和笑语:
“朕提出的以梅为题,没道理朕自己不作。诸位权且听好~,”
话至此,项天择陡然不再笑语,正色不少,缓缓诵出了他早于心内选定的华夏宋代林逋的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诗,是皇帝作出来的?!当真是他作出来的!?
众人听罢,已惊得无以复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皇帝何时有这样文才了?一帮皇亲国戚,皆表示不敢相信。苏菡也是,她听得那诗,已不知瞄看了项天择多少次——之前命人给她的纸上写的一些诗,她全以为他抄的,莫不他真有这样的文采,又为何一直隐瞒?还是这次,也是命人事先做的?
“皇上作的好啊!首联表达弗趋荣利、趣向博远,颔联又把梅花的气质风姿写尽绝了!臣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是啊,皇上的诗文丁点不逊于武仁王呐!”
“臣、臣,臣活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能把梅花说得如此传神的句子!”
又通通开始在项天择面前卖起乖了,而且大卖特卖——管是自己作的,还是早找人代作,这重要吗?
对皇帝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诸王咬紧了这就是项天择作的,大夸特夸。
况且,这确是一首好诗,与项天佑作的卜算子咏梅侧重不同、不相上下!
野梅林下,但听不明真相的诸王绞尽脑汁、不重样的夸,项天择如项天佑般受得心安理得,实则是一边与诸王交谈,一边暗注意项天佑脸色——
果不出他所料,这厮脸色明面上的难堪、惊惶。不由嗤笑,项天择对此也不点破,随他去想去猜,他在旁乐得看戏。
怎么会、怎么会,山园小梅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大陆、这个朝代,还一字无差?!
无以形容项天佑此刻的惊骇,周围人虽多,他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片漆黑。但看他一语不发、兀自瞪大眼——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混蛋,是谁?项天佑如坐针毡,他脑中掀起了激烈争论——绝不会是项天择作的,他不信、他打死不信!
那是谁?难道除了他还有其他穿越者!
他并非独一无二?!
这念头一起,项天佑内心骤然生出恐惧与深深的不安。
只一个劲得想:那人,是助力还是阻碍?可恶!他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若是助他,不妨让他活着、予其尊荣;若非助他,那就灭了他!
青一阵白一阵,某人脸色此刻好看极了。
项天择自将一切收诸眼底,他适时开口,徐徐地拉长语调,眼似不禁意瞥去:
“天佑还一句话没说,你以为朕作的如何?”
“啊?”逢问,项天佑慢了两拍才堪堪回过神,而后立刻行揖礼正色道,
“皇兄作的极好,臣弟一时沉浸其间、难以自拔,请皇兄恕臣弟不敬之罪。”
“好、好,何来不敬、何来不敬?”
项天择压手又笑,诸王亦笑声附和,一时氛围似无比融洽和谐,可真正如何,一人心知肚明,一人猜忌不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六章 私会,殇情上()
约莫一个上午,诗会终以项天择的大出风头告结。
但可见诸王向项天择行礼作别,跟在其后乘上各自车驾,项天择则与苏菡共乘天子车與,甲士跑前开道,渐而远离了城郊野梅林,淡淡清香亦愈发飘散。
“那诗真是你作的?”
车轮滚动,车马前行,上下颠簸扬起灰尘。苏菡终止不住内心疑惑问了出来。厢内可坐只一处,她与项天择虽不得不同排,却隔得颇远。
“你以为呢?”
项天择双手分撑着双腿、笑而不明说,苏菡也便不再问。二人随即沉默无言,各有思索,项天择所思是他接下该做;苏菡所思却不过于人了。
一路天子车銮径直返宫,项苏二人奔去各自寑殿。
坤极殿里,项天择前脚刚一踏进,柳郭二女后脚便行礼相迎。
“皇上(皇上)。”二人齐唤。
“嗯”项天择颔首回应,一眼瞥见案头又摆了几堆新来的奏折,不禁摇头、抑苦横生,又不得不嗤笑着走近,继续开始了每日要务。
这一落座又好长没个尽头,扫过几眼,飞快做个批语、盖个印,也等天将昏为昏时才堪理了个七七八八。
“啪”
坤极殿里静声屏息,只有时不时的纸张拍击声。但看一人高座,手下合上了不知是第多少本折本,最后也终是疲倦了,
头昏、脑胀、眼花——项天择目前的直观感受。他索性暂将这些东西搁置一旁,起身走出,看天色沉沉,侧身远眺凤鸾殿方向,
“去看看吧,难得去的早些,给个惊喜~!”
项天择心道,像个孩子般的雀跃,而想法立刻付诸实践,他向小德子等人说道:
“朕去找皇后,你们都在这呆着。”
话落提气,一溜烟不见了人影,余下黯然的郭筱和面上毫不在意的柳箐晗。
轻功极速,不消片刻人到了凤鸾殿近前,熟悉的植物景致,殿前苏菡常修剪摆弄的花草,项天择见着这些就心情大好、还免不了雀跃,速度不由渐缓渐熄,却往日不敢相拦的苏菡贴身婢女沁悦今日一见他忽迎了上来:
“皇上来了?婢子参见皇上。皇上是来找皇后娘娘的吧?娘娘就在里面。”
但见沁悦先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言语温和、笑意堆叠,话听着却莫名几分不自然,声音也有些虚托的大,表情也似乎不甚正常。
“嗯。”
然项天择也没往心里去,他点头哼声,虽有些奇怪,也没往别处想。
继而前走,沁悦忙退到一侧,项天择则步子轻快,凤鸾殿的门掩着,菡菡在做什么?他暗暗猜测,面上兴奋、遗憾交杂——可惜,没能给个惊喜。
离得门只还有几步远,却竟有极小的声音飘入耳里——
“快走,他来了!”
“好、好,菡菡,我下次再来看你。”
“噼、啪!”
一男一女的对话、熟悉的声音,恍如雷霆从项天择头顶劈下,他两眼骇睁,三步并两步上前,手用劲大开门,余晖顿倾斜入里,他头一侧便见苏菡正不紧不慢地关窗,似见他来了,停下手上动作,欠身向他行礼:
“皇上。”她淡道,表现如往日清冷、没有异样。
项天择一愣,转亦笑应:
“嗯,今天折子看得快了点,朕就先来看你了。”虽应,却疑心已起。
边说边走近,就算之前有人,现在也肯定已经跑了。跟着扫看屋内一圈,
但见榻上有些乱,乱的地方约莫两个人可坐,依苏菡的性子,爱洁自律,不该如此;又见桌上有两杯水,项天择似漫不经心触去,两杯水皆是温的,一瞬间他心往下沉。
“菡菡之前在做什么?”
但没证据的事,他再怀疑也不会轻易说出,万一万一不是,徒生了嫌隙,于是项天择尽力不去想、尽力克制自己,扯出个笑。
“看书、写字。”却看苏菡眼都不眨,淡回了他四个字。
“啊,这样啊。”
简短的四字,两人的对话不知再怎样继续下去,项天择选择以傻笑掩饰他二人骤然变的几分怪异的氛围,突又转道,
“朕、朕忽然想起来,坤极殿里朕、朕还有些事没处理,那朕、朕先回去,晚些再来。”
讪讪道,话罢转身就走。
苏菡瞧去他的背影,嘴上说道:“妾身恭送皇上。”
可见榻上的乱和桌上的水,他想到什么、猜到什么,她大致清楚了。
莫名的,心情有些沉重、不好了起来
“皇上,皇上~。”
便从凤鸾殿返坤极殿,走于长廊、穿过根根廊柱,返至半路,项天择恍见小德子一人迎面而来,举止间似挺焦急,见到他眼睛猛然发亮,加快步伐赶前,张嘴似有事要禀。
“皇上怎不在凤鸾殿?内臣一路急赶,就是为寻皇上,有要事禀告。”
“何事。”项天择驻步、皱眉,他心情不好,因而说话也是冷峻不耐。
“回皇上,是武仁王的事。”小德子低眉顺眼,试探地回,“皇上不是命内臣等注意武仁王动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作禀?”
“武仁王?快说!”
“回皇上,宫里有人注意到武仁王之前不久从、从凤鸾殿方向离开。”
凤鸾殿?饶不想相信,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项天择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悲凉,他挥手示意小德子回去,自己则转身,又回凤鸾殿——
拳铁握、牙紧咬,每一步走的不快却很稳健,夕阳余晖渐远,黑夜开始笼罩,项天择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复杂。
偏生这么巧,他前脚刚注意到不对,后脚小德子就来禀报,偏又是凤鸾殿方向,所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吗?
就算知道她最初心悦于项天佑又如何?他不指望这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她的心意,可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毫无作用吗?
心意被践踏,被当成小丑一样的耍弄,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苏菡呐苏菡,你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在朕的地方、抽朕的空子与别人私会?
“混,蛋!”上下齿紧咬,吐出这两字,项天择双眼眶,已然深红。
“皇、皇上?!”
道此时已是暮色深深,守殿的婢女渐点起烛火,沁悦不想皇帝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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